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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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算盤她不能不打,早在決定進(jìn)宮那一刻她的一根根心弦便都繃緊了,每一刻都有個聲音在心中低語,一次次地提醒她,她必須走到最后。 如此,她如何能不時時刻刻想著這些? 所以她才會在看到靜雙的時候眼睛一亮——靜雙那時只有四歲,又穿著低位小宮女的粗布衣裳,還挨著打,哭得滿臉淚痕。 即便如此,她的美貌在一眾小宮女里仍十分出挑。宛如明月掛在天邊,縹緲的云煙遮不住那份光彩。 這樣的美人胚子即便在宮中也是不多得的,夏云姒當(dāng)時就拿了主意,就這么將她帶了出去。 如今一轉(zhuǎn)眼倒也過去了六年。依著本朝律例,女子十五歲及笄,但十三歲就可嫁人,這么算來不論十三還是十五,靜雙派上用場的時候應(yīng)該也不遠(yuǎn)了。 那個時候……夏云姒該是二十五或者二十七歲。 這個年紀(jì),放在每三年都要添進(jìn)一茬新人的宮里,已經(jīng)不年輕了。 許多宮妃從二十三四便會有所緊張,開始物色年輕的宮女代為侍駕。宮里不就是這樣?誰都想得寵,等到自己年老色衰不能得寵之時,身邊有人能替自己得寵,那也算一回事。 她相信靜雙不會讓她失望,因為幾載下來,靜雙不僅如料出落得愈發(fā)嬌美,琴棋書畫更學(xué)得盡心,性子也溫柔。 這樣的人送到面前,皇帝自是會欣然接受。 先前的這五六年,夏云姒閑來無事都時??吭O(shè)想此事來解悶兒——若是心中愛慕皇帝的人,想到這些大概會難受;但對只想步步為營的而言,設(shè)想自己寵冠六宮之后出現(xiàn)的新寵也是自己手里的人,只會覺得無比暢快。 只是近來,偶爾再想這事,她常會覺得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還是想得不夠周到。 再過不足一年,便又是三年一度的大選了。 她挑出靜雙之時沒料到順妃當(dāng)真與往事皆有瓜葛,自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與當(dāng)時還在行宮避世的順妃明爭暗斗。所以當(dāng)下看來,明年大選時順妃免不了是要做些安排,給她添一添堵了。 掌權(quán)宮妃就是掌權(quán)宮妃,她與莊妃瞧著與之位份相同,為著這份皇帝親賜的權(quán)力也終是矮了她一頭。上回大選平平安安的過來了,不過是因為當(dāng)時她們還沒什么嫌隙,犯不著惹旁人不快。但如今,順妃但凡想利用這大選的機(jī)會、物色新人為自己豐羽添翼,都是做得到的。 可惜啊,靜雙現(xiàn)在還太小,還用不上。 不然等到順妃選好了人進(jìn)來,她這邊獻(xiàn)一位姿容驚人的妙齡佳人到御前,勢必能讓順妃窩火一通。 . 雅悅居里,順妃側(cè)坐榻桌邊修剪著花枝,一語不發(fā)地聽側(cè)旁的宮女瑟縮著稟話。 宮女是她身邊的大宮女,鮮少這樣緊張。不過是轉(zhuǎn)述清涼殿傳出的旨意罷了,當(dāng)中也語結(jié)了好幾次。旨意說完又說起樊應(yīng)德專程來傳的話,聲音愈發(fā)小心:“樊……樊公公說,皇上如此下旨,是念著娘娘您剛遇了事,怕宮里那些人亂嚼舌根,說您為了一己私利大動干戈,平白折了賢名……” 宮女說罷便抬眸偷眼瞧她。