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各自穿戴裝扮罷了,幾人上了馬車。 孟晶清和劉靜嫻乘一輛車,韓嫣和孟庭乘一輛車。 孟庭先扶著韓嫣上車了,然后自己再上來。 待他一坐定,韓嫣就勾了勾孟庭的手指,說:“剛才忙著穿衣梳妝,都沒讓你好好看看我這身打扮。孟郎,你看我打扮的怎么樣?” 聽了韓嫣的話,孟庭細細打量她。 一如每次,只要她打扮出新樣子,都會令孟庭心中驚艷。 而在這小小的馬車廂里,她側身撐著坐下的墊子,上身前傾,含笑瞧著他。孟庭只覺得滿眼都是灼灼逼人的美艷,仿佛讓這昏暗的車廂變得如晌午般光線刺眼。 今天的韓嫣穿的是云袖褙子,烏發(fā)盤成了上下交疊的兩朵云髻,斜插一支雪色流珠發(fā)簪,除此之外便只簪了兩朵絹花。 孟庭發(fā)覺這絹花的樣子不多見,細細一看,原是辛夷和杜若。 再看韓嫣的裙子,湖綠細褶的百合裙上皆繡著辛夷花和杜若,兩相簇擁。她的褙子是芽黃色的,這顏色明麗嬌俏,很適合她。褙子寬松搭在身上,倒更顯得她身形窈窕、酥胸豐挺。 此刻她身子前傾,包裹酥胸的淺杏色抹胸上方,露出迷人的下陷。 孟庭看見了,不由臉上發(fā)燙。韓嫣卻又拽住孟庭的手,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抹胸,說:“你看我抹胸上的繡花,猜猜這是什么?” 孟庭只好遏制住身心不合時宜的渴望,觀察起韓嫣抹胸上的繡花來。 這繡得竟是個女人。 女人披戴著山間的薜荔,長發(fā)及膝,衣袂飄飛。她的裙子從上至下漸變?yōu)樵旗F。 她在氣質(zhì)上有強烈的神性和野性色彩。 薜荔、辛夷花、杜若、女子…… 孟庭腦中靈光一閃,道:“可是山鬼?” 山鬼,是傳說里山間的女神。她披著薜荔,乘著赤豹拉的辛夷車,自比芬芳如杜若。 韓嫣笑著夸贊:“孟郎,你真不愧是三元及第!知識涉獵豐富,知道的真多!” 孟庭想,其實韓嫣也是別具內(nèi)涵的。她雖總沉迷那些艷俗話本,但看她的穿搭和繡樣,便是心中自有乾坤。 兩人聊了一陣子,馬車駛出了京城。 京郊的路不如城里的路好走,這會兒馬車開始顛簸了。孟庭見韓嫣被顛得坐不穩(wěn),干脆把韓嫣擼到懷里,讓她緊貼著他。 韓嫣心里一甜,順勢把嬌臀一抬,坐到了孟庭腿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孟庭身子一僵,卻不由自主的穩(wěn)穩(wěn)抱緊韓嫣。 韓嫣發(fā)出輕巧愉快的低笑,道:“待會兒到了念壇行宮,別忘了我們得扮演得非常恩愛,可不能在人前露餡兒!” 孟庭道:“好?!?/br> 韓嫣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想著,如今她和孟庭關系親密了不少,就算不刻意秀恩愛也能顯得感情不錯。 不過,恩愛還是要秀的。 而且要無止境的秀。 …… 中午時分,馬車抵達了念壇行宮。 這會兒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了。 韓嫣和孟庭下馬車后,與周圍的人問了好,順便打聽了一下江平伯府的人來了沒有。 有人告訴他們,江平伯一家沒來,倒是韓攸和鄒氏自己先來了。 韓嫣聽了,心里有數(shù)。爹娘當真和江平伯府完全撕破臉了,往年韓家參加類似的宮宴,爹娘都和江平伯夫婦一起來。 孟庭讓紫巧先帶著孟晶清和劉靜嫻去找同齡的姑娘們認識認識,他自己則陪著韓嫣,去找韓攸和鄒氏。 不多時,韓嫣就在一片桂花林里找到了爹娘。 鄒氏一看見韓嫣,激動的不行。 