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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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一想,他就覺得今晚不去見她為上。 可轉(zhuǎn)念, 他又不甘心。 萬一她是當真的呢? 萬一她是當真的,他這般爽了約, 她一定十分難過。更還有可能會看不起他,覺得他是個膽小怕事。 寧汜舉棋不定。 要不, 問問母妃? 這念頭在他心底一冒,就被他壓下去了。 不行。 這么多年來,母妃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讓他承繼大統(tǒng)。眼下又到了這樣的節(jié)骨眼上, 她如何會讓他與舒貴妃身邊的人攪在一起?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答應。 罷了。 不知有拉了多久的磨, 寧汜終是腳下一定。 且先去見見, 左不過就是把話挑明,跟靜雙說清楚。 若她是真心的,他日后必定好好待她;若她當真是在與舒貴妃一同設局, 在他開誠布公間總不免要露些情緒上的破綻,他及時與她一拍兩散便是了。 寧汜這般想著,總算是吁了口氣。而后他靜下心來讀了會兒書、又用了晚膳。 到了約定的時辰,他提步向外走去。近前侍奉的宦官剛要跟上,被他揮手屏退:“我自己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跟著了?!?/br> 清涼殿里,皇帝一語不發(fā)地喝著舒貴妃喂過來的藥,舌頭發(fā)著麻,倒讓他覺得藥不那么苦了。 最后一口喝完,夏云姒耐心地幫他擦了擦嘴角,溫言道:“皇上睡一會兒?” 他嘆息著搖頭:“不睡了。成日成日的睡,哪有那么多覺。” 她便不再勸了,又說:“那臣妾尋本書來,念給皇上聽?” 他還是搖頭。沉默了會兒,問她:“寧沅如何了?” 她道:“都好,只是擔心皇上。皇上什么時候精神好些,傳他來問問話?” 又一聲嘆息,他再度搖頭:“先不見了?!?/br> 幾日下來,宮中的一干皇子公主他一個都沒見。心底一股莫名的恐懼使他懼于讓他們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寧可這樣避著。 而對寧沅,他又更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 一直以來,寧沅都是他最滿意的一個孩子,又是他與佳惠皇后所生,于公于私都有不一樣的情分。 但現(xiàn)下的這場病,讓他平添了些抑制不住的忌憚。 寧沅長大了,而他成了這個樣子。 若是寧沅看到他這樣,會不會…… 他又不由自主地脧了眼夏云姒。 近幾日他總著魔般地想,她心底究竟是覺得他這個夫君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卦谶@里更好,還是寧沅登基讓她更為期盼。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多疑,知道這般的疑神疑鬼不是明君所為,可這種心思不由得他控制。 她一時正走著神,視線落在護甲上,似乎沒察覺他的目光。 想了一想,他終是開了口:“阿姒?!?/br> “嗯?”夏云姒抬眸。 “有件事,朕想與你商量?!彼?。 她頷首:“臣妾聽著?!?/br> 他便說:“朕想禪位給寧沅?!?/br> 他邊說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便見她猛地抬頭,滿目怒色:“皇上這是什么意思!” 他神色淡淡:“朕這個樣子,也見不得朝臣,更說不準哪天就要去了,不如早些交給他?!?/br> 她慍色不減:“太醫(yī)都說若好好調(diào)養(yǎng),或還有痊愈的機會,何來說不準哪天就要去了?” 皇帝:“太醫(yī)那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哄人的。” “皇上何苦這樣胡思亂想!”她的聲音止不住地高了些,連禮數(shù)也不顧了。 他又沉了沉:“朕在與你說正事,你聽朕說?!?/br> “這算什么正事!”她不肯聽,貝齒一咬,氣息不穩(wěn)起來,“臣妾知道皇上一貫心系國事,如今是不是因為有寧沅這儲君在,皇上覺得國事無虞了就什么都不在意了?若是這樣皇上不如廢了太子,還能撐起一股心氣兒好好養(yǎng)病!” 說著還越來越氣,索性不再說了,瞪他一身,起身就走。 “阿姒!”他喊她,她也不停,可見是真氣。 他無奈地低頭苦笑,心底的愧悔又涌起來,一聲聲地跟他說,他不該疑她。 “樊應德。”他喚了聲,指指外頭,“快去,把貴妃勸回來,就說朕好好養(yǎng)病,再不提那些事了。” 樊應德躬身,趕忙追出去,卻是剛邁出寢殿,就見又一宦官走進了外殿大門,將正要走出去的舒貴妃擋了回來。 “娘娘。”小祿子躬身壓音,“出事了?!?/br> 夏云姒眉心一跳:“怎么了?” 小祿子面露難色,睇了眼幾步外的樊應德。夏云姒亦側(cè)首瞧了眼,即道:“說吧,樊公公也不是外人?!?/br> “諾。”小祿子輕輕應聲,便一五一十稟了起來,先揀了重點來說,“是靜雙……原是去湖邊練琴來著,不知怎的突然哭著跑了回來,琴也沒拿,進了屋就尋死覓活的?!?