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不過他沒說,她也就沒問,聽他的意思,她只要九月九號那天坐著婚車直接到婚禮現(xiàn)場參加婚禮就好了。 聽起來,她真是世界上最輕松的新娘了。記得當(dāng)初閨蜜朱朱結(jié)婚的時候,足足準(zhǔn)備了小半年,大大小小的準(zhǔn)備事項記了整整一本筆記本...而她呢,只要當(dāng)個甩手掌柜,人到場,就一切ok了。 當(dāng)然,這可能和她結(jié)的是個假婚有很大的關(guān)系。 九月九日星期日,農(nóng)歷七月三十,宜嫁娶。 這天一早,念玖被鬧鐘叫醒,她迷迷糊糊地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關(guān)掉鬧鐘的時候瞥到屏幕上顯示的提醒事項,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今天是她結(jié)婚的日子。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婚禮”兩個字上,有種不真切的恍惚感。 今天,她就要出嫁了,嫁給一個和她沒有任何感情的男人,從今以后,他們將在雙方父母的眼皮底下扮演恩愛的小夫妻,而關(guān)起門來,他們將在“盟約”的制約下,搭伙過完余生。 作為同盟,梁向?qū)幊练€(wěn)內(nèi)斂,有擔(dān)當(dāng)有責(zé)任,是她理想的結(jié)婚“伴侶”,可為什么一想到要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還要生活一輩子,突然就覺得...惶恐不安起來? 是心理作用嗎?之前她可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這種感覺。 念玖甩了甩腦袋,試圖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就在這時,握在手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陡然回神,定睛看向手機屏幕,是梁向?qū)巵黼姟?/br> 她下意識地做了個深呼吸,隨后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很安靜,大概是剛起床的關(guān)系,梁向?qū)幍穆曇袈爜碛悬c低啞,他說他先去酒店準(zhǔn)備,讓她安心在家里等著,下午會派車過來接她。 念玖說好。 然后就一直在家等著。 越等越覺得奇怪。 雖說兩家住得近,梁向?qū)幍哪赣H又遠在宜城,省去了接親的環(huán)節(jié),她只要按照梁向?qū)幍陌才?,下午坐著婚車去酒店,化好新娘妝、穿上婚紗就可以出席婚宴了??刹恢獮楹?,她的心里一點兒底都沒有,她甚至連酒店的名字、婚宴擺了幾桌都不知道。 而新郎就住在對門,出門之前甚至沒有過來看她一眼,只在電話里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消失了。 她漸漸坐立不安起來,可仔細想想,似乎又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也許梁向?qū)幘褪沁@樣的人,話少,行動力卻很足。 下午兩點,迎親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到了小區(qū)門口。清一色的豪車,打頭的是一輛奢華霸氣的黑色賓利,車前蓋上裝飾著用各色玫瑰組成的碩大心形花束,顯得喜慶又浪漫。 念玖非常吃驚,她當(dāng)初和梁向?qū)幷f好了“一切從簡”,沒想到“簡”成了這樣...說實話,這一點兒也不符合梁向?qū)幍淖黠L(fēng)。 念玖深覺詫異,司機卻已經(jīng)下了車,是個生面孔,穿著一身黑西裝,領(lǐng)口上別著花,看起來喜氣洋洋的。他小跑著到了車旁,打開后座的車門,笑容滿面地請念玖和伴娘許彤上車,后一輛車的司機同樣也打開了車門,請許父許母上車。 因為是場“形婚”,婚禮也只是走個過場,因此念玖只找了許彤一個伴娘,來之前,許彤也做好心理準(zhǔn)備,以為真的像念玖告訴自己的那樣,是場“很簡單”的婚禮,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如此震撼的場面,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 她呆呆跟著念玖上了車,前前后后看了半天,這才拍了拍念玖的肩膀,不解地問道:“念念,你不是說你的老公是個律師嗎?