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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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是現(xiàn)在,直到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 怪她太傻,怪她自以為能糊弄過德妃。 饒是她從一開始就在險中求勝,動了那樣的念頭也實在是險得過了頭。德妃若那么好糊弄過去,也不會位居這樣的高位了。 可現(xiàn)在…… 林氏盯著那幾個字,眼中幾乎要沁出血來。 她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不照辦,德妃不僅不會放過她,連她全家都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可宮中剛平息的事情旁人或許不明就里,她卻清楚——德妃與宸妃斗法,斗輸了。 那她若照辦了,德妃放過了她,宸妃呢? 現(xiàn)下德妃失了勢,怕是護不住她了。 林氏心中的矛盾百轉千回。于私心、于公義,這件事都違心。 可是由不得她。 “榴花?!绷质详H上眼,隨口喚了個宮女,將禮單遞過去:“把馮才人送的那只石榴杯尋出來,一會兒上宵夜時用上吧?!?/br> 榴花應聲道了句諾,林氏悵然又一喟,端起已放了良久的安胎藥,一飲而盡。 . 這夜皇帝翻的是蘇氏的牌子。這屆新宮嬪里沒有很出挑的,蘇氏到底還是比旁人更勝一籌。 夏云姒便早早地睡了。即便知道蘇氏是德妃的人,她也不可能攔著蘇氏不讓她侍寢,更不值當為此傷神。 這幾年,她其實都是在皇帝不在時睡得更好一些。他躺在身邊,她總是下意識里要繃著一根心弦,總睡不沉。 這日她卻沒能睡好。臨近丑時,鶯時進了屋,立在她床邊急喚了數(shù)聲,將她喚了起來。 夏云姒皺著眉看她,鶯時稟道:“娘娘,林經娥那邊……不大好?” 林氏自有孕起惹出的風浪未免太多了,夏云姒不免露出不耐:“又怎么了?” 她口吻生硬,鶯時低了低眼:“說是受了驚嚇。奴婢問了原因,差來的人說是……死了只貓?!?/br> 死了只貓? 這倒奇了。 夏云姒撐坐起身,輕打了個哈欠:“先傳太醫(yī)過去。備上步輦,本宮過去看看?!?/br> 是以延芳殿中頃刻間燈火通明,宮女們魚貫而入,秩序井然地侍奉她盥洗更衣。 前前后后過了不過一刻工夫,夏云姒便出了門。 聽風閣離延芳殿也沒多遠,沒走多遠就瞧見了院門,可見院中亦是燈火通明的,只是宮人們大多慌得很,不似延芳殿中那般井井有條。 再近一點,宮人們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再舉目一瞧,不約而同地向院門外迎來,行禮接駕。 “都免了?!毕脑奇е帚家猓钪L時的手行下步輦,徑直向里行去。 自有林氏身邊的宮人跟在側旁等著問話,她邊往里走邊道:“你們經娥怎么樣了?” 那宮人道:“經娥娘子……嚇壞了,正在臥房歇著?!?/br> 聽風閣比不得延芳殿那么宏闊,幾步工夫便也進了堂屋。往右一轉再繞過屏風,臥房的情境映入眼簾。 林氏的臥房也不算大,夏云姒卻是好生定睛瞧了瞧才找著她——她縮在床榻一角,身子蜷得緊緊的,面如土色,臉上依稀還有淚痕。 夏云姒提步又要上前,鶯時不安地擋她:“娘娘……” 她搖搖頭示意沒事,徑自走到床邊。 “經娥meimei?”她喚了一聲。林氏的眼睛分明睜著,但不給她分毫反應。若不是她周身都在戰(zhàn)栗,這面如死灰的樣子配上這等的安靜,夏云姒怕是要當她已經死了。 黛眉微蹙,夏云姒回過頭:“今兒個誰在林經娥跟前當值的?” 就見榴花上前,磕了個頭:“娘娘,今晚是奴婢在臥房侍候?!?/br> 夏云姒看了眼林氏,沒多說別的,只問榴花:“貓怎么回事?” “貓……”榴花的神情顯而易見地一栗,薄唇顫抖著,又緊緊閉了口。 鶯時在旁喝道:“娘娘問話,還不如實說來!” “奴婢也……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榴花的聲音里帶上了恐懼的哭腔,“經娥娘子……經娥娘子打從昨晚起就有些怪,不過她孕中一直情緒不大好,奴婢便也不曾多心。后來宵夜端來了,經娥娘子沒胃口,很快就全撤了下去,只留了一道魚羹?!?/br> “她端著魚羹出了會兒神,突然說想去外走坐坐,奴婢就扶她去了廊下?!?/br> “在廊下時有只不知何處跑來的貓湊了過來,娘子有著孕,太醫(yī)不讓碰這些,她便拿魚羹喂貓吃了一些。” “后……后來那魚羹她也沒吃,仍說留著,說若是夜里餓了可熱一熱再吃?!?/br> “直至兩刻之前……娘子不知是聽著了什么動靜,突然就醒了,披上衣服非要到外頭查看。奴婢跟著她同去,繞到屋后就瞧見了那只貓?!?/br> “貓……貓死在了地上?!?/br> 夏云姒眉心狠狠一跳:“毒死的?” 榴花卻張惶搖頭:“倒也……倒也不像。那貓口鼻里沒有血,死狀也不痛苦,不像中毒的模樣?!?/br> 夏云姒目光微凝,想到了些什么,但暫且未說,擺了擺手讓榴花先退了下去。 “小祿子。”