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害怕靜置的相紙隨時會從詞典里飛出，雙手牢牢按在詞典封面上，抬頭看了眼天花板，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女飛快低頭。

    露出的雪白脖頸透著淡淡緋色。

    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

    月考成績出來，紅榜的事情一連熱鬧了好幾天，待到大家習慣后，漸漸也就沒人再提起所謂結(jié)婚照的事情。

    偶爾有一兩個不死心的男生路過時會露出隱秘的笑容，隨即又像想起什么駭人的東西，匆匆低頭走過。

    一時風平浪靜。

    而時晚也習慣了每天早晨出門的時候，少年單手插著兜，懶散倚在樓道里，等她一同去上學。

    偏著頭，下頜線條鋒銳，被陽光照著，他的神色難得柔和幾分。

    經(jīng)常一同出門，時辰似乎意見很大，然到底只是個小孩，做不了更多，只能趁時晚不注意的時候猛瞪賀尋。

    絲毫不為所動。

    賀尋照單全收。

    時間過得飛快。

    轉(zhuǎn)眼之間。

    一中校園里的落葉喬木基本已經(jīng)枝葉凋零。

    “什么時候才能來暖氣......”一連下了好幾場雨，溫度驟降。做完課間cao，姜琦哆哆嗦嗦拉著時晚，“我快要凍死了......”

    “那你多穿一點兒啊?！睍r晚哭笑不得，“只穿這么點兒當然會冷。”

    從小畏寒，天氣一冷，她就穿上了厚衣服。然而姜琦卻仿佛還待在夏季，寧愿被凍得直打哆嗦也絕不加衣服。

    “不行不行?！笔譀霰?，姜琦猛地搖頭，“穿多了不好看?！?/br>
    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最愛美，盡管沒有什么心儀的異性，姜琦還是選擇穿少一點。

    畢竟她也不是唯一一個這么做的女生。

    “行吧......”知道姜琦的脾氣，時晚也不繼續(xù)勸。

    兩個小姑娘繼續(xù)朝班里走。

    “嫂子這么怕冷啊！”身后不遠處，穿得里三層外三層，不知為何同樣冷到直打哆嗦的聶一鳴聲音都在發(fā)抖，卻還是倔強地揚起下巴，“還是我身體素質(zhì)好！”

    “......”掃了一眼抖成篩糠的聶一鳴，賀尋沒吭聲。

    目光稍抬，他盯著少女的背影。

    明明穿得很多，卻一點兒也不顯得笨拙。今天她穿了件白色的高領(lǐng)毛衣，瑩白小臉被堆積的柔軟織物遮去大半。

    看人時像是初入林間的小動物，又小又乖，眸子怯生生的。

    莫名讓人想伸手掐上兩把。

    “哎對了?！倍读税胩?，聶一鳴終于想起正事，“尋哥，我今天好像在學?？匆娔乔厍?.....”

    賀尋目光一頓。

    正要細問，遠處匆匆跑過來一個一班的學生：“賀尋，楚老師找你！”

    沒什么事，楚慎之一向不會輕易叫人。示意聶一鳴先走，賀尋去往楚慎之的辦公室。剛進門，就看見時晚和剩下十幾個同學都在里面。

    然而視線一掃。

    秦秋也同樣站在門邊。

    幾周不見，似乎更清瘦了些，秦秋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見賀尋來，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甚至主動往旁邊挪了挪。

    讓出一小塊位置。

    摸不清對方的真實意圖，也懶得搭理秦秋，壓根沒往門邊靠。

    分開人群，賀尋直接走到時晚身后。

    理所當然的站定。

    楚慎之眼皮不由跳了下。

    當著一群學生的面，到底不好說些什么，于是他也就沒說，而是神色冷靜地分發(fā)手上的資料：“今天叫你們來，是為了集訓的事?！?/br>
    說的是為期一周的競賽集訓。

    還有不到一個月，是省里統(tǒng)一舉辦的理化競賽。極其重視，一中在假期時已經(jīng)組織過好幾次集訓。往年在學期內(nèi)并不會安排，今年是頭一遭。

    “今年六中那邊追得很緊，前兩天就已經(jīng)開始集訓了?！?/br>
    并不太贊成這種方式，然而只是個普通老師，和學校那邊溝通無果，楚慎之也只能應(yīng)下，“回去跟你們家長溝通一下，同意的話，我們明天就安排車輛出發(fā)?！?/br>
    和普通培訓不一樣，這種集訓是全封閉式，連著整整一周都要待在基地里。不能回家也不能隨意出去。待到集訓結(jié)束后才能統(tǒng)一回來。

