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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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剛從重華宮過來,被貴妃好一番哭訴說不受太后待見,來了也是受人臉色,貴妃稱病不來,也是他同意了的,這會見寶和公主口無遮攔,腦殼都疼了,訓(xùn)斥道:“貴妃是你的長輩,你豈可非議。” 寶和公主被宣德帝不分青紅皂白的訓(xùn)斥,心氣不爽,正要說什么,站在她身側(cè)的永慶公主拉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惹事。 眾人隨著往華陽宮去,寶和公主和永慶公主落在后面,寶和公主憤憤道:“大姐,你剛拉我做什么?姓林的真當(dāng)自己多嬌貴,不過是個宮婢出身,皇祖母生辰她也敢拿喬?!?/br> 永慶公主道:“你知道今日是皇祖母生辰,何必還要鬧到臺面上,惹父皇和皇祖母都不高興,皇祖母生辰,父皇母后都在,連六皇弟和四皇妹都來了,只她一個賭氣在重華宮不出,鬧心的是誰?還不是她自己,倘若咱們因為她不來鬧的心情不愉快,叫父皇訓(xùn)斥你,讓皇祖母不高興,母后下不了臺,豈不是如了她的意,咱們開開心心的給皇祖母祝壽,全當(dāng)她不存在,才是真的讓她知道,她這個貴妃在宮里頭,有多少份量。” 永慶公主從小身體不好,深知自己活的每一天都不容易,所以她心胸豁達,從不為了這種小事斤斤計較。 寶和公主和永慶公主年紀(jì)差不多大,又都是早早沒了母親的,姐妹感情極好,寶和公主被永慶公主這么一勸,心氣順了不少,甩了甩帕子,輕聲說:“倒真是拿她沒辦法了,任她逍遙,我以后有何顏面去見我母妃。”惠妃是被貴妃害死的,她眼看著仇人恩寵無限,自己對著她還要卑躬屈膝的喚一句母妃,心情不免悵然。 宴上寶和公主郁悶的多喝了幾杯,場中央以齊琮為首,帶著齊瑛齊瑯一起射懸在空中的燈籠為太后助/興,少年一身錦衣,手挽弓箭,精準(zhǔn)射了中間的福如東海四個字。 齊瑛齊瑯一人只來得及射了兩個字,剛好湊齊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宗室皇親帶頭為三位皇子喝彩,永慶公主湊到寶和公主耳邊,輕聲說:“你可見阿琮像你一樣整日在父皇面前說貴妃不是?” 寶和公主捏著酒杯的手頓了頓,看向立在宣德帝身側(cè)的翩翩少年,宣德帝正把三位兒子叫到身邊夸獎,但他的心是偏的,他寵愛林貴妃,齊瑛在他心里就比其他兒子強,八個字,齊琮射了四個,齊瑛只來得及射了兩個,宣德帝重點夸獎了齊瑛,只是稍稍帶過了齊琮和齊瑯。 孝端皇后和五公主,都是被貴妃間接害死的,但齊琮從未像寶和公主一樣把殺母之仇掛在臉上,他始終都是沉穩(wěn)的,做自己該做的事,對宣德帝的夸獎也是不屑一顧。 第21章 書冊 宣德帝在上面夸獎齊瑛,底下坐著的幾位皇親撿著皇帝愛聽的說。 “六皇子天資聰穎,勤勉恭順,文武雙全,真是英雄出少年?!?/br> 宣德帝朗聲大笑,捏起酒杯沖著說話的皇親舉杯示意。 宣德帝偏寵貴妃,人盡皆知,宣德帝時常當(dāng)著大臣的面夸獎齊瑛,只是剛剛當(dāng)眾射箭,孰優(yōu)孰劣,明眼人一看便知,宣德帝心長偏了,只夸齊瑛,一眾馬屁精跟著吹捧。 幼寧和齊嫻坐在寶和公主下首,齊嫻原本見自己幾位皇兄射了字,興高采烈的鼓掌,躍躍欲試的想上去玩,聽到宣德帝只夸齊瑛一人,眼梢低垂,手里拿著筷子在面前的盤子上戳來戳去。 她不高興了。 