“今日南岸的禪光寺里，那叫子安和尚是不是受了罰？”池罔的慢慢說道，“如果是，就去仔細(xì)查他犯了什么戒律，到底因?yàn)槭裁词芰P?！?/br>
    作者有話要說：

    房流氣成河豚：查個屁！小池哥哥好不容易醒來，居然開口就問那禿驢！？——我這就去叫人做了他！

    第106章

    等到江水化凍、南北航渡重新開通之時, 池罔還是沒能知道那一天在禪光寺里的和尚到底破了什么戒。

    但他確實(shí)是受了罰，在房流確認(rèn)了這件事后，池罔愈發(fā)懷疑那一天經(jīng)歷的真實(shí)與否。

    他問過砂石，而砂石卻給了他一個否定的回答, “小池，我們是不可能瞬間出現(xiàn)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的, 這不符合常理，你糊涂了嗎？”

    池罔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所幸就暫時放下不想了, 世上之事因緣際會難以預(yù)測，時機(jī)若是不到，他便是等不到這個答案。焦急也沒用，不如穩(wěn)住心態(tài), 才能冷靜的隨機(jī)應(yīng)變。

    但無正門的渠道確定了一件事——自從去年一別后, 子安一直在寺廟里窩著，居然從未出來過, 這真是讓人想打他一頓, 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渡江船上的兩個人心思各異。房流這幾天來, 心情幾乎是波濤洶涌的，并不如展現(xiàn)出來的那樣平靜。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自從那天他回到紫藤村的祖宅后，池罔對他的態(tài)度就變得奇怪起來。本來房流都要憑著他的熱血勇氣, 去和他漂亮的小池哥哥把窗戶紙?zhí)羝屏?、把話說開了, 但池罔驟然冷漠下來的態(tài)度仿佛在他頭上澆了一盆涼水, 逼得他冷靜下來，不得不暫時壓住了本來涌起的心意念頭。

    他們返回了南岸，在上岸后不久，就被人找上門來。

    那是步染的人，向池罔和房流傳達(dá)了房薰步染這兩個小丫頭想一起聚一聚的意思，她們一整個冬天都沒見過池罔和房流，也是十分想念。

    她們或許已經(jīng)察覺了房流對她們?nèi)蝿?wù)的破壞作用，但她們顯然還沒有查到隱藏在幕后的池罔，這便讓彼此的交往顯得更多了幾分真心。

    房流回到江北，本就該立刻進(jìn)宮面圣，找他的皇帝大姨去稟報(bào)這個冬季在江北巡視的結(jié)果?？墒钱?dāng)他們到皇都時，已是宮門落匙時分，又有兩位姑娘相邀，房流便決定第二日早上再進(jìn)宮回稟。

    步染這么殷切的去約見池罔，除了長久未見以藉思念外，還有一層要求——她要池罔幫忙治一治長公主的嗓子。

    長公主房薰身體十分健壯，身子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她曾經(jīng)服藥變?yōu)槟新?，雖然已經(jīng)吃藥開始恢復(fù)，但直到現(xiàn)在一年多了，她的聲音還是低啞，話說多了就會疼痛。

    這種小病對池罔來說自然是手到擒來，他很利落的為房薰看診開藥，拿到池罔開的藥方后的步染，明顯松了口氣。

    可是房薰就不那么開心了，“我不想恢復(fù)聲音，我不想去上朝！天天要起那么早，還要聽一群文臣叨逼叨，煩都煩死了?！?/br>
    長公主抱怨得十分情真意切，“你替我上朝不就行了嘛，非要拉我來做什么呀？”

    這話是晚上席間，她當(dāng)著房流和池罔的面說出來的，本來這種事就該關(guān)著門吵，但房薰以對方顏值來決定好感度，根本沒把在座的諸位當(dāng)外人。

    房流表情怪異，連忙舉杯喝茶掩飾，他若是有機(jī)會如長公主一般參政掌權(quán)，怕是一刻都不會放手。卻沒想到聽他這位皇姐的意思，竟是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此不屑一顧，也不知她是裝的還是真心。

