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看來,傳言都是不可信的。 許飛瓊見薛亭晚和德平公主出手相救江含霜,當即噤了聲。 薛亭晚卻不想這么輕易便放過她們,拿著繡著花間燕語的絲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嬌嬈笑道,“方才你說的話本縣主可是聽見了,不如咱們來打個賭,若是你們賭輸了,以后女學之中,江小姐所到之處,你們便回避三舍,不得露面,可好” ☆、第15章 你可知錯 史清婉聞言,狠狠瞪了許飛瓊一眼,她生性清高孤傲,自持高才,此時若不應(yīng)下賭局,豈非輸了氣場 史清婉道,“賭便賭,只是不知寫詩、撫琴、算術(shù),永嘉縣主要賭哪一個” 這幾個薛亭晚一個都不擅長,史清婉故意這么說,乃是想要辦她難看。 一旁隔岸觀火的周笙聞言,細細咳了聲,插話道,“上午上師教授了咱們射箭技藝,下午要諸位同窗一起在射箭場上練習,練習結(jié)束之后根據(jù)每個人的總分排名,分出優(yōu)勝之人,并將此次射箭成績計入學分。既是如此,不如便以射箭為賭局,諸位同窗也好為史小姐和永嘉縣主做個見證?!?/br> 諸位貴女都是第一次研習射箭技藝,以此為賭局倒也公平公正。 薛亭晚揚眉笑道,“那便依周meimei之言,下午騎射場上,咱們見真章?!?/br> 史清婉也當即應(yīng)下,然后極其輕蔑地瞥了江含霜一眼,和許飛瓊等人一同離去了。 這頓午膳吃的烏煙瘴氣,等人都散了去,周笙上前拍了下薛亭晚的肩頭,“縣主,我就知道你不擅長寫詩、撫琴、算術(shù),這才出了以射箭為賭局的主意,怎么樣,不錯吧” 薛亭晚欲哭無淚,“那本縣主還真該謝謝你” 方才她才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下來,乃是秉持著“輸什么都不能輸了氣場”的原則,要知道,上午的射箭課,乃是薛亭晚這輩子第一次摸弓箭 “阿姐不擅長寫詩、撫琴、算術(shù),可是好像也也不擅長射箭呢?!毖窃旅媛稉鷳n,“那阿姐打算怎么贏過史小姐呢” 德平公主道,“就是,咱們既然想幫江含霜,就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才是。” 薛亭晚笑道,“你們且放心,我既然夸下了海口,定不會再給她們欺負江含霜的機會我自有法子贏了她們。” 午后,國子監(jiān)靶場。 徐顥沖裴勍拱手,真誠道謝,“聽說裴大人騎射技藝高超,這節(jié)課便勞煩裴大人幫忙分憂一二了?!?/br> 因其他上師年事已高,這節(jié)課便由徐灝帶領(lǐng)學生們練習射箭技藝。利箭無眼,徐灝擔心貴女們在靶場上突發(fā)什么狀況,特意請了裴勍幫著一同上課,若是靶場上出了什么事,也好及時相助。 一側(cè)的裴勍穿了身月白色短打勁裝,愈發(fā)顯出寬肩窄腰,身形修長,自成一派器宇軒昂。 裴勍在朝中領(lǐng)文官之職,平日行走御前,很少有舞刀弄槍的時候,一身武藝幾乎沒有用武之地,今日趁著教習女學射箭技藝,來視野開闊的靶場上走一遭,倒也頗覺心境怡然。 裴勍勾了唇角,淡淡笑道,“徐大人客氣?!?/br> 徐灝和裴勍共事許多日,極少見他展露如此笑容,竟是冷不丁看愣了。 男人一慣清冷的俊臉上,奪目笑容轉(zhuǎn)瞬即逝,如曇花一現(xiàn),卻足以叫人挪不開眼。 徐灝愣了片刻,方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暗嘆,都說窮盡詩家筆,難摹裴卿容。此人風姿實在過盛,足以叫世間芳菲都盡失華彩。 靶場之上,共設(shè)三十只箭靶,貴女們皆換了一身短打勁裝,立于各自靶前。 助教童子一聲令下,靶場上弓箭齊發(fā)。 此次比試限在一個時辰內(nèi)完成考核,每位學生分得一個靶子,五十支羽箭,根據(jù)每箭命中的環(huán)數(shù)累計相應(yīng)得分,五十只羽箭射畢,根據(jù)總分排出優(yōu)勝前三甲,并將此次成績折算計入學年總學分。 因著薛亭晚和史清婉立下的賭局,兩人這會子都鉚足了勁兒,誰也不愿意輸?shù)簟?/br> 只見史清婉一襲鵝黃色勁裝,連射十箭,其中五發(fā)都正中紅心,得了十環(huán)的好成績。 “史jiejie不虧是大齊第一才女,雖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學箭術(shù),史jiejie比我們這些同期的成績都優(yōu)異些” “有史jiejie珠玉在側(cè),我們真是自愧不如” 史清婉聽了周圍的褒揚之聲,也略有得意之色,正準備喝口水歇會兒再繼續(xù),眸光一撇,冷不丁瞄到了薛亭晚的靶子上。 只見那靶子正中密密麻麻插著十支羽箭,每一支箭都不偏不倚,正中紅心竟然是十發(fā)十中,箭無虛發(fā) 那廂,薛亭晚穿了一身百蝶穿花繡金線的短打,一頭鴉青烏發(fā)高高束于發(fā)頂,額前勒著一條茜色如意紋抹額,整個人褪了嬌柔之氣,顯得英姿颯爽,明艷逼人。 她正一臉聚精會神地上箭、拉弓,動作如行云流云,揮灑自如。 一側(cè)的德平公主環(huán)顧了下左右,面帶慮色地附耳過來,“能行嗎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能為江含霜出口惡氣固然是好,可若是事情敗露,賠了夫人又折兵,便得不償失了 只見薛亭晚左手持著漆金雕花的金弓,右手一拉弦,又是一箭正中紅心。 她櫻唇一彎,給德平公主遞了個眼色,“放心,靶場上足足有三十位學生呢,上師定不會注意到我這邊” 史清婉見薛亭晚箭箭都正中紅心,不禁慌了神色,連水也顧不得喝了,當即沖身側(cè)許飛瓊一伸手道,“還不快快呈羽箭” 因考核時間太過充裕,一些貴女自知箭術(shù)不精,索性破罐子破摔,草草射完了五十支羽箭,聚在薛亭晚身旁看熱鬧。 于是,薛亭晚每射一箭,便驚起四周圍觀貴女的一陣叫好之聲。 圍觀的人群外側(cè),薛樓月望著這一幕,暗暗攥緊了手中弓箭。 如果說薛亭晚是貴女中最嬌艷的一朵牡丹,那她便從始至終都是陪襯牡丹的綠葉。她的阿姐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她,永遠都只是黯淡無光的陪襯而已。 那廂,裴勍正巡視著生員們射箭的情況,遠遠聽到一陣喝彩聲,他循著聲音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薛亭晚箭靶紅心上那密密麻麻的羽箭。 裴勍立在里三層外三層的貴女之外,淡淡望著薛亭晚上箭、拉弓、正中紅心。 徐灝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后,溫潤的臉上滿是為人師表的欣慰,稱贊道,“永嘉縣主的箭術(shù)實在不錯,想來是確實是用心去學了?!?/br> 薛樓月聽到身后兩位上師的聲音,心中百轉(zhuǎn)千回,隨即面帶疑惑地沖一旁的周瑾道,“說起來也奇怪,jiejie上午的射箭課明明沒有認真聽,為何如今回回都能正中紅心呢” 周瑾忙拉住她,壓低聲音道,“亂說什么兩位上師就在身后站著呢” 薛樓月這才裝作剛剛發(fā)現(xiàn)兩位上師的模樣,一臉歉意地噤了聲。 徐灝聽了這話,只以為薛樓月和周瑾是在玩鬧,并沒有往深處想,略站了一會兒,便轉(zhuǎn)身去巡視別的生員了。 裴勍聞言略一怔,靜靜立在人群之外,不動聲色地盯著薛亭晚看了一會兒,突然臉色一沉,提步上前,一把按住了美人兒弦上欲發(fā)的金箭。 薛亭晚正欲拉弦放箭,箭矢突然被一只修長的大手握住,也是心頭一驚。 她抬眼一看是裴勍,當即掩下心虛道,“上師礙著我練習了,還麻煩上師松開羽箭?!?/br> 裴勍俊臉微沉,薄唇緊抿,清冷的面容上似有薄怒,一伸手便奪了薛亭晚的羽箭、金弓。 薛亭晚正要發(fā)脾氣,又見他抬手指了助教童子上前,“去查箭靶?!?/br> 薛亭晚聽了這話,正欲奪弓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色當即一白。 上師有令,助教童子立即喊停了眾貴女的射箭考核,小跑向薛亭晚的箭靶。 只見助教童子檢查了箭靶的正面,又繞到箭靶之后,果然從箭靶后取下一塊石頭模樣的物體,小跑著上前,奉到了裴勍面前。 是一塊磁石。 原是今日為了替江含霜出氣,薛亭晚此賭必贏,和德平公主一商議,竟是在比試開始之前,在靶子紅心的后方偷偷裝了一塊磁石。 羽箭射出,逼近靶子之時,憑借磁石的吸力將羽箭吸入靶子紅心,這才百發(fā)百中,箭無虛發(fā)。 