無論是天資還是勤奮,齊琮都強于齊瑛,他原是中宮嫡子,地位尊貴,因為宣德帝偏寵貴妃,讓他早早沒了母親,如今還當(dāng)眾抬舉庶弟,致他處境尷尬,若是一般孩子,只怕早就心里不平衡了。 幼寧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齊琮,他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仿佛四面的議論聲與他無關(guān),超然脫俗,如此心性,只怕不是宣德帝捧在手心上的寶貝兒子齊瑛比的上的。 等著宣德帝和一眾皇親夸完了齊瑛,才面無表情的帶著齊瑯回了座位。齊瑛射彩燈沒比上皇兄,本就失落,心虛的受了這夸獎,像是被人打了臉一樣,把弓箭遞給侍從,沖著剛剛說話的宗親微微頷首:“皇叔過譽了?!?/br> 斜坐著的寶和公主輕哼:“一群沒骨頭的軟貨,丟盡了皇室宗親的臉?!?/br> 幼寧默默的低頭吃東西,假裝沒有聽見寶和公主的話,這位脾氣暴躁的公主之前就到永壽宮請過幾次安,回回都要在太后跟前狠狠的鄙夷林貴妃一番,太后提醒了她好多次,讓她謹(jǐn)言慎行,她總是應(yīng)承著說知道了,也不見她改。 因她四處辱罵貴妃這事,皇城世家好多宴席都不敢請她過去,唯恐她在自家宴上說出不敬貴妃的話,傳出去招惹事端,惹陛下貴妃不快。 永慶公主連忙拉住她的衣袖,“你就少說兩句吧?!?/br> 宗親這邊一眾皇親舉杯向太后皇帝道賀,命婦席上,貴妃的娘家嫂嫂也被好幾位夫人簇擁著,春風(fēng)得意,面對眾人的奉承,拽了幾句文縐縐的字眼,她嫁到林家時,貴妃還是永壽宮的一名宮婢,林家也只是皇城邊上一普通農(nóng)戶,她娘家嫂子自是出身不高,字都不識。 貴妃承寵之后,陛下提拔貴妃母家,十幾年過去了,皇城勛貴中,倒是不少以林家為首的家族,對林家人畢恭畢敬,甘愿做貴妃與林家爪牙。 不過真正的世家大族是瞧不起她的,林夫人怕別人說她不通文墨,說話總是刻意賣弄,不倫不類的,鬧了不少笑話也不自知,橫豎也不會有哪個人會指出她不對,當(dāng)著面奉承她,私底下都拿她當(dāng)笑話。 寶和公主聽了冷嗤一聲,看向齊瑛,“六皇弟天資聰穎,才華出眾,怎么也不教教你舅母。” 齊瑛正為他舅母說的那些話頭疼,被寶和公主一說,漲的臉色通紅,“皇姐說笑了,舅母是長輩,哪有小輩指摘長輩的道理?!?/br> 他一語雙關(guān),表達寶和公主平日里對貴妃不敬的不滿。 寶和公主酒意正上頭,蹙眉呵斥道:“你少給我指桑罵槐,當(dāng)我是你那蠢貨舅母呢,好壞話都聽不懂?!?/br> “請皇姐慎言?!?/br> 齊瑛捏著拳,骨節(jié)發(fā)白,眾人目光落在兩人身上,齊瑛雙眼通紅,極力隱忍著寶和公主的羞辱。 宣德帝眼神凌厲的瞪向?qū)毢凸?,扭頭對另一邊的二駙馬道:“寶和近來心氣不順,可是你惹她不快了,朕這女兒從小嬌慣著,受不得半點委屈,今日又是太后生辰,駙馬你是不把朕這個岳父放在眼里啊?!?/br> 正在和其他皇親喝酒的二駙馬聞言嚇得跪到地上請罪。 寶和公主雙眸微睜,酒意醒了大半,坐直了身子,哀怨的看向宣德帝。 她是宣德帝女兒,言行有失,宣德帝舍不得拿她怎么樣,懲治駙馬卻不會手軟。 本是寶和公主和六皇子齊瑛鬧不愉快,位置離的遠的大臣沒聽清寶和公主罵林夫人那句話,讓宣德帝這么一說,直接變成了寶和公主與駙馬夫妻感情不睦,宣德帝愛女心切,太后壽宴上當(dāng)眾給女兒出氣。 四座俱寂,首座之上的太后笑的慈眉善目,“皇帝這是做什么?夫妻之間小吵小鬧罷了,你一個做岳父的怎么好插手女兒女婿的事,寶和這丫頭哀家看著長大的,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她賭氣不搭理駙馬,要真罰了駙馬,寶和就該心疼了,來,把哀家跟前這壺酒賜給駙馬,叫他壓壓驚。” 