好半晌,順妃都未有什么反應(yīng),直至一剪子厲然剪下去,咔嚓一聲,將開得最盛的那枝連枝葉帶花朵全剪了下去。 宮女往后縮了一下,順妃面色倒仍平淡,將剪刀往桌上一擱:“行啊,本事不小。” 宮女不敢吭聲。 順妃笑音冷冽:“比她那個jiejie可是強(qiáng)了不少?!?/br> 夏云妁昔年憋屈成那個樣子,也沒能做出什么來。這夏云姒,倒輕而易舉地就讓她這掌權(quán)宮妃連這等要緊宮務(wù)也插不得手了。 人前人后,她卻還得念著夏云姒的好。 本事,真是本事。 順妃越想越是禁不住輕笑,笑了好幾聲,笑得宮女愈發(fā)膽寒,硬著頭皮哄她:“娘娘,或許不是窈妃娘娘的意思,只是皇上念著您,是好事呢……” 順妃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劃,饒有興味又摻著譏諷:“怎么,在你眼里,本宮竟是個寵妃不成?” “……娘娘?!睂m女強(qiáng)撐著干笑,編都編不下去了。 是,順妃娘娘從不是寵妃,如何能讓皇上如此細(xì)心地為她打算? 其實就算是得了寵愛的,也沒幾個能讓皇上如此小心呵護(hù),否則佳惠皇后又如何能那么輕而易舉地就沒了? 皇上待女人就沒有那份心,突然做出這般細(xì)致的安排,只能是有人說了什么。 那從這件事上看,不是莊妃就是窈妃。加上皇上昨晚去過玉竹軒、離開玉竹軒后翻的也是與窈妃素日交好的玉寶林的牌子,可想而知該是窈妃開的口。 宮女知道自家主子心里憋屈,畢竟這才剛過上招就讓窈妃擺了一道。 她想了想,跪到腳踏上給順妃捶腿,邊捶邊說:“娘娘別生氣,說到底您爭的不是這一時,是為著三殿下的將來做打算。三殿下現(xiàn)下好著呢,雖是剛開讀書不久,但先生總夸他聰慧——這可不是說說而已,奴婢聽聞皇上為殿下們挑的先生都嚴(yán)苛得很,皇次子當(dāng)年可不太能得這樣的夸獎?!?/br> 順妃復(fù)又笑了一聲,沒說什么。 她知道這是實話,卻也知道這是揀了好聽的那一半說。 ——先生們是嚴(yán)苛,學(xué)生能得了夸獎是不容易,皇次子剛讀書時鮮少被夸也是真的。但隱去的那一半是,皇長子寧沅至今還是最為出挑的哪一個。 她想扶寧汣上去,難吶…… 本朝本身就重視嫡長,寧沅這孩子偏還不僅僅占了“嫡”“長”,更著實是兄弟幾個里最優(yōu)秀的一個。 換言之,寧沅只要還活著,底下的幾個弟弟就半分機(jī)會都沒有。 可經(jīng)了上回的事……燕修容那個老狐貍,處處設(shè)防沒讓自己折在里頭,卻也沒能把事辦成。如今看窈妃這勁頭,想再對皇長子下手是一日比一日更難了。 順妃揉著眉心,無聲地長嘆。宮女只道她還在憂心宮人撤換之事,溫言又說:“娘娘,其實這事也未必能多遂窈妃的意——您在行宮之中住了這么多年,人脈上總比她熟。她若把這邊的人往宮里頭調(diào),未必能討得著好。” “行了,別說了?!表樺鸁灥刂沽怂脑?。 這道理她一個宮女能想到,窈妃那個人精如何能想不到。 窈妃這是掐準(zhǔn)了,一個人再能精于算計,精力、財力也總歸會有個限度。她在宮中鋪了那么多人脈去辦事,行宮這邊便不免會有疏漏。 當(dāng)下再去鋪墊,也不行了。 不止是來不及,更因為眼下誰都知道這般大動干戈為的是什么,行宮的宮人們更都正削尖腦袋想往宮里鉆。 這個時候,她若想在暗中收買誰……呵,昔日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那是因為那些人能見到的只有這“重金”。 