母女倆抱了個滿懷。 孟庭跟在韓嫣身后,上前向韓攸和鄒氏施禮。 隨即韓嫣便拉著鄒氏問道:“娘,分家的事怎么樣了?祖母松口了嗎?” “說到這個,”鄒氏反拉過韓嫣的手,撫著她手背道,“韓云閱同我和你爹說了在街上遇到你的事,你還讓韓云閱去恐嚇老妖婆。嫣兒,你是沒看見老妖婆聽說之后那副臭臉,當真被你給嚇著了!” 韓嫣艷麗一笑:“是她說要去御史臺給爹參折子,那我就敢去參大伯父!現(xiàn)在江平伯府可都靠大伯父的食邑養(yǎng)著,祖母哪敢讓他的爵位出岔子?” 鄒氏對女兒遠在夫家還能幫上娘家忙的事,很是欣慰。但隨即鄒氏又露出愁容:“可老妖婆死都不松口,偏就不讓我和你爹分出去。她成天窩里橫,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韓嫣也露出厭惡之色,董太君這是鐵了心要把庶子當搖錢樹圈住,哪怕庶子不給錢,她也不放人走。 韓嫣不禁嗤道:“她這是耍上流氓了!” “可不就是耍流氓嗎?”鄒氏頗為慍怒的一嘆,“她將你爹的官印扣在手里,你爹就是想直接走都走不成!昨天韓云閱摸進融樂堂想偷官印,找了半天硬是沒找到在哪兒。真是把人愁壞了!” 韓嫣越聽越氣,一手還握著鄒氏的手,另一手叉腰。因著氣惱,喘氣聲都變得重了不少。 韓攸也為分家之事很是頭疼,暗暗嘆了口氣,這時發(fā)現(xiàn)孟庭沉默的站在韓嫣身邊,看神態(tài)像是在思考什么。 韓攸素來把女婿當自己人,見狀他略慚愧道:“孟庭,讓你見笑了?!?/br> 孟庭穩(wěn)穩(wěn)施禮作揖:“岳父言重?!彼nD了一瞬,說道:“分家之事,若岳父岳母不嫌棄,小婿倒有個計策?!?/br> 霎時,韓攸、鄒氏、韓嫣,齊刷刷看向孟庭。 第74章 一起做戲 孟庭神色淡然, 韓攸忙示意他:“你說說看?!?/br> 孟庭頷首, 有條不紊道:“分家之事,江平伯不足為慮,只要董太君能歸還岳父的官印并同意分家即可。” 韓攸愁眉不展:“你說的是啊, 可我要怎么說服她……” 孟庭繼續(xù)道:“利字當頭, 岳父說服董太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董太君不應允岳父分家, 無非是認為岳父身上還有利可圖?!彼A送? 認真道:“換言之, 只要能讓董太君認為從岳父身上再無得利的可能、甚至要賠本,那么不須岳父說服她什么, 她會主動放岳父分家?!?/br> 聽言, 韓攸眼中不禁閃過亮光。鄒氏也露出點期望的神色。 夫妻兩個交換了目光,孟庭這番話是他們之前未想過的。 不得不說, 孟庭給了他們一個新的思路, 他說的也在理。只是, 要怎么讓董太君主動放棄韓攸? 接收到韓攸和鄒氏困惑而希冀的目光,孟庭看了看周圍, 確定四下無人,方壓低聲音道:“小婿的計策或可一試, 只是,恐岳父要受些委屈。畢竟分家終究是家務事,若鬧大了, 對岳父百害而無一利?!?/br> 韓攸嘆道:“你說的是啊。唉, 不妨事, 委屈就委屈吧。只要能讓母親松口,我受點委屈算不了什么。孟庭啊,你就直說了吧?!?/br> 孟庭道:“好,那請岳父岳母細聽……” …… 今日齊王會從南邊抵達念壇行宮,在齊王抵達之前,所有來參加接風宴的賓客們都可以自行活動。等齊王到后,眾人再出席集體宴飲,賓主盡歡。 這會兒,官員和貴族們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到行宮。不多時,江平伯府的人也到了。 因著這次接風宴是要有官職或是有爵位者才能出席,是以,江平伯只有大房的人前來。 江平伯韓敬和夫人花容自然不能缺席,董太君作為伯府的長輩,也按規(guī)矩前來。