律師...都這么壕的嗎?” 念玖想了想,解釋道:“幾輛婚車,應(yīng)該還是租得起的吧?”就是太高調(diào)了,弄得小區(qū)里好多人都跑出來圍觀。 許彤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問道:“埃,迎親的話不是要新郎親自來接嗎?新郎吶,怎么沒來?” 念玖一臉懵:“我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去酒店那邊做準(zhǔn)備了...” “做準(zhǔn)備?有什么準(zhǔn)備比接新娘還重要啊?”許彤歪著腦袋納悶地嘀咕了一句。 念玖第一次結(jié)婚,完全不懂其中的程序:“婚禮都是他安排的,我也不清楚,他說只要我人到場就可以了,其他不用我管?!?/br> 許彤聽了,忍不住羨慕道:“天哪...他也太體貼了吧?這么好的男人怎么被你找到的!” 念玖笑了笑,說:“他的確挺好的。” 一句站在“盟友”角度的客觀評價,聽在許彤耳里卻充滿了甜蜜的味道,正處于寂寞空窗期的她被強行喂了一嘴狗糧,頓時撅起嘴佯裝不屑地嗔道:“瞧瞧瞧瞧,這就秀上恩愛了!是誰說十個男人九個渣,還信誓旦旦地說這輩子都不結(jié)婚的?” 她是說過十個男人九個渣,可她還說過,剩下一個是gay,所以,為了盡快擺脫母親的“逼婚”,她選擇了剩下的那一個——雖然梁向?qū)帥]明確表示過自己是gay,但在念玖眼里看來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形婚”??蛇@種話卻不能說給許彤聽,于是沖她淡淡一笑,便轉(zhuǎn)頭望向了窗外。 車子穿過繁華的城市,一路向東行駛,兩個小時后,進入了念玖曾經(jīng)來過的地方——嵐湖煦府。 這附近有家度假酒店,也是啟元集團旗下的產(chǎn)業(yè),酒店毗鄰嵐湖,除了一幢三十層的高樓,還擁有二十棟精致的度假小別墅。 車子停在了最東首的一幢別墅前,念玖下了車,在酒店服務(wù)員的帶領(lǐng)下,進了別墅大門。 化妝師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做發(fā)型、化妝,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等念玖穿上婚紗,外頭的天空已經(jīng)籠罩在濃重的暮色之中了。 許父許母早已出去迎接賓客了,許彤則歪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正昏昏欲睡之時,聽到有人喊自己,循著聲音懶懶地瞥去一眼,頓時驚呆了。 只見念玖笑盈盈地站在不遠處,一頭烏發(fā)盤在腦后,襯得那張妝容精致的小臉越發(fā)嬌美可人,身上披著一襲白色的婚紗,那婚紗是一字肩的,修身的款式緊緊包裹著她的身體,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輕透的薄紗上點綴著唯美的刺繡和圓潤的珍珠,夢幻似的裙擺層層疊疊,飄逸輕靈,一眼望去,華美中透著性感,仙氣中滲著嬌甜,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許彤足足愣了五秒鐘,這才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滿臉驚艷地大聲贊嘆道:“念念,你也太美了吧!”說著就跑過去,圍著她轉(zhuǎn)了兩圈,見那婚紗用料講究、做工精湛,不由地問道,“這婚紗哪買的,好漂亮啊!” 念玖也覺得身上這件婚紗很漂亮,她垂著眼,一邊欣賞著裙擺上精致的刺繡花紋,一邊回道:“不是買的,聽說是從認識的朋友那兒借來的...” 正在房間里收拾化妝箱的化妝師聽到她們的議論,笑著探出頭來,插嘴道:“我下午聽送婚紗過來的人說,這件婚紗是以色列一位著名的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價格...”她做了個六的手勢。 許彤愣了一下,不確定地猜道:“六...萬?” 化妝師搖了搖頭,輕輕地吐出一個數(shù)字:“六十萬?!?/br> “六十萬?”許彤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隨即發(fā)出一聲驚呼,“你說這件婚紗要六十萬?” 化妝師用力地點了點頭。 許彤一臉愕然,張著嘴,像機器人般將腦袋緩緩地轉(zhuǎn)向念玖,念玖抬手合上她的下巴,笑道:“干嘛這副表情,只是借來的而已啊?!