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韓嫣干脆驕傲道:“沒關(guān)系!正巧女人來月信的時候脾氣不好,我不趁機(jī)大鬧一場,怎么對得起月信賦予我的煩躁?” 孟庭未語,面沉如水,實則……算了,隨她吧。 四目相對。 片刻后,孟庭道:“回去吧,注意休息?!?/br> 韓嫣點點頭:“好,那我走了。湯婆子這些東西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回來!” 孟庭道:“好,路上慢些?!?/br> 他立于原地,一手在前,一手負(fù)后,目送韓嫣的馬車離去。 …… 韓嫣回到家后,就向爹娘匯報了在孟府的種種。 鄒氏聽了,對孟家比較滿意。 其實韓嫣也沒想到這次到孟家做客會這般融洽。 她因長著一張風(fēng)流艷烈的臉孔,這些年來,沒少被人戳脊梁骨。好多人都說,她這種長相和身段不適合做正妻,合該給人做妾。 但是孟家人卻對她很親和。 她能感覺到,孟家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迎她的。他們歡迎她,感謝她給孟家送藥材。他們既沒有因她的身份地位而小心迎合,也沒有用刁鉆的眼光對她評頭論足。 孟家人真的很好,難怪能養(yǎng)出孟庭這樣的青年才俊。 再看看江平伯府和汾陰侯府,什么玩意兒! 倒是這一路上因著孟庭給的湯婆子和紅糖糕,韓嫣小腹的墜痛緩解了許多。 她回到雪嫣閣后,讓紫巧去給她弄了點紅糖水,喝下肚去。然后爬上床,美美的睡了一覺。 韓嫣連著歇了兩天,養(yǎng)足了精神。 直到——二十日。 每月二十日,是江平伯府固定的開家族會的日子。上個月的家族會,三房沒參加。因為那會兒正好是孟庭訛了江平伯雪山玄芝的時候,江平伯忙著借錢,韓嫣和鄒氏躲去了鄒家,這會自然就開不成了。 按照江平伯府的規(guī)矩,家族會都由伯府的老太君董氏主持。這董氏就是江平伯和二老爺?shù)纳福彩琼n攸的嫡母。 倒是董氏在幾個月前離京,去了安徽娘家,大約要下個月韓茹出嫁那會兒才回來。 故此,這幾個月的家族會,都是由江平伯來主持。 韓嫣內(nèi)心里是相當(dāng)討厭這種家族會的。從前每次家族會,她基本是到的最晚的那個,只卡著時間不遲到罷了。 而她每次走進(jìn)正堂,看著江平伯府的這些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腦海里都會浮現(xiàn)出一個詞—— 牛鬼蛇神。 就像此刻,韓嫣一身家常的薄羅褶裙,走進(jìn)正堂。她挽著鄒氏,鄒氏另一邊是韓攸。韓嫣視線在正堂里已經(jīng)到齊的這幫親戚們臉上一一掃過,當(dāng)真是好些個牛鬼蛇神。 上座那個留給董太君的位置是空出來的,江平伯依舊坐在屬于他的位置上。他是下首第一個,旁邊是他夫人花氏。 韓嫣的視線在花氏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她的這位大伯母,真是柔弱美人的極致,不管處在哪里都容易引得別人看她。明明已經(jīng)是半老徐娘的人了,靜坐的姿態(tài)還是那樣冰清玉潔、柔弱可人。 韓茹在男人面前的那種溫柔如水,一看就是傳承自花氏的。這種女性太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hù)欲,讓人恨不得把一切捧到她面前去。 不過花氏的脾氣倒是不錯,這一點韓嫣不得不認(rèn)可。 花氏處事恭謹(jǐn),不和人爭執(zhí),姿儀氣質(zhì)有上善若水的味道。韓嫣和她相比,確實顯得暴戾了些。 