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消失的小村莊14

    花妞坐在草叢里，一雙手小手抱著荒草中的那塊石碑，含著眼淚，驚恐不安地看著四周。

    不一會(huì)兒，石二娃用手兜著衣襟，低著頭，匆匆地朝著這邊跑了過來，他挨著花妞坐了下來，將兜在衣襟里的一個(gè)野果子給花妞，“花妞，給……”

    花妞扁著嘴，搖了搖頭。

    “你還是吃吧！”石二娃勸她道，“咱們還是早上出來的呢，現(xiàn)在天都黑了，連飯都沒吃過，還是吃一點(diǎn)的好。”

    說著，石二娃就拿起了一個(gè)果子，用衣角擦了擦，就咔嚓咔嚓咬著吃了。

    那是山上野生的蘋果，果子雖小皮兒也青，吃在嘴里卻是酸酸甜甜脆脆的。

    受了一整天驚嚇的花妞本來也沒心思吃，奈何腹中確實(shí)饑餓，石二娃又在一旁吃得歡，清香的果味兒惹得花妞嘴里的口水不停地分泌，她拿起了果子，也擦了擦，小小地咬了一口。

    只是，不過只吃了半個(gè)果子，那酸甜的果rou伴著豐富的汁水一起順著食管滑入胃中之后，卻令花妞感覺到更加饑餓了。

    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二娃哥，為什么二貴叔還不來接我們？我想回家，我娘肯定擔(dān)心我了……我要娘！我想吃娘燒的紅燒rou！嗚嗚嗚，還有小鋒哥，二貴叔到底有沒有把小鋒哥救上來啊……”

    石二娃停下了吃果子的動(dòng)作。

    “小鋒？小鋒他……”

    石二娃欲言又止。

    花妞年紀(jì)太小，并不明白隱藏在石二娃語氣中的害怕和不安，因此并沒有追問。

    “花妞，快吃吧，咱們得把這所有的果子全部都吃完……只能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命?！笔薜吐曊f道。

    花妞只是搖頭。

    石二娃看了一眼花妞嬌小的身材，嘆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果子。

    兩個(gè)半大的孩子一直縮在西山半山腰的石碑處，惶恐不安地等著。

    可是……

    左等右等，二貴沒來。

    花妞都靠在石二娃的身上睡了一覺又醒了，卻始終沒有看到二貴的影子。

    又冷又餓的花妞在石二娃耐心的輕哄之下，吃了兩個(gè)野果子，又哭哭啼啼地靠在他身上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靠在石二娃懷里睡覺的花妞突然感覺到石二娃全身都變得僵硬、緊張，呼吸也變得急促。睡夢(mèng)中的花妞也受到了驚嚇，迷迷糊糊地就睜開了雙眼。

    天很黑，沒有月亮。

    就算把眼睛睜得再大，但目及之處，只有濃黑淺黑的分別。

    一只冰冰涼的手突然捂住了花妞的嘴！

    花妞陡然睜大了眼睛！??！

    她想要掙扎，卻被人死死地摁住，全身上下再也不能動(dòng)彈半分！

    不知從何時(shí)起，他們的身邊竟開始聚攏一些朦朦朧朧的光影……

    但奇怪的是，這種光影并不能照亮黑暗的四周，只是在如墨汁一樣漆黑的夜，那些淺綠色透明的影子一直在不停地移動(dòng)著。

    花妞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全身肌rou緊繃，一如身邊的石二娃。

    半晌，她才轉(zhuǎn)動(dòng)了一下眼珠子，用眼睛的余光看到石二娃一手緊緊地將她擁在他的懷里，另一只手則覆上了她的嘴，卻小心地避開了她的鼻子……

    他和她一樣，緊張地盯著這些光影，眼神驚懼。

    花妞又想哭了。

    慢慢的，周圍的光影越聚越多……

    當(dāng)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之后，花妞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光影，看上去竟像一個(gè)一個(gè)的人！

    ……鬼，鬼？

    她頓時(shí)覺得毛骨悚然！

    再仔細(xì)一觀察，果然那些光影像極了一個(gè)一個(gè)的人，有頭，有身子有腿，還有兩只手……但有的，似乎又有些手足不全，還有的，甚至缺失了項(xiàng)上人頭。

    這些“人”，從四面八方預(yù)聚集而來，如是頭臉還齊整的，表情也是麻木不仁的；而那些缺了胳膊短了腿的，有一瘸一拐往這邊爬的，也有一蹦一跳往這邊跳的，還有缺失了下半身，正用雙臂死命往這邊爬的……

    眼前雖是一幅人影綽綽的熱鬧景象。

    可詭異的是，一切都是靜謚的，除了山林間被陰冷的夜風(fēng)輕輕拂起的枝椏之外，不管場面多么熱鬧，始終沒有一丁點(diǎn)的聲響。

    也不知怎么的，這些人影就聚集在花妞和石二娃的四周，并不離去。

    然而它們也不是完全靜止的，不時(shí)有人甩動(dòng)一下斷腿斷胳膊什么的，還有的一直在地上爬來爬去，甚至還有的光影直接就停留在花妞的面前……

    只是，它們與花妞石二娃之間，像有個(gè)無形的屏障將它們始終阻隔在距離三四米遠(yuǎn)開外。

    花妞看得越久，視線就越適應(yīng)黑暗。她竟能模模糊糊地從那些光影的身上，看出了熟悉的輪廓！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石二娃感覺到她的恐慌，愈發(fā)加大了捂住她嘴的力氣，同時(shí)另一只手也死死地箍住了她，生怕她哭鬧或者叫喊掙扎。