/br> 夏云姒面色驟變:“尋死覓活?!” 小祿子趕忙解釋:“娘娘放心,人已攔住了。就是……就是這事,似還牽扯了皇次子殿下?!?/br> 夏云姒復又秀眉驟起:“皇次子?” 她靜神想想,再看看樊應德,便道:“那帶靜雙過來吧,請燕妃也來一趟,一會兒直接向皇上稟話?!?/br> 至于她沒有直接發(fā)問,自是沒有什么問題,連樊應德也不能疑她分毫——她撫育著太子,本就身份敏感,碰上關乎皇次子的事自然要謹慎,否則一不小心就要落得個惡名。 請來燕妃、再由宮人直接稟給皇帝自是最穩(wěn)妥的了。放在誰的眼里,她這都叫避嫌。 是以過了不一刻工夫,燕妃就匆匆趕了來。其間夏云姒一直也沒回寢殿,就在外殿這么等著。燕妃瞧見她,臉色并不好看,生硬地福了福:“不知娘娘何事?” “本宮也不知道?!毕脑奇Φ磽u頭,“燕妃jiejie隨本宮一道進去吧。” 二人就一道進了寢殿,小祿子亦跟進了門。前后腳的工夫,靜雙也帶到了,只皇次子一時尚未能來。 皇次子自是不能一同過來。這種事,聽者或多或少總會“先入為主”,讓靜雙先回話才好。 便見靜雙跪在地上哭得喘不上氣,加上衣衫凌亂、發(fā)髻也松垮,整個人瞧著都凄凄慘慘。 燕妃被她哭得不耐,出言斥道:“賤婢,這是御前,哭什么哭,還不快如實回話來!” “燕妃?!毕脑奇淅淇催^去,“靜雙是本宮一手帶大的,燕妃說話仔細些?!?/br> 說罷她睇了個眼色,示意鶯時將靜雙扶了過來,溫聲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跟本宮說,本宮給你做主?!?/br> 靜雙仍泣不成聲,淚如雨下,竭力地緩了緩,才抽噎著說:“奴婢……奴婢在湖邊的那處林子里練琴,娘娘知道的,那地方最僻靜,不擾人。不知怎的,皇次子殿下突然沖了來,凈說些……”她難為情地咬著嘴唇,“凈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接著便對奴婢動手動腳的……” 說及此,她就又哭得狠了。淚珠噼里啪啦地掉下來,眼底滿是恐懼:“奴婢求他放手他也不放,奴婢只得拼力掙扎……好不容易掙脫了,他還一直追著奴婢,奴婢只好大聲呼救,所幸湖邊的侍衛(wèi)們離得不遠,才將奴婢救了下來?!?/br> 事情說完,她就再忍不住了,連圣駕還在眼前也顧不得,跌跪在地放聲大哭:“那許多侍衛(wèi)都看見了,眾口鑠金,奴婢日后還有什么顏面見人……” 滿屋子的人都聽得懵了,夏云姒如是。 木了半晌,她才慌忙拽住靜雙:“靜雙!這話可……這話可胡說不得!” 再看向床榻,榻上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沒有,卻有一股可怕的死寂漸漸蔓延。 燕妃從怔然中回神,疾步上前,一掌抽在靜雙臉上:“賤人!小小年紀敢污蔑皇子,誰教你的!” 靜雙捂著臉喊回去:“奴婢怎么敢!” 一片混亂里,小祿子開了口:“皇次子殿下來了。” 殿里一靜,眾人皆望過去,寧汜由兩名侍衛(wèi)半扶半拎著,踉蹌著進了殿。 樊應德知曉圣心,忙將床帳放下,把皇帝的病容擋住。 寧沅是與寧汜一道來的,見了樊應德舉動也當未見,端端正正一揖:“父皇、姨母?!?/br> 夏云姒問他:“你怎的也來了?” 寧沅頷首:“聽說玉竹軒里好生鬧了一場,放心不下,過來看看。” 話音未落,寧汜撲到了病床前:“父皇!”他滿目怒色,指著夏云姒與靜雙,歇斯底里,“她們……她們坑害兒臣!定是她們對兒臣用了什么藥,惹得兒臣不能自持!” 他到現(xiàn)在頭腦都還有些蒙著,不知自己怎的就那樣瘋了起來,對靜雙動了手。 想來該是無意中對他用了藥了,不是藥也是香,勾得他失了分寸。 “父皇您相信兒臣!”他在床前叩首,“確是……確是靜雙先勾引兒臣的,她還給了兒臣定情信物,不信父皇您看!” 他邊說邊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東西,靜雙的聲音惱火又委屈:“奴婢知曉自己的身份,如何會給殿下什么信物!” 她沒說完,寧汜已將東西掏了出來。 是塊玉佩,玉身偏大,墜著棕色的流蘇,一瞧就是男子所用的樣式。 第160章 禪位 寧汜抽噎著, 剛開口要解釋這玉佩的來路,背后一聲音沉沉傳來:“原來這玉佩在二弟手里?” 他怔然看去,太子負手而立,輕鎖著眉頭看看他,又啞音失笑:“原來二弟時常提起的那宮女,竟是靜雙?” 這兩句話自是將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寧汜此時反應倒快了, 滯了一瞬, 忽而竄起, 一把推向他:“你胡說什么!” “殿下!”樊應德趕忙上前將他箍住,生怕他傷了太子。靜雙仍是滿面淚痕,亦不解地看向?qū)庛洌骸斑@玉佩與奴婢有什么關系……” “日子久了, 別說你,我都快忘了。”太子一哂, 徑自向床榻長揖,“父皇, 這玉佩是兒臣的?!?/br> 床帳中靜了會兒,皇帝的聲音傳出來,聽著倒還算冷靜:“怎么回事, 你說?!?/br> “諾?!睂庛鋺宦? 朗朗稟道, “這玉佩是兒臣的,前幾年帶得多些,近來不帶了, 就著人收在了匣子里放著,前不久忽地發(fā)現(xiàn)沒了,只道是宮人收拾時記錯了地方,便也沒多管?!?/br> “若說與靜雙有關,倒也確實有點關系——幾年前有一日兒臣去見姨母,正碰上這玉佩下的流蘇散了,讓靜雙撞見。她那會兒似是剛學會打流蘇與絡子,就將玉佩取走,為兒臣打了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