裴勍垂眸看著眼前之人,清冷至極的俊臉上面色沉沉,周身氣場寫滿了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院訓第二十一條,諸生忌夾帶、忌假手、忌舞弊。” “欺上瞞下,投機取巧,你可知錯” 他的音色冷的如臘月寒霜,薛亭晚自知理虧,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悶悶地答,“知錯了?!?/br> 這會兒,四周圍觀的貴女們皆是后知后覺的明白了過來,方才薛亭晚的“百發(fā)百中”是怎么一回事,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江含霜明白過來,忙上前道,“上師,此時不怪縣主,縣主乃是為了護著我,才和史小姐設(shè)了賭局” 德平公主也道,“此事的責任不全在永嘉縣主一人身上,本宮也有份” 裴勍見三人一副同生共死的樣子,額角不禁跳了跳好得很,不光舞弊,還私設(shè)賭局 科舉之中,夾帶、假手乃是大忌,輕則終生剝奪考試資格,重則滿門流放。故而在國子監(jiān)中,舞弊、私設(shè)賭局一向是十分忌諱的事情。 射箭考核中斷,靶場之上一片嘈雜。那廂,國子監(jiān)祭酒聞訊趕來,火冒三丈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皇上對女學寄予厚望,你們你們竟然私設(shè)賭局,還合伙欺上瞞下,哄騙上師” 國子監(jiān)祭酒的白須氣的抖了三抖,“今日定要重重的責罰你們,才會長些記性” “史清婉、德平公主參與賭局,視為共犯,罰抄院訓五十遍永嘉縣主目無院紀,欺上瞞下,罰抄院訓一百遍,罰跪一個時辰” 薛亭晚垂著萼首,杏眼里淚珠兒直打轉(zhuǎn),偏偏死死咬著粉唇,認罪領(lǐng)罰,再委屈也不為自己分辨一二。 裴勍望著身前一臉倔強的美人兒,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開口,“祭酒大人” “裴大人”徐灝急急打斷,低聲勸道,“這懲罰已經(jīng)夠重了我知道裴大人素來眼里容不得沙子,可祭酒大人正在氣頭上,平日里他罰太子爺都不眨眼,裴大人若再指責縣主一二,那真是火上澆油了” 裴勍本想勸國子監(jiān)祭酒從輕發(fā)落,見徐灝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好刻意辯解,只得作罷。 在孔廟里跪一個時辰,這懲罰終究是太重了些。 ☆、第16章 匪夷所思 薛亭晚被助教童子領(lǐng)去孔廟罰跪,史清婉、德平公主也都領(lǐng)了罰,這場賭局自然也分不出誰勝誰負。 周瑾倒抽一口冷氣道,“裴大人果真神機妙算,什么都敵不過他的眼睛。不知道裴大人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德平公主悻悻道,“此事只有咱們幾個知道,這裴大人怕不是有什么神通,竟是一逮一個準” 德平公主望著薛亭晚的背影,心中滿是愧意那孔廟的地面又冷又硬,薛亭晚嬌生慣養(yǎng),金尊玉貴的,跪上一個時辰可怎么受得了。 德平公主心中恨不能代替薛亭晚受過,如此心煩意亂了好一會兒,再一轉(zhuǎn)身,竟是看見徐顥站在許飛瓊身旁,正姿態(tài)親密地指點她的箭法。 德平公主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把手中弓箭往地上一擲,“不練了” 周瑾也知道德平公主和徐顥的過節(jié),望著德平公主賭氣的模樣,也不好相勸,只得默默地轉(zhuǎn)過了身。 “多謝上師指點?!?/br> 不遠處,許飛瓊面帶紅暈,柔聲道謝。 徐顥點了頭,繼續(xù)巡視周圍貴女的練習射箭的情況,略一抬眼簾,正巧看見德平公主美目泛紅地望著他,幾乎把他瞪出一個窟窿。 徐顥頓了頓,終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公主為何不練習弓箭又為何在地上” 他仍是噙著一抹溫潤笑意,只是語氣疏離,一派公事公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