    熱淚順著花妞的眼睛淌了下來，洇濕了石二娃一手。

    她嬌嬌軟軟的身子也軟倒在石娃子懷里……

    可石二娃卻不敢放手。

    花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些光影，巨大的驚恐與不安已經(jīng)將她小小的腦袋瓜沖擊得已經(jīng)完全不會(huì)思考了。

    雖然光影看起來很模糊，但花妞自出世以來，就與這些人朝夕相伴；有些人，她怎么不需要看正面，光是看體型就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他們……

    他們分明就是村里人??！

    銅錢哥，麻子爺爺，細(xì)腦殼叔叔，四春嬸，小蘭jiejie……可是，他們?cè)趺醋兂闪诉@副模樣？

    ——銅錢哥斷了一只手，自肘部起，小臂全部不見，只斷了半截?cái)喙恰?/br>
    ——麻子爺爺開膛破肚的，兩片豎開的肚皮朝外翻開，斷口處還吊著斷腸，正甩來甩去的。

    ——細(xì)腦殼叔叔的頭沒有了，兩條細(xì)細(xì)尖尖的手正不住地四處摸索著，像在尋找自己的頭，也像在探索著周圍。

    ——四春嬸斷了一條小腿，但她毫不在乎地走來走去，她那條完好無缺的腿和斷腳一瘸一擺的，搖晃的幅度相當(dāng)之大……幾乎立要感覺到，她就快要掉下去了！

    ——小蘭jiejie倒是手腳俱全，只是，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biāo)频?，兩顆眼珠子足有乒乓球大小，長長的紅舌頭還不停地在胸前蕩來蕩去。

    花妞年紀(jì)雖小，受了驚嚇之后又被石二娃緊緊地抱住……

    緩了一緩，她突然明白過來，這些人……確實(shí)就是村里人！

    他們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

    這些都是已經(jīng)死去的村里人的魂魄，他們是鬼！

    那她的娘呢？娘呢？

    花妞作勢就要掙扎……

    石二娃覺察出她有想要行動(dòng)的意思，連忙再一次加重了手里的力氣，死死地鉗制住了她。

    花妞屈服了。

    她縮在石二娃的懷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還是不要看的好，萬一有娘……

    不，娘不會(huì)死的，娘沒死，又怎么會(huì)變成鬼，出現(xiàn)在這里？

    緊緊抱著花妞的石二娃，兩只手都已經(jīng)僵硬的麻木了。

    他年輕稍長些，明白的事情也更多。

    之前被那巨力吸入天坑時(shí)，他萬般驚駭，想掙扎著逃出來，卻聽到了桀桀怪笑聲音……黑暗中，那個(gè)男不男，女不女，老不老，少不少的聲音在怒吼著，叫他們償命。

    當(dāng)時(shí)處于極度驚恐之中的石二娃來不及細(xì)想，但現(xiàn)在想來，發(fā)出那種恐怖笑聲的，應(yīng)該就是小鋒。

    后來，求生心切又尚留一絲清明的石二娃，還聽到了小鋒與二貴叔的對(duì)話。

    他聽到小鋒說，所有的人都該死，只除了花妞以外。

    他還聽到小鋒說，叫二貴叔馬上帶花妞去西山厲鬼道。

    到此時(shí)，石二娃已經(jīng)篤定，那時(shí)的小鋒已經(jīng)變成了厲鬼，他要曉巖村里的所有人，都給他償命！

    后來，二貴叔果然教他帶著花妞上西山。

    西山半山腰處確實(shí)有塊石碑，也不知是哪個(gè)年代傳下來的，碑身早已經(jīng)模糊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那塊石碑，居然就是厲鬼道的出入口？

    本來石二娃還不相信。因?yàn)檫@塊石碑從古至今就呆在這兒，石二娃亦跟著村里的孩子們來西山玩了不知多少次了，從來都不知道，這石碑，居然是什么厲鬼道的出入口？

    如果厲鬼道就在西山，為何曉巖村從來也沒鬧過鬼？

    但是，既然小鋒親自交代了二貴，讓二貴把花妞送到這里來……

    小鋒對(duì)花妞的愛護(hù)可見一斑。

    所以，石二娃知道，只有帶著花妞找到了西山厲鬼道，并且緊跟在花妞身邊，他才有活命的機(jī)會(huì)！

    直到夜深，他看到了數(shù)以百計(jì)的，變成了光影的鬼，才確信，村里確實(shí)突遭巨變！

    而這架式，似是全村人都……全軍覆沒了？

    那他的爹娘，爺爺，哥哥，還有叔叔一家呢？他們……

    石二娃一恍眼，突然看到了一個(gè)熟悉的影子！

    ?。∧鞘恰?/br>
    爺爺？

    石二娃痛苦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