但現(xiàn)在,一來誰都因為剛了結(jié)的事人人自危著,知道為了這重金或許會搭上一家子的性命;二來若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謀個好差事,日后所得或許比“重金”更多,不免有人會動心思,把她差出去的人供出去。 到時只怕就算不能直接查到她頭上,窈妃與莊妃也會抓住這機(jī)會將事情牽到她頭上,她豈能這樣往她們手中送把柄! 順妃愈想愈是窩火。細(xì)說起來,那殺了兇手一家子、震懾宮人的還是她。 她原本是為敲山震虎嚇住窈妃,沒想到窈妃真是好算計,扭頭就讓這事砸了她自己的腳,不知現(xiàn)下在如何等著看她的笑話。 . 八月上旬,圣駕照例回鑾,以便在宮中渡過中秋佳節(jié)。 回到宮中的第二日,六尚局的女官就“不約而同”地到了永信宮求見,恰好碰上含玉在延芳殿中小坐,聽鶯時稟完了話,便連含玉也笑了:“可見這六尚局,一個個也都不是傻子?!?/br> 皇帝明面上下的旨分明是讓莊妃窈妃一同料理此事,莊妃說來還資歷更深,她們卻偏就能想明白夏云姒說話更管用。 夏云姒輕哂:“自然不傻,一個個都是老資歷了,擱到《聊齋》里那也都是道行不淺的老妖?!?/br> 說罷向鶯時點(diǎn)點(diǎn)頭:“先去慶玉宮請莊妃jiejie再請她們進(jìn)來,我懶得獨(dú)自應(yīng)付她們。” 含玉便知趣地告了退,鶯時福身應(yīng)諾,這就差了宦官,匆匆往慶玉宮趕。 至于那六位女官就姑且讓她們在廊下候著。夏云姒平日待她們都客氣,但現(xiàn)下不是尋常時候,不客氣一些,倒能讓她們更明白自己的命數(shù)如今拿捏在誰手里。 過了約有小兩刻,莊妃才終于進(jìn)了殿,見夏云姒倚在貴妃榻上,邊走過去邊笑:“呵,我們窈妃娘娘好大的陣仗。六尚女官一齊在外頭畢恭畢敬地候著,這情景我可只在皇后娘娘那兒見過呢?!?/br> 夏云姒正斜倚貴妃榻上,從琉璃盤子里揀烤得噴香的花生仁吃著,見她來了,閑閑地拍拍榻邊:“少打趣我,快坐。” 說著一睇鶯時:“請進(jìn)來吧,按往常的例,挑最好的茶上給她們?!?/br> 莊妃坐到貴妃榻邊,看看她這千嬌百媚的婀娜模樣:“不起來見么?” 她又吃了顆花生,口吻懨懨:“天兒還熱著,懶得動呢,就這么著吧?!?/br> 莊妃嗤笑,不多勸她,自己也一派輕松地只這樣坐在羅漢床邊。這般情景瞧著全不似要議正事,惹得六尚女官進(jìn)來時都愣了一愣,才上前見禮:“莊妃娘娘萬福、窈妃娘娘萬福?!?/br> 原是莊妃這資歷深的命免禮就行了,然莊妃樂得讓夏云姒開口,噙著笑一脧她,夏云姒輕輕一嘖:“免了吧,什么事?!?/br> 六位宮中身份最貴重的女官一齊起身,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立著,卻仍能感覺視線在她們之間傳了兩番來回。 而后官階略高旁人半品的尚宮上前了半步:“奴婢們聽聞兩位娘娘奉旨辦差,要撤換宮人,便將當(dāng)下的名冊理了出來,以備兩位娘娘過目。” “哦。”夏云姒眉目間漫開笑意,瞧了眼她們背后的宮女捧來的一本本名冊,淡聲說,“放著吧。小祿子,帶人收去側(cè)殿去?!?/br> 小祿子會意,即刻領(lǐng)著那幾位宮女去了側(cè)殿,六尚女官在得了明確的吩咐后才終于敢落座,卻是又遲疑了一陣,才算真正說起了來意。 這回是尚儀女官先開的口,很有硬著頭皮的難色:“兩位娘娘。先前這宮里頭……不太平,奴婢們領(lǐng)著六尚局,自知難辭其咎,不敢求娘娘們體諒,只求……只求兩位娘娘高抬貴手,給奴婢們留一份可以過活的差事。” 夏云姒微露訝色。 