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戴眼鏡了？”

    “不是要看電影么？”肖樾說，“買的座不太靠前。”

    他聲音淡淡的，回答得頗有些正經(jīng)。

    殷遙笑著看他，“所以說，你今天是奔著電影來的吧？”

    肖樾眉微挑了下，順著她的話說：“不然呢？”

    殷遙當(dāng)然聽出他是故意的，眼里笑意不減：“哦，我懂了。”

    肖樾選的地方離殷遙工作室不遠，不到一刻鐘的車程。

    商場人來人往，喧鬧得很。

    他們徑自去二樓影院，選的是一部國外的懸疑片，時長兩小時。

    進去前，肖樾問殷遙要吃點什么，她只要可樂，他去買了兩杯。

    放映廳里已經(jīng)快坐滿，殷遙跟在肖樾身后，臺階很暗，他將手伸過來，殷遙便拉住，隨他往后排走，找到位置坐下。

    看電影時，兩人都很安靜，沒有交談，這片子前半段節(jié)奏不錯，后半段就崩了，拖沓無聊，殷遙今天起得早，一整天忙下來累得不輕，離結(jié)局還有四十分鐘的時候，她有點兒撐不住，睡著了。

    肖樾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殷遙歪著頭，腦袋靠著椅背，長長的頭發(fā)鋪在右側(cè)肩膀上。

    她的呼吸很輕。從始至終，姿勢都沒換一個。

    想不到她會睡得這么安分。

    電影散場時，放映廳里的燈亮了，周圍嘈雜吵鬧，殷遙醒了過來。

    有短暫的片刻，她是完全懵的，揉著眼睛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這么多人……”

    肖樾難得看到她這么傻的樣子，“現(xiàn)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殷遙賴在座位上緩了緩，漸漸從恍惚中回神，記起來：“啊，電影完了嗎？”

    肖樾：“嗯，完了。”

    殷遙反應(yīng)過來，頓覺愧疚，“對不起，我睡著了?！?/br>
    他只說沒事。

    離開影院，走出商場，晚風(fēng)一吹，殷遙那點殘存的睡意很快消失，整個人清醒起來。

    穿過一片小廣場，沿著石階走去道路，肖樾在路牙邊停步，回過身：“你現(xiàn)在回去嗎？我叫個車？”

    一株行道樹遮住路燈灑下的光，他恰好站在陰影里，殷遙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今晚自己似乎掃了興，不知他是否有些失望。

    真是奇怪，昨晚他們之間的氣氛分明很好，怎么今天反倒有種莫名的生分。

    這難道是沖動之后的冷靜？

    殷遙不知肖樾是否有同感，但這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她想補救，便說：“要不我們走走吧，也不算遠?！?/br>
    肖樾：“你不累嗎？”

    “我不是已經(jīng)睡了一覺？”

    “也是?！?/br>
    也許是看錯，殷遙覺得他講這句時好像笑了。

    他們在深夜的路燈下沿著人行道往前。

    殷遙主動提起那部沒看完的電影，問后續(xù)如何，肖樾寥寥幾句給她講明劇情，比電影本身更吸引人，殷遙聽完，說：“你果然是為了電影來的?！?/br>
    這是之前在車?yán)镎{(diào)侃他的話。

    肖樾朝她看去，殷遙這時走上路口的斑馬線。

    對面顯示紅燈。

    她停下腳步，側(cè)過頭說：“可我是為你來的。”

    這分明是另一句調(diào)侃，可她的聲音在夜風(fēng)里顯得過于溫柔，輕易讓人失神。

    對面跳了綠燈。

    殷遙伸手牽他：“走了。”

    短短四米斑馬線，轉(zhuǎn)眼走完，殷遙沒有收回手，過了一會兒，發(fā)覺肖樾輕輕地將她的手指握住了。

    之后，他一直沒松開，殷遙便覺得自己的左手熱了一路。

    好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原本一刻鐘車程的路，走完居然也沒費多久。

    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jīng)下班，夜色里的yin studio一片寧靜。

    肖樾送她進去，殷遙看了看空蕩蕩的辦公區(qū)，臨時起意，問他：“要不要上去坐會？”

    肖樾：“方便嗎？”

    “方便啊，只有我們兩個，當(dāng)然方便?！闭f完覺得這話怪怪的，聽起來像要拐他過去做些什么似的，便又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也許可以喝杯咖啡？”