而小輩們則來了嫡子韓云鑒,庶子韓云堰,庶女韓芳和韓茵。 這一行人到后,韓云鑒和韓云堰兩個公子便去同別家的公子交流去了?;ㄈ輨t帶著韓芳和韓茵,去找各家的夫人小姐聯(lián)絡感情。 董太君上了年紀,拄著鹿頭拐杖,走路要慢一點。江平伯打算先送董太君去找各位老夫人的,董太君對他說:“送為娘的去煙雨臺吧?!?/br> 這念壇行宮,董太君來過好些次了。往年有些宴會也會在這里舉行。那煙雨臺,是各家老夫人們每次宴會前聚集在一起聯(lián)絡感情的地方。這已然成了不成文的規(guī)矩,董太君自然要直奔煙雨臺。 江平伯這便扶著董太君過去。 在去煙雨臺的路上,會經(jīng)過一片幽靜的桃林。 時值秋天,桃林無花,沒什么人會在這兒逗留??墒嵌徒讲┻^桃林時,卻聽見熟悉的聲音。 “韓攸!韓攸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是鄒氏的聲音。 江平伯和董太君的步子頓時停住,兩人看向一座假山。 鄒氏的聲音正是從假山后面?zhèn)鞒鰜淼摹?/br> 江平伯和董太君不由交換了詫異的目光,還不等兩人中的誰開口,假山后又響起韓攸的咳嗽聲。 這咳嗽聲非常劇烈,乍聽之下驚心動魄的。江平伯不禁訝然,他從沒聽韓攸咳得這么狠過,簡直像是要把臟腑都給咳出來了。 隨后就聽韓攸吃力無比的說:“娘子,我沒事……” “這怎么能叫沒事?你都咳血了!”鄒氏驚急萬分,“韓攸,你怎么會咳血?你的身體不是一向康健嗎?到底是什么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聽到那“咳血”兩個字,江平伯著實嚇了一跳。他的三弟不是身體挺好的嗎?怎么會…… 董太君也面色變了變。 假山后又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是韓嫣。 韓嫣呼道:“爹看過郎中了嗎?難道爹一直都瞞著我和娘不成?” 韓嫣的話音落下,孟庭接上了話:“岳父,用小婿的手帕吧。” “好,咳咳……好……” 江平伯不由一皺眉,雖然他沒看見現(xiàn)場,但從孟庭的話里不難聽出,韓攸自己的手帕已經(jīng)被咳出的血弄臟了,所以孟庭才將他的手帕給了韓攸。 韓攸又咳嗽了好一會兒,艱難的喘息著,然后虛弱的說:“娘子,嫣兒,我對不起你們……” 鄒氏呼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韓攸吃力的說:“其實我私底下找過郎中了……郎中說,我這是在善金局里積年累月的忙碌,吸了太多粉塵,肺……不那么好了。我怕你們擔心,才沒敢告訴你們,只是私底下請郎中給我治病。” 韓嫣吸了吸鼻子,聲音發(fā)抖:“爹,您怎么這么糊涂!您都咳血了,可見這郎中開的方子根本不見效!就這樣爹還要瞞著我和娘嗎?” 鄒氏聲音含著憤怒和怨懟:“沒聽你爹剛才說的話嗎?他是積年累月吸入的粉塵太多,才把肺給弄壞了!光讓郎中開方子有什么用?你爹只要在善金局多待一天,這病就還得再惡化下去!” 鄒氏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幾乎是用吼的:“韓攸,我早就說過,我不圖你做官,也不圖你有多少俸祿!我只求你能顧著自己的身體,實在不行就辭官回家好好養(yǎng)病!” 韓攸還沒回答呢,這邊江平伯心里就發(fā)毛了。他看了眼董太君,顯然董太君也跟他想到了一處去。母子兩個的臉色都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