    難道是自己太俗氣，喜歡鉆營權(quán)術(shù)，品性不如那修行的禿驢般磊落無求，所以池罔才看不上他？房流皺了眉，心中的念頭此起彼伏。

    “染染，你就讓我去西雁關(guān)吧，既然今年朝廷能撥出錢去修水渠，那邊總需要一個人去監(jiān)工。“說到這個，房薰終于打起了精神，舉手自告奮勇道，”我去，讓我去！我還沒去過西邊呢，那是古國羅鄂人后來的遷居地，據(jù)說盛產(chǎn)帥哥美女，你看看在座的這兩位，就知道那邊一定非常養(yǎng)眼了?！?/br>
    步染對房薰的話表情淡淡的，以房流對她的了解，步染這是已經(jīng)生氣了，只是壓著沒發(fā)火。果然，她甚至直接忽略了房薰的請求，自顧自和房流池罔說上了話。

    房流會聊天，當(dāng)即接過話頭，說了許多江北的趣事。這頓飯便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下結(jié)束，等到天色已晚時，便各自告辭回家。

    房流帶著池罔回了他的王府居住，雖然說房流回來一事并沒有大肆宣傳，但是今時不比往日，他在江北多少掙下了一點(diǎn)實(shí)權(quán)，晚上都有人登門拜訪疏通關(guān)系了。

    他自去忙碌，而池罔卻是在想，步染和房薰在席間聊過的西雁關(guān)外修建水渠之事。

    西雁關(guān)是他故族北遷之地，后來七八百年間，族人在西線關(guān)外安居繁衍。當(dāng)年西雁關(guān)便有水源問題，遭干旱時莊稼會顆粒無收。池罔作為國師時，沒少為西雁關(guān)cao過心，但是這幾百年過去了，關(guān)外的地貌環(huán)境也有變化。

    于是池罔便動了去那邊看看的念頭，但也只是個念頭，因?yàn)樗F(xiàn)在最想做的……居然是去找一找那個盆兒。

    其實(shí)他也不知道，就算他成功把盆兒從禪光寺里弄出來能去求證什么，但至少揍一頓，還是找得出理由的。

    當(dāng)池罔決定要西行后，他將自己的第一站定在禪光寺附近。

    房流也漸漸長大了，這個年紀(jì)都可以娶妻成親了。池罔不想他一直膏藥一樣黏在自己身邊，想給他一段時間，年輕人適合冷靜一下。

    池罔處理了一些無正門需要掌門點(diǎn)頭的事務(wù)后，見月上中天，就準(zhǔn)備休息了，只是他不知道，剛才席間見過的房薰和步染卻大吵了一架。

    步染一向綿里藏針，哪怕就是她心情不悅，也相當(dāng)穩(wěn)得住，可是今天房薰的所作所為，讓她真的生氣了，“你今天晚上說的什么話？什么叫不想上朝？你還真指望我為你做一輩子的活嗎？我們的任務(wù)進(jìn)度一直在掉，流流在江北那么多動作，我們卻一直停滯不前。更別說之前薇塔長達(dá)數(shù)月的離開，我們必須要做好準(zhǔn)備，在她離開時靠自己完成任務(wù)，可是你這樣下去，我們還怎么回家？”

    房薰也相當(dāng)不高興，“你從小到大就是太嚴(yán)肅了，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樣活得隨性些？染染，你這段時間繃得太緊了，這樣吧，你給自己放個短假，跟我一起去西邊玩玩，沿路還能趕上江邊燈節(jié)，我們一起去轉(zhuǎn)轉(zhuǎn)，你心情就好了?！?/br>
    步染變色道：“你心里到底有沒有點(diǎn)兒正事？這冬天你都干什么了？就在那兒不務(wù)正業(yè)的寫本，揪雞毛、斗蛐蛐！你現(xiàn)在的字寫的還那么丑，以后怎么批奏折？看本書連繁體字都認(rèn)不全，還不愿意去多讀些書，我真的不喜歡你現(xiàn)在得過且過的樣子?！?/br>
    “我本來認(rèn)識的大字兒就不多，別說這些筆畫最多的繁體字！就連簡體字我都認(rèn)不全，更別說這么難的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干嘛對我要求這么高？”房薰眼睛一瞪，開始了胡攪蠻纏，“我明明就不喜歡讀書，再說寫本怎么啦？這是一個很好的職業(yè)，能喂飽一群嗷嗷待哺的讀者，你怎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個人愛好和志向？”

    步染終于看出來了，“你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想回去吧？”

    房薰破罐子破摔道：“對！做個毛的任務(wù)！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回去？一起留在這里不好嗎？”