    肖樾沒有拒絕。

    殷遙帶他上樓，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是真的要給他沖咖啡。

    殷遙的辦公室不小，設(shè)計感是有的，只是簡潔得過分，色調(diào)以灰白為主，走進去只覺得“空”和“冷”。

    肖樾坐在沙發(fā)上，隨意翻看手邊的一本時尚雜志，抬起頭時，看到殷遙在茶水間忙碌，他起身走過去，站在門口看著。殷遙端了熱咖啡走來，“可能沒汀汀泡得好，你將就一下?！?/br>
    “汀汀是誰？”

    “我助理?！?/br>
    肖樾接過杯子，放到嘴邊。

    殷遙看著他的唇，“小心燙到?！?/br>
    肖樾嘗過之后說：“不錯?！?/br>
    “真的？”

    “嗯。”

    他又低頭慢慢喝一口。

    兩人就站在這一處，一個喝咖啡，一個看著，其實有點兒傻。

    直到一小杯咖啡喝到快見底，殷遙才說：“不過去坐嗎？”她指指沙發(fā)。

    “我該回去了?！毙ら猩陨源鬼?，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臉龐上，“有件事和你說?！?/br>
    “什么事？”

    “昨天說22號去杭州，現(xiàn)在改了，明天要走。”

    殷遙一愣，“明天什么時候？”

    “上午。”

    殷遙頓了頓，沒有說話。

    肖樾將她的表情看進眼里，似乎研究了一番，然后淡淡地問，“你舍不得我嗎？”

    殷遙回他一句：“其實也沒有多舍不得。”

    肖樾盯著她看了片刻，眼里明顯有了笑意。

    殷遙有點兒惱火，將他往后推了一把，他的身體貼到門框上，殷遙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鏡，踮腳親他。

    第14章

    殷遙這一出實在突然，肖樾還真沒有防備，他后退時腳碰到地板收口處的扣條，甚至趔趄了一下。

    殷遙覺得他的唇又熱又柔軟，她嘗到咖啡的味道，也贊同他那句“不錯”的評價。

    她認(rèn)為肖樾應(yīng)該也不討厭被親，因為他并沒有反抗，到最后甚至還有所回應(yīng)，不僅低頭遷就她的身高，還輕輕抱了她的腰。

    殷遙于是抬手摟住肖樾的后頸，與他更親近。他的嘴唇是濕潤的，身上的氣息清爽干凈，頸后皮膚的溫度緩緩升高。她想感受他的一切。

    今晚的約會到此刻為止，殷遙才覺得不算虛度，彌補了電影院里被她睡掉的那部分。

    整片辦公區(qū)闃然無聲，喘息的聲音因此清晰可聞，發(fā)酵成不可避免的旖旎氛圍。

    這大概是殷遙在這里做過的最放肆的事。

    放肆完了，她低頭緩了緩，靠到另一邊的門框上，臉頰紅暈未退，眸中像浸了些潮濕的霧氣，她手里還拿著肖樾的眼鏡，好像拿著戰(zhàn)利品一樣。

    與他對視的時候，她眼里內(nèi)容豐富，倘若非要解讀一番，大約是三分志得意滿的狡黠，三分迎難而上的挑釁，余下四分都是愉悅。

    如果她再仔細(xì)一些，就能看到肖樾微微紅起的耳廓，只怕會更加春風(fēng)得意。

    呼吸平順以后，殷遙才將眼鏡遞給他：“還你?！?/br>
    肖樾不接，她便放進他口袋，手被反捉住。

    本以為他要報復(fù)，卻只是被他稍稍捏了一下手指。

    “我走了。”有些鄭重的語氣。

    殷遙于是也收斂，“好，我?guī)湍憬熊??！?/br>
    她這樣說，便不管他拒不拒絕，為他叫了車，將人送到樓下，道別后，看他出門走遠，身影沒入夜色中。

    殷遙回身上樓，走到臺階處，卻聽到意料之外的一聲：“殷遙?！?/br>
    她驀地一愣，轉(zhuǎn)過身，是肖樾突然折返，他站在自動打開的感應(yīng)門外，臉龐清雋，微揚著眉梢說：“你可以給我打電話?！?/br>
    不需要他說這個，殷遙也一定會這么做，但她此刻的關(guān)注點不在這里，她驚訝于肖樾剛剛叫了她的名字。

    這還是頭一次。

    殷遙走下臺階，朝他點頭，“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