她輕喚一聲,小祿子會意地湊到跟前近處,方便她語不傳六耳地吩咐,“你親自帶人把聽風閣圍了,莫讓外人進出?!?/br> 又過小半刻工夫鄭太醫(yī)也到了。鄭太醫(yī)年事已高,深夜趕進來也頗有些疲色。 是以他給林經娥施過針后,夏云姒見林氏已安穩(wěn)下來,就讓人在旁邊收拾了間廂房,姑且讓鄭太醫(yī)去歇著。 鶯時親自送鄭太醫(yī)過去,回來時壓著音跟夏云姒回說:“林經娥可真是福大命大……嚇成這樣,胎像倒還尚可?!?/br> 夏云姒側耳聽完這一句,目光再落回床上,卻見原安然歇下的林氏又睜開眼來。 她下意識地心中悚然,再細看看,林氏的情形倒沒有方才那般可怕了。眼睛雖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但眼中有了些神采,并非方才那樣空洞無神。 夏云姒便平一平心,出言寬慰道:“萬物都逃不過生老病死,那貓本宮會為你好好葬了,你別太害怕?!?/br> 可下一剎,林氏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她忙要躲閃,林氏卻用了十二分的力,指甲深深地掐下來,讓她動也不敢動。 鶯時的臉色都白了:“經娥娘子,這是干什么!” “宸妃娘娘……”林氏仍只是那樣緊盯著她,好似全未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就這么盯了良久,她才再度開了口。聲音沙啞、氣若游絲:“娘娘……” 夏云姒定住心神:“本宮在這兒呢,有什么事,你慢慢說。” “娘娘……”林氏又喚了一聲,繼而靜了半晌,眼中一時盡是猶豫。 須臾,又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眉心輕輕一鎖,聲音也多了氣力:“娘娘救救臣妾……” 夏云姒怔神間,林氏仿佛更多了些力氣,掙扎著下了床。 宮人們都忙不迭地扶她,但她仍硬是跪了下去:“娘娘救救臣妾!” 哭聲倏爾洶涌,猶如洪水決堤,呼嘯而至。 “臣妾是被迫的……臣妾不想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每一個字,都是并著哭聲喊出來的。 帶著股宣泄的意味,反顯得格外壓抑。 第130章 故事 夏云姒只鎖眉看著她, 不置一詞,由著她哭。 殿中原本也已都是她延芳殿的人, 見了這場面,鶯時又知趣地示意宮人們都退了出去,只有她與小祿子還在殿中侍奉。 夏云姒這樣一語不發(fā)地睇了林氏好一會兒,直至林氏哭得累了,她才開口:“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說來便是?!?/br> 她不叫林氏起身, 林氏便也不起,只穿著一襲中衣裙跪在地上, 瑟縮著抽噎。 “臣妾……臣妾在殿選前夕,結識了德妃娘娘?!彼?。 那時暑熱正濃,她出身又低,毓秀宮里舒適寬敞的房間輪不到她住,她的屋子悶熱得緊,讓人心煩。 于是她總愛待在院子里,毓秀宮的院落很大,大約一批又一批的家人子都在那里小坐過, 望著頭頂?shù)闹Ψ比~茂想著自己的前程, 又或靠著那片濃綠紓解煩心事。 她那日一直在想的,便是家中之事。 她是在進京的途中聽聞家里的事的,就一心想要回去, 愿意委身于當?shù)氐母吖? 保父親一條命。 可是大選之事急不得, 總要過了殿選才能走, 她自然著急。 她怕到了那時候,父親的命已然沒了。 也就是那時候,德妃來了。 滿宮的家人子都出來見禮,她出著神反應慢了些,行下禮時德妃已邁進院門。 是以德妃一眼注意到了她,也注意到她紅著眼眶。 后來,待得德妃離開,就有德妃身邊的大宮女悄悄來叫了她走,去向德妃回話。 那時德妃對她很是關切,又是位高權重的從一品宮妃,讓她受寵若驚。 她不敢隱瞞,跪在德妃面前一五一十地將家中難處道給了德妃聽,求德妃說:“并非臣女不肯侍奉皇上,只是父親身在牢中,臣女豈能在宮中安享榮華?求德妃娘娘開恩,到時撂了臣女的牌子,臣女來世當牛做馬報答娘娘?!?/br> 德妃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聽言淡笑:“你就不覺得若皇上留了你,你更能救你父親?” 她搖頭:“臣女自知姿容一般,才學更是平平而已,縱使留在宮里也難以得寵,救不了父親?!?/br> “你想得倒清楚。”德妃笑意更濃了,遂伸手親自扶了她起來,又道,“你家中這事倒不大,與其說是你父親授人以柄,倒不如說是同僚兇惡,抓準了這樣的錯處要訛上你家?!?/br> 說著,她頓了頓:“若本宮能救你父親,你可愿意留在宮中與本宮做個伴兒么?” 當時的她,根本沒有多加思考的余地,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視德妃為恩人。 現(xiàn)在想來,德妃是何等的精明,不僅抓住了她的軟肋,更看準了她出身不高,知她容易拿捏。 夏云姒美眸微瞇,迅速地想起來:“可殿選之時,是賢妃留了你的牌子?!?/br> “是?!绷质线B連點頭,“德妃娘娘說她不好明著做主,會想法子讓……您或者賢妃娘娘愿意留下臣妾,至于她是如何做的,臣妾也不清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