韓嫣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缺點,卻絕不會把自己變成花氏那樣?;ㄊ系拿佳坶g總是凝有后宅生活不易的憂愁,對上恭順,統(tǒng)御妾室們勞心勞力,典型的溫婉后宅主母。韓嫣就是出家也不過這種日子。 花氏旁邊就是韓茹,韓嫣的視線和韓茹交接時,雙方又是一陣無聲較量。 韓嫣挽著鄒氏朝三房的座位走去,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對韓茹的冷哼。 韓茹旁邊還空了一個位置,那是她嫡兄的。她的嫡兄,也就是江平伯的嫡長子,隨董太君到安徽去了,是以座位空著。 事實上韓茹現(xiàn)在坐的這個位置,才該是她嫡兄的。嫡兄不在,她倒非要往前坐一個,只覺得這樣能夠更突顯自己的尊貴。 按照江平伯府的規(guī)矩,妾室和庶子女也要來參加家族會。 江平伯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們?nèi)诤笈拧?/br> 這群人里為首的,就是寵妾郭姨娘和她的兩個孩子,韓云堰與韓芳。 這兩個自從上次被韓嫣狠狠懟了之后,近日消停了些許。韓嫣進(jìn)屋時,他們看向韓嫣的目光十分不善。韓嫣凌厲的回瞪了一眼,瞧見韓云堰犯慫的窒了窒。 再往這母子三人下首去,便是一些不大受寵的姨娘和庶子女。 韓嫣在扶鄒氏坐下時,朝著其中一個庶女笑了笑。這是韓嫣自踏入這間屋子起,綻放的第一個真誠笑容。 那個庶女微怔,接著回給韓嫣笑容。她本不愛笑,總是極為寡淡的一個人。這么一笑起來,頓時像是沾染了凡間煙火的仙子。 似是被韓茹發(fā)現(xiàn)了兩人間的互動,韓茹轉(zhuǎn)過臉,用極其盛氣凌人的眼神狠狠剜了那庶女一眼。 那庶女忙低下頭來,乖順而安靜,只將一頭幾乎沒有頭飾的發(fā)髻對著韓茹。 這庶女叫韓茵,是大房地位最低下的。她的生母原是江平伯的通房丫頭,后來抬了妾室,卻因不能再生育而失了寵。 江平伯府里的女人多,那些女眷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聚在一起嚼舌根子。她們嚼舌根子的對象除了韓嫣,還有韓茵。 在她們眼里,庶子的嫡女和嫡子的庶女,可不都是一樣的尷尬么? 這會兒,韓嫣已經(jīng)把鄒氏扶到了位置上。她和韓攸也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韓攸上首是二房二老爺夫妻倆。 韓嫣坐下的時候,二老爺?shù)膬鹤禹n云閱還和她打了個招呼。他瞇著雙慵懶狹長的眼睛,翹著二郎腿,揮揮手道:“二堂妹,早啊?!?/br> 韓嫣笑道:“二堂兄早?!痹诿鎸n云閱時,韓嫣的笑容也是真誠的,只不過淡了些許。 韓云閱懷里抱著只大花貓,此刻那大花貓正在假寐。韓云閱一下下的撫著它肥嘟嘟的身子,拖著長音抱怨:“瞧瞧我的阿花,這些日子可真可憐。府里窮的揭不開鍋,連著阿花都瘦了。” 韓云閱這話說得有些尖銳,至少在大房那些人聽來,是很刺耳的。 府里窮的揭不開鍋是因為什么?自然是因為要籌備雪山玄芝。府里又為什么攤上這種事?還不是韓茹先惹出來的。 韓茹瞪向?qū)γ娴捻n云閱,語調(diào)不善道:“二堂兄,你這話什么意思?!” 韓云閱一臂往椅子背上一搭,一臉混不吝的態(tài)度:“怎么還不讓人抱怨兩句嗎?瞧瞧我的阿花,多可憐啊,都瘦成什么樣了!” 韓云閱是整個江平伯府里除了韓嫣之外,唯一一個敢公開懟韓茹的人。所以韓嫣才能對韓云閱笑得真誠。 韓嫣很樂意見韓云閱懟韓茹,只是,低眸瞅了眼懶洋洋的大花貓…… 這貓到底哪里瘦哦?胖的跟個球似的! 這時候屋子里響起幾聲鳥叫來,眾人不由都看向聲音的源頭——二老爺面前的鳥籠。 