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還有人悉悉索索、小小聲地講著話。

    可那些人說話的聲音太小，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總之，這些人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的，根本就聽不清。

    過了一會兒，眾人突然意識到，那不甚明亮、又跳躍著的光，應(yīng)該是有人在夜里舉著火把蹣跚前行導(dǎo)致。

    透過這點兒光，眾人朦朦朧朧地看到了……代表麥積山石窟的那座標(biāo)志性的山，以及鑲嵌、雕刻在山體間的隱約佛像體。

    眾人聽到了粗重的喘息聲音……

    “馬四叔，還有好久才到？”一個男人喘著粗氣問著，聲音異常清晰。

    有人用不甚響亮的聲音回答著他，“……莫要吵，就到咧！”

    跟著，鏡頭一轉(zhuǎn)……

    幾個穿著迷彩服、黑色雨靴，身后背著鼓鼓囊囊的大包的黑瘦男人，他們?nèi)耸指鞒忠粋€火把，正在郊外夜里的泥土地上行走著。

    突然有人笑嘻嘻地問道，“二貴??！阿芳才嫁你一年不到，現(xiàn)在還大著肚子咧，你也放心她一個人呆在村里?。俊?/br>
    （注：這個人說話的聲音有點?。?/br>
    男人答道，“……家里那么窮，阿芳還嫁肯我，我不想委屈她……她還有四個月就要生了，我想掙點錢，讓她上縣醫(yī)院生孩子去！還有我爹，他身體也不好……治病也要錢……”

    （注：男人的聲音很響亮很清晰）

    聽到這兒……

    雖然說，還不知道現(xiàn)在這場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但眾人至少明白過來：

    別人說話的聲音比較輕，可二貴說話的聲音卻很清晰；以及“鏡頭”轉(zhuǎn)來又轉(zhuǎn)的……可以看出正在黑夜中行走的這支隊伍大約有六七人之多，卻始終……只能聽到這個二貴的聲，卻并不知道二貴是誰、到底長什么樣子？

    所以……

    現(xiàn)在眾人看到的這一幅立體場景，應(yīng)該是……就像看紀(jì)錄片那樣，視覺應(yīng)該是跟著這個名字叫做“二貴”的男人走的。

    有人嬉嬉哈哈地說起了什么，只可惜含含糊糊的，根本就聽不清。

    二貴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那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人，問道，“你們說什么？”

    那些穿迷彩服的人沒答話，面上卻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二貴深呼吸……

    他舉著火把繼續(xù)往前走。

    有人小小聲嘀咕了起來——

    “你們啊……當(dāng)著他的面，就少講點難聽的嘍！”

    “怕個卵，反正他也是個聾子！”

    “哎，不是我講，他老婆阿芳是村里最好看的了，奶｜子又大，皮膚又白哦……好想試下味道哦！”

    “你們當(dāng)起他的面，不要講這些嘍！”

    二貴突然轉(zhuǎn)頭！

    幾個干干瘦瘦正湊在一旁說話的中年男子們被他嚇了一跳！

    大約是見二貴陡然轉(zhuǎn)頭看向了他們，他們有些不自在，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

    “咳咳，還有好久才到？”

    “馬四，就我們這幾個人……有本事把菩薩背走??？”

    “就是啊……其實我心里還是有點怕怕的，畢竟是菩薩?。　?/br>
    “你們懂個屁??！搬一個菩薩賣給外國人……一個就值得幾萬！要是能搬出一雙一對的，價格更高！我們?nèi)松侔?，分得就多，你們自己想！?/br>
    除了二貴的喘氣聲音之外，別人都閉了嘴。

    一片安靜。

    一個瘦小漢子問了句，“馬四，麥積山的菩薩都是石頭雕的咧，而且還那么大一座，我們怎么搬得動啊？”

    馬四不耐煩地說道，“怎么搬怎么搬！這一路上你都問了七八遍怎么搬了！等下讓你一個人背一個，你就知道怎么搬了！”

    有個高個子過來，安撫了瘦小漢子幾句……

    二貴可能聽力有問題還是怎么的，要是別人特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他是聽不清楚的。

    于是……

    他只看到高個子低聲說了幾句話以后，那瘦小漢子突然一驚，瞪大了眼睛，問道，“……什么？ji什么？”

    高個子連忙朝著瘦小漢子“噓”了一聲。

    也不知為什么……

    高個子與瘦小個齊齊朝著二貴看了過來。

    二貴莫名奇妙，“張二哥，杜七哥，干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

    “沒事咧！走你的咧，快到了吧？”