她倒真沒想到,六尚局的女官還能低聲下氣到這個地步,也真稱得上是能屈能伸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樣的大動干戈,原也是位份越高的越不安生。 底下的宮人大多只是換個地方辦差,連俸祿都未必有什么大的變化。但她們六個掌著六尚局,要將事情辦妥總難免有得罪人的時候,這回一旦落到了那些人手里,恐怕連命都要沒了。 只是她們不知,窈妃與莊妃其實已然合計過,還真沒打算動她們六尚女官。 先前的種種,論起責(zé)任她們是“難辭其咎”,但她們最多是治下不嚴(yán),說與那些陰謀陽謀有直接的關(guān)系應(yīng)是不至于的。 ——底下人為了權(quán)與財會豁出命去爭,但她們已然身居高位,并不需那樣,左右逢源才能讓她們長長久久地在這位子上坐下去。 如此這般,這幾個接著在這位子上也沒什么不好,尤其是經(jīng)此一道,她們不免將宮中的盤根錯節(jié)看得更清,日后更不敢輕易幫哪一個,那坐在這位子上就再合適不過了。 反是換一個人上來險數(shù)更大。六尚女官可不是隨便推誰上去都行的,宮中夠資歷的也就寥寥數(shù)人,非得從中選來不可。 若順妃借著這機(jī)會先買通一個再想法子讓她們放上去,豈不更險? 夏云姒淺打了個哈欠,曼聲而道:“尚儀這是什么話。六位在這位子上年頭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宮與莊妃jiejie也不敢輕動了各位呢。” “……娘娘言重了?!鄙袃x面色一變,不住欠身,“奴婢們但憑娘娘吩咐?!?/br> 她又說:“其實我們也不愿這樣費(fèi)事,但你們瞧見了,先是皇長子、又是順妃jiejie,這樣的事出多了,宮里誰都不安穩(wěn),是不是?” 尚儀連忙稱是,應(yīng)得一點(diǎn)都不敢耽擱。 夏云姒抿笑:“所以啊……這位子本宮可以暫且給你們留著,但有的事還得你們自己想明白。否則留得了你們一時,也總保不住你們一世?!?/br> 語中一頓,她的眼風(fēng)清凌凌地劃過她們每一個人:“宮中差事多,各位顧此失彼在所難免,但差事總有輕重之分,本宮希望經(jīng)此一道,六尚局都能清楚哪些差事更為要緊。若一個個心里都還是一筆糊涂賬,日后本宮忍不得了,就總不免有翻臉不認(rèn)人的時候,到時各位可不要怪本宮。” 六人都不禁后脊一繃,短暫地滯了一下,恭謹(jǐn)應(yīng)是。 夏云姒對她們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留她們喝了會兒茶,問了問六尚局當(dāng)下的情況,又思量著從她們的冊子上圈了些人名——有的是要留下的、有的是要遣出去的,都是順著她們的意思圈來,算是先禮后兵賣她們個面子。 臨近用晚膳的時候六人才告了退,鶯時親自送她們出去,從延芳殿一直送到永信宮的宮門口,一直客客氣氣。 但六人比她更可氣,到了宮門口,年紀(jì)最長的尚宮就掏了銀子出來:“辛苦姑娘了。” 鶯時急往后一退,束手而立,碰也不碰那銀子一下,但臉上也仍笑著:“分內(nèi)之事罷了,姑姑不必如此客氣。娘娘跟前還有差事,奴婢先回去了。” 說罷一福,就不再言,卻也沒急著走,低垂著眼簾一副恭請她們先行離開的模樣。 六位女官只得走了。從永信宮到六尚局的路并不短,夕陽壓得天色低沉,六人一路上都在這片低沉里止不住的掂量。 窈妃的話說得敞亮、聽著公正,但都在宮中沉浮了這么久,誰都知道她話里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