    對話不歡而散，當(dāng)夜房薰便入宮去請了旨，披星戴月地直接往西邊去了，準(zhǔn)備在那邊修個水渠冷靜一下。

    而池罔則是選擇在房流上朝時，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王府。他和步染一個是半夜走的，一個是早上走的，彼此都沒有特意去打聽過對方的蹤跡，卻不知道雙方的目的地是相同的。

    在路上趕路時，正好遇到了房薰所說的江邊燈節(jié)。春夏之際南北江岸的城市，都有江上放燈許愿的習(xí)俗。

    池罔便是趕著燈節(jié)，在月華初上時分趕到了這樣一個鎮(zhèn)子。鎮(zhèn)子臨江，江水上一盞盞燈飄在水面上，像一片倒映在江上的銀河星辰，寧靜美好。

    年輕的情侶，更是會選擇在這樣的晚上放燈，在江邊許下地久天長的心愿。這是一個對沿江居住的人民來說，等同于七夕乞巧節(jié)一般的重要節(jié)日，外出的都是成雙成對的人，就是不適合形單影只的獨(dú)自在外面走。

    池罔心中安定而強(qiáng)大，哪怕街上到處都是情侶，他也能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扇羰怯腥丝辞逅娜菝玻銜心心信赂业倪^來攀談，約他一同過節(jié)。

    池罔被問的煩了，便離開了夜里也十分明亮的江邊街道，直接沿著水岸而行，這樣又能看燈，又得了清凈。

    只是在黑黝黝的江邊，也偶爾會有小情侶躲著街道上的行人，說些體己的悄悄話。池罔在他們身邊經(jīng)過，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當(dāng)年亡國初入莊府時，莊衍便許下陪同他一起過燈節(jié)的約定，而這個約定卻是在時隔兩三年后才真正完成的。

    莊衍自立后，紫藤村附近并不靠江，所以無燈可看。他們?nèi)糁粸榭匆粋€江燈，重新回到莊侯的領(lǐng)地冒風(fēng)險(xiǎn)，實(shí)在不是個明智之舉，所以那一年春夏交接之際，莊衍帶著他渡江過節(jié)。

    因莊衍與沐北熙結(jié)為盟友，所以他的行動并未遭到任何阻攔。南岸屬于沐北熙的領(lǐng)地都為莊衍大開方便之門，莊衍辦完正事后，便惦記帶著小池一起去看江燈。

    他們曾經(jīng)手牽手一起在這河中放江燈，正如這江邊所有的情人愛侶一樣，躲在黑暗處親熱的耳鬢廝磨。

    而如今，池罔獨(dú)自看著這黑暗江面上一盞一盞亮起的明燈，聽著那江水拍在岸邊沖刷的水聲，心中也無不甘。

    他想起了莊衍，可昨日已逝，他的思緒也偶爾會停留在那個活在當(dāng)下的、酷似莊衍的和尚。

    他們一別許久，都不曾見面了。

    他現(xiàn)在會在哪兒呢？在禪房里靜坐，又或是在寺廟中誦經(jīng)？

    ……但他不會在這紅塵間，享受這份俗世的熱鬧。

    他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想去問問他……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這一刻池罔站在江邊，他獨(dú)自一人走過七百年的事實(shí)，格外清晰的擺在了他面前。

    他嘆了口氣，突然有一點(diǎn)后悔，若是能帶流流來，能和那小機(jī)靈鬼說上幾句話，倒也算是一件樂事。

    他在江邊安靜地走著，直到他看到了前面的一個人，也如剛才的他一樣，獨(dú)自一人眺望江邊。

    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輪廓，是一個肩膀?qū)捄竦母邆€子男人，他如池罔一般，在這成雙成對的節(jié)日中，也是少見的孑然一身。

    池罔正想繞過他走開，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停住了腳步。

    他仔細(xì)觀望男人的方向……就看到那男人的頭頂略微發(fā)亮，似乎是反了點(diǎn)光。

    作者有話要說：

    反光的某人：……我怕是過不去這個坎了。

    第107章

    池罔往前走了一步, 那河邊反光之人也看到了他，借著江上燈盞浮光，認(rèn)出了來人輪廓，顯然也是有些怔愣的。

    他們大概都沒想到, 會這樣意外的再次相見。

    小池模樣沒有變，看著卻似乎瘦了些, 似乎有什么事情壓在心里。沒來由的，子安便覺得他現(xiàn)在看到自己, 其實(shí)是想過來說說話的, 也不拘談些什么，就是做個伴就好。