笨伤焐险f得輕松,心里卻忍不住埋怨起梁向?qū)巵恚簽槭裁匆柽@么貴的婚紗啊,害她現(xiàn)在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 念玖正想著,就見楊西英急匆匆地朝自己走來,于是笑著喊了聲:“媽?!?/br> 楊西英穿著一身酒紅色的繡花連衣裙,染成深棕色的過耳短發(fā)燙成了微卷,臉上化了淡妝,搭配珍珠耳飾和項鏈,顯得婉約大方,只是臉上不見笑容,她目不斜視地走到念玖跟前,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問道:“念念,你知道向?qū)幵谀膬簡幔课以谕饷孢@么久了怎么都沒看見他?!?/br> “他沒在外面?”聽楊西英這么一說,從早晨開始一直若有似無纏繞在心頭的不祥預(yù)感頓時強烈了起來,念玖很快找來了自己的手機,給梁向?qū)帗茈娫挘蛇B著撥了三個,那頭傳來的都是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他關(guān)機了?”楊西英的眉頭頓時鎖了起來,見念玖點頭,頓時急得團團轉(zhuǎn),“怎么這個時候關(guān)機?他不知道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嗎?” 念玖也有點慌,但比起楊西英來還是冷靜許多,她收起手機,溫聲勸道:“媽,你別急,可能是手機沒電了,我等會兒再打打看。” 楊西英卻越發(fā)急了:“手機沒電也不至于人都見不著??!我跟你爸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也沒見他出來,問了酒店服務(wù)員,也都說沒看到他。” 念玖握住楊西英的手,努力安撫道:“他一早就過來了,說不定太累了,找了個房間休息?!?/br> 一旁的許彤聽了半天,總算明白她們在講什么,說實話,她也覺得奇怪,從出發(fā)到現(xiàn)在,新郎竟然一次臉都沒有露過,這不正常,很不正常!可見楊西英著急,還是跟著勸道:“嬸嬸,你也想太多了吧?就是沖著念念身上這件六十萬的婚紗,新郎也不絕不會逃婚的!” 楊西英半信半疑地瞧了一眼念玖身上的婚紗,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值那么多錢,但的確挺漂亮的,更漂亮的是穿著婚紗的女兒,簡直像是從油畫里走出來的,可她現(xiàn)在全副心思都放在突然失蹤的梁向?qū)幧砩?,連一句贊賞的話都沒心情說,只是皺著眉頭嘆了口氣,郁郁地說道:“那我先出去了,客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就你爸一個人在外面招呼著?!?/br> 念玖應(yīng)了一聲好,想著等她走了,再給梁向?qū)幍墓ぷ魈柎騻€電話。她有預(yù)感,今天梁向?qū)帒?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了,可他為人沉穩(wěn)有度,“結(jié)盟”也是他提出來的,在準(zhǔn)備婚禮的整個過程中又事事親力親為,不見任何敷衍和不情愿,那是因為什么才會在這樣重要的日子里臨陣脫逃,扔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眾多親朋好友? 她想聽他親口解釋。 念玖一邊暗自琢磨著,一邊提著婚紗把楊西英送到門口,卻聽敲門聲響起,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剛才楊西英進來的時候并沒有關(guān)門,此刻大門敞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男人正挺拔地立在那里,他五官冷峻,眉眼異常清冷,一身挺括的白襯衫黑西褲看著簡單,卻掩不住滿身的氣度。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一個很久沒被想起的名字驀地浮現(xiàn)在念玖的腦海里: 陸劭珩。 第37章 陸劭珩望著門內(nèi)那個穿著婚紗的漂亮女人, 揚了揚手中的藍色文件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哥讓我把這個交給你?!?/br> “你哥?”