    “有沒有搞錯?！蓖瑯颖唤腥マk公室，出來后，姜琦連連擺手，“我自己在外面一天都沒待過，一周真是要命?！?/br>
    明明假期只是來學校補課的。

    同樣沒有想到要在基地待整整一周，時晚也不禁皺眉。

    然而此刻她顧不上擔心這個，而是在原地站定。

    望向賀尋的方向。

    “我還以為你被我打得不能來學校了?！?/br>
    走在人群最末，插著兜，并不看秦秋，賀尋嗓音很冷。

    方才做課間cao時嗆了風，少年聲音有些沙啞，又刻意狹著幾分怒意，聽起來就無端攝人。

    饒是秦秋素來是八風不動的模樣，此刻也抬手推了下眼鏡：“都是誤會，沒那么嚴重?！?/br>
    然而只說了這一句，沖賀尋點點頭，并沒有往教室的方向走，他徑直走向下樓的樓梯。

    “行了?！睖蕚潢P(guān)門，看見賀尋死死盯著秦秋的背影，楚慎之淡淡道，“別惹事，回班去?！?/br>
    盡管是班主任，他也不清楚秦秋為何在家里呆了這么長時間。按著教導(dǎo)主任的意思，即使缺了月考，也要在一班給秦秋留下一個位置。

    盯著賀尋回班，楚慎之抬手揉了下眉心。

    一個二個都不省事，只希望這倆小子不要在基地繼續(xù)折騰。

    *

    傍晚回家，時晚跟向潔和時遠志說了競賽集訓的事情。

    “一周？”聽到這個消息，廚房里的時遠志飯都不做了，拿著鍋沖出來，一個勁兒搖頭，“不行不行！一周時間也太長了！我不同意！”

    “還好吧......”見時遠志把頭搖成撥浪鼓，時晚只能看向向潔，“有女老師統(tǒng)一帶隊，剩下的同學也會去?！?/br>
    高一高二兩個年級都要參加，零零散散總共有五六十號人。基地雖然離市里遠，相應(yīng)的配套設(shè)施卻也完備。加上有工作人員和老師，理論上并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

    不同于緊張兮兮的時遠志，向潔倒是十分贊同：“那就去唄，吃完飯我給你收拾一下行李，這兩天要降溫，得多帶點厚衣服。”

    “喵嗚！”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豌豆歪了歪頭，蹭蹭向潔的腿表示贊同。

    “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眼見著自己天天喂rou的小家伙胳膊肘往外拐，時遠志差點沒氣暈，“白給你喂那么多rou了！”

    然而到底拗不過妻子和女兒，加上家庭地位在時辰和豌豆來家里之后一路走低，最后，他也只能同意下來。

    第二天。

    一中統(tǒng)一安排的大巴車停在校門口，早早就守在車旁，遠遠的，楚慎之看見晨霧間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高的那個身上背著個包，手上還拉著一個行李箱。

    男生需要帶這么多東西嗎？

    他狐疑地看過去。

    只是待一周而已，又不是待一個月。

    然而走得近了，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行李箱上拴著毛茸茸的玩偶掛飾，還貼著不少鮮艷活潑的卡通貼紙。

    顯然不是男生會用的東西。

    “楚老師。”察覺楚慎之盯著自己的行李箱看，時晚有些臉紅。

    貼紙和掛飾都是時辰貼上去的，說是怕不小心和別人弄混。這倒也沒什么，只是賀尋一定堅持要幫她拿行李箱。

    “時叔叔說了讓我照顧你?！闭裾裼性~，少年眉眼飛揚，并不理會她的拒絕，“我都答應(yīng)時叔叔了，你總不能讓我食言吧。”

    眼不見心不煩，全當什么也沒看見，楚慎之擺手：“趕快上車?！?/br>
    來得稍晚一些，姜琦一上車就張望著找時晚，視線一挪，正好和少女身側(cè)冷著臉的少年視線對個正著。

    瞬間一個激靈，她一秒扭過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惹不起惹不起。

    還是自己坐吧。

    “你也太霸道了......”根本沒來得及跟姜琦打招呼，眼睜睜看著賀尋一言不發(fā)地把對方嚇跑，時晚哭笑不得。

    明明又不是不會笑。

    怎么天天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

    小姑娘聲音很軟。

    微微闔著眼，賀尋沒吭聲。

    只當他昨晚沒睡好，時晚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大家都很準時，到了定好的時間，大巴車按時出發(fā)。

    畢竟都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即使隔著年級，車開出去沒多久，學生之間彼此便熟絡(luò)起來。

    聊天和笑鬧聲此起彼伏，帶著年輕的鮮活氣息。

    坐在靠后的位置。

    沒有加入到聊天中，正偏頭看著窗外晨霧里的街道。

    時晚搭在膝上的指尖一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