    子安恍惚間，池罔已走到了他的身邊，與他并肩站著, 面向江中。

    這一個情人愛侶才會相攜共度的佳節(jié), 他兩人這樣的搭配，著實(shí)并不合適, 可大概是夜晚的江面美得像一場夢, 他們誰都沒有打破這份安定平和。

    微涼的江風(fēng)吹拂在他們身上, 池罔遠(yuǎn)眺江面，而子安卻只垂頭看他。

    夜幕是最好的遮掩，他眼中的情緒，實(shí)在不像一個平靜無波的僧人, 但是他的放縱也只有那短短一瞬, 便強(qiáng)行克制著收回目光。

    七百年前的往昔就像這夜晚的江水, 生生不息的沖向岸邊，再一波波沖刷在心上。埋藏在冰冷地面之下的感情破土而出，已不是誦經(jīng)念佛可以遏制的了。

    他想起來越來越多的事情，便愈發(fā)不能自已。那記憶覺醒、人格混淆導(dǎo)致的混亂，他已經(jīng)推演過幾次解決方案，到目前為止……似乎只有順理成章的接受，才是最好的方法。

    那么一個對子安來說非常重要的問題，又再次浮上心頭——他到底是誰？等這一切過去后，他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盆兒，你今晚一直在看我?！背刎枵f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卻沒有一絲不安羞赧，如江面柔和的夜風(fēng)一樣叫人無法提起防備，“看了這么久，好看嗎？”

    “好看……我與池施主去年一別，至今五個月不曾相見。”子安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很是溫柔，聲量卻放得低了些，去掩飾那一份不自然，“……甚是想念?！?/br>
    和尚會這樣直抒胸臆，池罔也多少有些意外。他曾想過如果自己與這和尚再見面，大概會鬧得雞犬不寧，可是當(dāng)這樣的情況真真正正的發(fā)生時，卻又是另一番感受。

    在這和尚身邊時，他能感覺得到莫名的安心。明明他身份未明，身上有諸多蹊蹺，自己本該防著他，可大概是今夜江景太溫柔，偏偏就讓人不想爭吵。

    他狀似隨意的站在子安的身邊，卻封住了和尚的退路，“去年秋天帶你去無正門那會，讓你看我的紋身，可你為什么摸了我就跑？”

    子安一下子變得有些局促，但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以至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是貧僧的錯，冒犯了池施主，若是能讓你出氣，就給你摸……”

    察覺自己失言，子安頓時停住了，“給你打回來出氣，直到你滿意為止……”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yàn)樗等桓杏X到，池罔的手真的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這和尚身材很好，平常有寬敞平凡的厚重僧衣罩著，只顯得出身形高大，可是這一搭上手，卻能摸出里面的力量。池罔在他的衣服上摸到了一片潮濕，便證明了自己的猜想。

    子安被這突如其來的接觸，猛然喚醒了想起不久前那接連數(shù)場活色生香的春夢的記憶，夢里的池罔在與他極為親密時，也曾這樣摸過他的腰腿脊背。想到這里，他的身體輕輕一抖，立刻握住池罔的手，把他從自己背上拉了下來，“池施主，要打就打……別摸。”

    “摸你做什么？”池罔掙開了他的手，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我不過是聞到了血腥味，似乎是你身上的味道，夜晚天黑看不清，便摸到了你背上的血……你這是想哪去了？還真是個yin僧。”

    yin僧理虧，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離池施主遠(yuǎn)一點(diǎn)。思念是思念，但犯戒也是犯戒，再這樣下去，他要受不了了。

    “背上傷口這么重，怎么還不躺著休息？你體溫略高，不該在外面折騰?！背刎杷坪蹼S意的將話題引了過來，“你一直好好在禪光寺修行，這是破了什么戒？”

    子安沉吟不語，真相他不敢說，便只道了聲“阿彌陀佛”。

    池罔見他不答，沉默片刻，輕聲追問：“叫你yin僧都應(yīng)下了？破的當(dāng)真……是邪yin戒？”

    他什么都沒說，可池施主敏銳得讓人可怕，子安深吸了口氣，繃緊了心神身體。

    那日之事，池罔左思右想都覺出幾分不對。先不說他全程毫無所覺，等到后來清洗身體上的那些痕跡時，竟沒有一處不吻合當(dāng)年莊衍在床上的習(xí)慣，心情便十分震驚復(fù)雜。

    理智告訴他不可能，可是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