雖然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他指的是梁向?qū)?,念玖還是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陸劭珩抬腳進門, 將文件袋遞到念玖手里, 說:“對,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br> 念玖之前聽梁向?qū)幪徇^,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與父親那邊幾乎斷了關(guān)系, 卻沒想到, 他的父親,竟然也是陸劭珩的父親。 這個世界,還真小啊。 念玖接過文件袋, 打開封口,抽出里頭的文件,只掃了一眼,便認出那就是他們之前簽訂的《婚前協(xié)議》, 而協(xié)議的扉頁上,用回形針別著一張淺黃色的紙, 紙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上面寫著短短幾行字—— 念玖: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坐上了去宜城的飛機。 對不起, 留你一個人面對一切。 我想, 現(xiàn)在不管我說什么, 你都會恨我。 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太久, 你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路要走,你應(yīng)該幸福、應(yīng)該擁有甜蜜美滿的婚姻。 我不能耽誤你。 所以,忘了我們的盟約,去過真正屬于你的生活。 最后,附上我的那份《結(jié)婚協(xié)議》,撕毀或者其他,由你決定。 梁向?qū)?/br> 2018年9月9日 念玖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一個個剛健有力的字,一會兒的功夫,便看到了最后。 她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感受,好像橫在心間的一塊巨石突然消失了,整個人有種說不上來的輕松感,可同時又有種被拋棄的委屈,當(dāng)然也少不了埋怨——既然不想結(jié)婚,為什么不早點說,非要把她推到這種兩難的境地,逼她在所有親朋好友面前演一場沒有新郎的獨角戲? 她的眼眶又酸又脹,朦朧的淚意浮上來,眼前的字糊成一片,卻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他說:你應(yīng)該幸福、你應(yīng)該擁有甜蜜美滿的婚姻?!?/br> 他還說:“我不能耽誤你。” 這些都是他的真心話嗎?當(dāng)初他們“結(jié)盟”的時候,他明明說過會盡最大的努力給她幸福的未來,怎么到了關(guān)鍵時刻,就臨陣脫逃了? 楊西英見念玖濕了眼眶,心頭一沉,焦急地問道:“向?qū)幷f什么了?”邊說邊伸長脖子去看念玖手中的紙。 念玖連忙將紙折起來,和《協(xié)議》一起塞進檔案袋中:“他說...”她頓了頓,很快就替他編了個借口,“他外公身體不太好,他回去看看...” 果然...! 雖然早就猜到了,可親耳聽到這樣的結(jié)果,楊西英還是無法接受,她只覺得胸口一陣絞痛,眼前一黑,雙腿就軟了下去。 “媽!”念玖見狀,嚇得立即扔掉文件袋,伸出雙手飛快地扶住她。 楊西英心臟不好,總是隨身攜帶藥物,她靠在念玖身上,顫顫巍巍地從手包里拿出一個小藥瓶,倒了幾顆小藥丸一股腦兒送進嘴里,仰頭吞了下去。 念玖扶著她坐到沙發(fā)上,倒了杯溫水遞到她手邊,不放心地問道:“媽,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楊西英歪在沙發(fā)上,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說:“我沒事?!背粤怂?,身體恢復(fù)了些,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她歇了一會兒,說,“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趕緊過來?!?/br> “好?!蹦罹两o許建新?lián)芰藗€電話,一轉(zhuǎn)頭,瞥見陸劭珩依然站在玄關(guān)處,正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文件,而文件的下面,壓著一個藍色的文件袋。 念玖心頭一跳,電話也沒來得及掛就拎著婚紗的裙擺飛快地跑到陸劭珩跟前,伸手去搶他手里的文件,卻沒想到陸劭珩突然一揚手,文件就被他高高舉過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