有了太后解圍,宴上又熱鬧了起來,好幾位皇親舉著杯說要替公主教訓(xùn)教訓(xùn)不懂事的駙馬,尋他喝酒,寶和公主咬著唇,氣悶的坐在位子上,永慶公主勸道:“好了,就算你心有不滿,又何必拿自己弟弟撒氣?!?/br> “我除了嘴上說兩句,我還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br> 寶和公主想到母親的死,想到這些年受的委屈,悲從心來,吸了吸鼻子,扯著嘴角勉強的勾起一抹笑意,憋回了眼角的淚水。 寶和公主傷懷,坐在她鄰桌的幼寧也被這悲切的情緒的感染,寶和公主這樣暴躁的性子,多半是要保護自己,生在皇家,早早沒了母親,倘若自己再不強硬些,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她本在可憐寶和公主有宣德帝這樣偏心的父親,轉(zhuǎn)念又想到自己,自己的處境似乎比寶和公主困難多了,寶和公主再不濟,也是宣德帝的女兒,嬉笑怒罵全由自己。 戲臺上正咿咿呀呀的唱著戲,戲臺下眾人各懷心事,齊嫻是個坐不住的性子,拘在位子上沒多久便不耐煩了,今日宮里人多事雜,宮人不敢叫小主子亂跑,齊嫻只能拉著幼寧去偏殿玩琉璃球。 幼寧陪她玩了會,太后便派人來尋她,一同回永壽宮的還有寶和公主。 幼寧知道太后又要說教寶和公主了,本想湊著聽一耳朵,估摸著又能扯出些皇家八卦,可惜一回到永壽宮太后便叫李嬤嬤帶她睡了。 幼寧一顆躍起的心就這么歇了。 太后壽辰之后,宣德帝就把齊瑛帶在身邊處理政事,一時間外面?zhèn)鞯姆蟹袚P揚,說陛下有意立六皇子為太子。 這些本身與幼寧沒什么關(guān)系,但幼寧剛穿過來那日,是齊琮在水里救了她,她把人家抓成那樣,人家都沒跟她計較,她的心不免偏向五皇子,他是嫡出皇子,又年長于齊瑛,陛下越過他立了六皇子,齊琮要如何自處。 不過這些她也就只是閑著無事想想,她一個七歲的小姑娘,仰仗著太后,能自保便已是不易了,cao心那么多也沒用。 日子總還是要過的,何況她的麻煩也不少。 “喂,姜幼寧,把你的書冊給我。” 齊婉趾高氣昂的站到幼寧跟前,這幾日齊嫻病了不能到章華殿上課,沒人護著幼寧,她就像弱小的羔羊,落入了狼口,不是凳子腿少了一支,便是寫好的功課不翼而飛,被夫子罰了好幾次。 幼寧愣了一下,抬起頭,指了指自己,“公主叫我嗎?” 齊婉翻了個白眼,“這屋里除了你叫姜幼寧,還有誰叫這個名字?!?/br> 幼寧哦了一聲,挺直腰板坐好,“公主喚我何事?” 齊婉道:“你耳朵聾了嗎?本公主剛剛已經(jīng)說了,把你的書冊給我。” 幼寧下意識的捂住自己案桌上的書,軟綿綿的說:“公主,你自己的書呢?” 齊婉理直氣壯,“本公主沒帶。” “可是我只有一本,給公主的話,夫子瞧見我上課沒書,要罰我的。” “夫子罰你關(guān)我什么事,給我?!?/br> 幼寧捂住書冊,小聲說:“不行,公主,這個真的不能給你。” 齊婉直接上手把幼寧手里的書搶了過去,幼寧眼里噙著水霧要去搶,齊婉塞到了自己的位子底下,坐在椅子上,胳膊撐在前后桌子上,挑釁的沖著幼寧揚了揚眉毛,看著幼寧都快哭出來了,她心情大好。 幼寧一直虎視眈眈的盯著她,企圖等她一離開座位就把書搶回來,齊婉兇巴巴的警告她兩句,不許她把書拿回去。 幼寧也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要把書拿回去。 齊婉指使她的兩個伴讀一起看著幼寧,一直到姚女夫子進來授課,幼寧都沒取回自己的書。 姚女夫子進來后,小姑娘們起身向她行禮,她掃視一圈,見學(xué)舍里沒少人,微微頷首,讓人坐下,開始檢查昨日留下的課業(yè)。 她從前往后,走到幼寧的跟前,見她桌子上沒有書,問道:“幼寧郡主,你的書呢?” 