二老爺正持著支棍子,逗弄籠子里的鷯哥,一邊嘆道:“阿花瘦沒瘦我不知道,只可憐了我這小心肝,餓得都叫不動了。” 像是應(yīng)著二老爺?shù)脑?,鳥籠里那只黑不溜秋的鷯哥上躥下跳,叫得歡實,壓根不像是餓得叫不動的樣子。韓云閱懷里的大花貓聽見鳥叫,忽的來了興致,也跟著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喵——”。 頓時,正堂里變得好熱鬧。 江平伯無奈的壓了壓抽搐的臉部肌rou,道:“二弟,快讓你那鳥別叫了,這么叫下去成什么樣啊!” 二老爺?shù)姆蛉酥焓弦灿悬c看不過去,遂抓了二老爺?shù)男渥?,向他使了個眼色,又回頭給韓云閱使了個眼色。 半晌,正堂里才安靜下來。 韓嫣對二老爺家其實沒太多惡感。這家就三口人,都胸?zé)o大志,混吃等死。二老爺和韓云閱父子倆不是招貓逗狗,就是遛鳥耍蟋蟀。 單論為人處世,韓嫣和二老爺父子還算處得來。只有一點讓韓嫣介意的,便是二老爺家不掙錢,都在靠江平伯的食邑養(yǎng)著。每每江平伯養(yǎng)不起這幫人了,就會去韓攸面前哭窮要錢。 反正到頭來,這一大家子還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貓不叫了,鳥不蹦了,人都到齊了。 家族會也就開始了。 江平伯先向自己的兩個兄弟噓寒問暖,二老爺正在看鳥,沒答他,便由妻子朱氏答了回去。 輪到韓攸了,韓攸客客氣氣的答了江平伯。韓嫣聽著韓攸的語調(diào),怎么覺得疏離了不少。她看了眼韓攸,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江平伯表現(xiàn)罷了兄友弟恭,這時,韓茹忽然喊了聲:“三叔父!” 韓嫣和鄒氏相繼面色一冷,猜也知道韓茹來者不善。 韓攸一怔,道:“怎么了?” 韓茹一雙眸子透著央求,好一對秋水剪瞳,她道:“三叔父,侄女馬上就出嫁了。可是府中家徒四壁,湊不出像樣的嫁妝。侄女好害怕會因為嫁妝不夠分量而受婆家的氣,三叔父能不能幫幫我?” 韓茹說完這話,就快速給了韓嫣一道挑釁的眼神。上次在八珍樓,韓嫣害她顏面掃地,還拿菜盤子扣她!這個仇她記著呢! 現(xiàn)在她開口管韓攸要錢,韓攸一定會給。她便要讓韓嫣這個賤人看清楚,賤人再怎么蹦跶,也得被大房死死的壓??! 全場都安靜下來,不少人眼中含著興味,打算看這場好戲。 鄒氏袖子里的手猛地一縮,眼底有憤怒的紅光。 韓嫣在聽了韓茹的話后,心中一緊,同時一股怒火急急涌上。 韓嫣已經(jīng)做好正面懟的準(zhǔn)備了。她站起身來,握住腰間孟庭給的白璧,打算接招。 誰料這時,她聽見韓攸的聲音—— “茹丫頭,三叔父幫不了你了。嫣兒下個月也要出嫁,三叔父得給嫣兒準(zhǔn)備嫁妝。茹丫頭,你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br> 第26章 公布婚訊 韓攸這話出口, 全場都驚訝了。尤其是那些篤定要看三房出丑的人,頓時都愕然的變了臉色。 這韓攸是轉(zhuǎn)性了嗎?! 韓茹亦驚呆。她原本嘴角勾著得意的笑容,被韓攸的話一驚,眼中的得意很快化作愕然,嘴巴的弧度卻還沒有收住。這上下矛盾的神色,霎時令這張芙蓉面顯得扭曲。 而韓嫣,驚訝不比韓茹少。她轉(zhuǎn)首, 怔愕望著韓攸。 素來幫著大房的爹, 這次竟然拒絕得這么干脆? 韓嫣并不知道那日韓攸向鄒氏請求,給他一個改變的機(jī)會。 鄒氏傻傻的看著韓攸,在短暫的驚訝后, 忽的雙眼一熱。 ……總算是看到點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