    張杜二人顧左右而言其他。

    二貴不說話了。

    接下來，一眾人在漆黑的小路上行走……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石刻群像之前。

    眾人舉著火把，看著依著山體而雕刻成形的菩薩眾生法相，不由得一時之間愣住了。

    麥積山石窟里的佛像，與別處格外不一樣。

    這里的佛像……無論菩薩們的大小、姿勢、動作是怎么樣的，他（她）們都有個特別統(tǒng)一的特點，那就是寶相莊嚴(yán)，外加……面相特別美麗動人。

    一時間，眾人看著這些大小不一，卻顯然格外體態(tài)曼妙、面容美麗的石刻菩薩……人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

    有人陰惻惻地說了句，“二貴啊……五千塊錢，你打頭陣去把那個小菩薩的頭割下來，好不？”

    二貴頓時喘起了粗氣。

    第220章 坑中坑（六）

    二貴道，“馬四叔, 我、我頭一回干這活計……我、我不會?。　?/br>
    馬四陰惻惻地說道, “誰生下來就會拿筷子吃飯了？還都不是學(xué)的？咱們這些人里，就二貴你一個人不會，不趁機會學(xué)好了本事, 難道以后還拖累我們？”

    二貴無語。

    “可是, 可是……割菩薩的頭, 可是要遭掃應(yīng)的?！倍F又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馬四嘿嘿冷笑, “都已經(jīng)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你還怕遭天譴？成，你要是怕……現(xiàn)在轉(zhuǎn)頭回去也還來得及?！?/br>
    二貴猶豫了。

    ——之前在村里的時候，就聽馬四他們吹噓，說上一趟天水做一次“生意”，少說也有一兩萬的進(jìn)帳。

    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他一找馬四打聽，才知道馬四他們是去天水搬菩薩像，再把這些菩薩像賣給外國人？

    雖然覺得菩薩與神靈都是不可褻瀆的, 但看看自家窮成這個樣子……

    二貴還是下定了決心, 撈上一把！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現(xiàn)在馬四說……要他去割菩薩的頭？

    這、這可是……

    比直接搬菩薩像更褻瀆神明??！

    二貴面露遲疑之色, 心中天人交戰(zhàn)。

    馬四見二貴心生退意，便暗暗朝眾人使了個眼色。

    眾人面面相覷，彼此之間相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杜七勸道，“……二貴啊，你就聽馬四叔的吧！都到了這兒了你說你不干, 難道真要空著雙手回去？你這一來一回的，回去的時候阿芳都要生了！不是說好了送她去醫(yī)院里生孩子的嘛？”

    這邊杜七唱起了紅臉，那邊張二便開了口、唱起了白臉。

    “二貴啊，不是我說你哈……都到了這節(jié)骨眼上了你還想退出？那你就要問問我手里的刀子……同不同意嘍！”說著，張二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二貴看著張二手里拿著的那柄泛著寒光的匕首，驚呼，“你想干什么？”

    張二痞里痞氣地說道，“我想干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干！不過呢……二貴啊，看在咱們在家族里都是排行第二的份上，就讓你死個明白痛快吧！”

    “什么？”二貴顫聲問道。

    杜七假意勸道，“張二哥，你別這樣……”

    “滾！你少廢話！”張二先是揚眉罵了杜七一句，然后盯著二貴，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些菩薩能賣個好價格，知道吧？”

    二貴點點頭。

    “為啥呢？”張二問道。

    二貴遲疑說道，“……是，是古時候留下來的?！?/br>
    “聰明！”張二贊道。

    說著，張二拿出匕首，將匕首靠近了二貴的面頰，冷冷地說道，“偷｜盜｜文物是大罪嘞，要是運氣不好又遇上嚴(yán)打的話……那可是要被判死刑噠！你想想，到了現(xiàn)在你說你不干了，我們這幾個人……不都被你拿捏住了把柄？”

    二貴急道，“大伙兒都是一個村的，我、我不會說的！肯定不說！”

    “活人沒有死人可靠??！”張二痞痞地說道。

    二貴急了，拼命解釋，“不，不會！真不會！張二哥，你信我……”

    這時，馬四開口了，“我不管你們了，總之……二貴不敢割菩薩頭，那就我來吧！這回這頭一刀的五千塊……我拿！”

    說著，馬四掄著鑿子和錘子就走了。

    張二獰笑著，拿著匕首朝著二貴走了過去。

    杜七連忙過去，攔住了張二，又朝二貴使了個眼色，說道，“二貴，別鬧！快，快去幫馬四叔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