幼寧怯怯的說:“回夫子的話,幼寧今日忘帶了?!?/br> 齊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姚夫子微微蹙眉,看幼寧可憐巴巴的,還是嚴(yán)肅的板著臉低斥,“幼寧郡主,這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了吧,你是覺得自己都會背了,就可以不用帶書冊來?” “學(xué)生知錯了。” 學(xué)舍里發(fā)出竊笑聲,姚夫子淡淡的看了眼齊婉,對幼寧道:“這節(jié)課你不用聽了,去書房等我?!?/br> 幼寧低聲應(yīng)是,把書桌上的東西擺好,齊婉招搖的沖著幼寧晃了晃手中的書。 幼寧看她那得意洋洋的臉,心想,果然是個笨蛋。 她慢慢悠悠的剛走到學(xué)舍前,就聽見姚夫子怒不可遏的聲音,“四公主,請問你帶的這本是什么書?” 第22章 撕書 幼寧微微側(cè)頭,齊婉看著姚女夫子翻開的書,書冊外面包裹的是這堂課要講的《孝經(jīng)》,里面的內(nèi)容卻換成了她從未看過的話本子。 姚夫子面色陰冷,小姑娘們課上聽講不認真,偷偷摸摸帶別的書進來是常有的事,說起來,她年輕時在章華殿聽講,那會章華殿的女舍里比這會要熱鬧多了,古靈精怪的公主們不愛聽講,合起伙來糊弄夫子,小姑娘們年紀(jì)小,課上做小動作訓(xùn)一頓也就罷了。 但大齊歷來極重孝道,文人愛重書籍,齊婉竟把孝經(jīng)給撕了,把書頁子粘貼在不知從哪里尋來的話本子上,實乃大忌。 齊婉瞪大眼睛,慌亂的解釋,“不是,夫子,這不是我的書,是她,是姜幼寧的,夫子,這書是姜幼寧的?!?/br> 幼寧一臉茫然,演技拿捏的十分到位,“什么書?” “你少裝蒜了,你給我過來?!?/br> 齊婉氣勢洶洶的沖到門前,揪住幼寧的衣袖把她拽到自己的位子邊,“快跟夫子說,這書是你給我的對不對?” 幼寧瞥了眼那本改造后的‘孝經(jīng)’,擺著腦袋,似是害怕說不是自己的會遭到四公主的報復(fù),猶豫不決,聲音訕訕的,“不是我的。” 姚女夫子眉頭緊蹙,她授課向來規(guī)矩多,講究禮數(shù),課上不得喧嘩,齊婉仗著陛下貴妃寵愛,素來跋扈,先前連著幾日捉弄幼寧,今日把孝經(jīng)都撕了,被人發(fā)現(xiàn)了還有恃無恐的想栽贓給幼寧。 幼寧向來乖巧,勤奮刻苦,怎會把書撕了貼在話本子上。 齊婉是公主,她犯了這等大錯,別的夫子不敢說她,她就是栽贓到幼寧身上,那些夫子也會順?biāo)浦鄣谋犚恢谎坶]一只眼懲罰幼寧,姚女夫子想到這一層,聲音更冷了。 “四公主,你說這書是幼寧郡主的,那么請問為何這本書會在你這里。” 齊婉噎了一聲,臉憋得通紅,她雖然囂張,但那也只是對一群同齡的小姑娘罷了,小姑娘對授課的夫子天生帶著畏懼,姚女夫子又冷漠嚴(yán)肅,章華殿里,齊婉別人都不怕,唯獨對姚夫子有幾分懼意,章華殿授課,教導(dǎo)孝順、厚德、善良、友愛、謙虛、誠實、禮讓,她在章華殿里仗著公主身份欺負別人的事自然不敢當(dāng)著姚夫子的面說出來。 在姚夫子威嚴(yán)的眼神下,齊婉目光閃爍,說:“是姜幼寧給我的?!彼伊藗€自己認為合理在別人看來非常蹩腳的借口,這般含糊,在姚夫子這里顯然說不過去。 姚夫子手里戒尺指著桌面,“既然是郡主帶進來的,廢了這番功夫撕書,應(yīng)是要自己看的,她為何要給你?撕孝經(jīng)乃是大罪過,公主你身為天家皇女,理應(yīng)以身作則,為天下表率,不該知錯犯錯,而后不知悔改,滿口謊話,攀誣同窗。” “我,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