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智卻告訴她，不是沒有可能。

    既然溫烈明確拒絕了武盈盈，武盈盈又在眾人面前鬧過那么一出，連圣人都知道了，那溫家和武家的親事已絕無可能。既然沒辦法隨心，武家為何不以女兒的親事?lián)Q取武家最大的利益？

    再說，唐頤樣樣出挑，不說才華——他哪有什么才華——在身世上是勝出溫烈許多的，又是那樣好的樣貌。他日武盈盈若嫁了唐頤，自是不怕別人說嘴，說她不心儀自己的夫君。

    畢竟好的樣貌是最致命的吸引，成親以后，武盈盈肯定會喜歡上唐頤的。

    想到這里，顏雪柔腦中莫名“轟”地一聲響，臉色也白了。

    秦莞見她這樣，便忙著安慰她，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我已經(jīng)在圣人面前說過話了，圣人不一定會同意這樁親事。”

    然后她又遲疑道：“而且我注意到……那日在珠鏡殿中，武家小娘子給晉王斟酒時，似乎并沒有作出十分引|誘的舉動，要知道，我以前是見過她對溫郎將作出那樣的舉動的……難道貴族女子都不善討好心儀之人以外的男子？”

    顏雪柔也不知怎么回事，聽完這些后并沒有覺得好一些，依舊手足無措。她艱難地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裙角發(fā)呆，秦莞晃她的胳膊，她回過神來，見秦莞正擔(dān)憂地看著她，便道：“我……只是覺得晉王真可憐，要被女子爭來爭去?！?/br>
    說完才覺得這句話很可笑，能被女子爭來爭去，難道不是一種榮幸嗎？

    她見秦莞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心中有些慌亂，急著想要將這句奇怪的話圓過去，便強(qiáng)笑道：“原來我跟晉王相識久了，會習(xí)慣地?fù)?dān)心他?！?/br>
    然后又覺得這句解釋也很多余，看著秦莞無語的臉，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

    秦莞嗔怪道：“你還有心思笑？”

    顏雪柔：“……”

    秦莞：“當(dāng)日我與圣人隨意喝了幾杯就走了，后來我找人探聽過，魏王、魏王妃、晉王和武家母女又在珠鏡殿中坐了好一會兒才走的，武家是公府，籠絡(luò)皇家人向來是不遺余力，就連衛(wèi)國公府都跟他們在同一條陣線上，你應(yīng)該知道的?！?/br>
    秦莞進(jìn)宮后一直多聽多看少言，乖巧得像是小貓一般，今日跟顏雪柔說這么多，已經(jīng)是破例了。

    顏雪柔聽了，低頭尋思，從前唐頤說過喜歡她，可如今唐頤知道了她為什么要接近他、影響他，恐怕對她的好感也全都沒了。那日他托大哥傳信給她，告訴她吳王的事，應(yīng)該只是猜她不會想要嫁給吳王，好心提醒一句。至于以后，他們大概是真的再也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了吧。

    其實(shí)論門第，武家也是配得上唐頤的，倒是他們顏家，就算三代為官，也不過是清貴書香門第，和皇室結(jié)親，還當(dāng)真是高攀了。

    兩人分別后，秦莞看著顏雪柔的背影，皺著眉直搖頭。

    顏雪柔是騎馬回府的，路上經(jīng)過梁國公府的大門，見唐頤和武盈盈正從府中出來。她愣愣地停在街角，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武盈盈跟在唐頤身后，兩人離得很近，看樣子應(yīng)該是唐頤到梁國公府拜訪，武盈盈送他出來。少女滿臉笑容，身影嬌俏，唐頤也微笑地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等武盈盈施禮告辭進(jìn)了府門，唐頤還愣愣地站在門口，不知是回味、是不舍，還是在思索什么。

    ……

    顏雪柔回到顏府時已經(jīng)很晚了，用過晚飯后便回到蘭院，進(jìn)屋躺在了床上。紫裳在外頭整理了一些東西，進(jìn)屋準(zhǔn)備伺候時，發(fā)現(xiàn)顏雪柔已經(jīng)睡熟了。紫裳覺得有些奇怪，見她被子沒蓋好，便輕手輕腳替她拉好被子，燭光隔著燈罩微微晃動了一下，照亮了顏雪柔臉上一道隱隱的淚痕。

    紫裳愣住了。

    ……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等顏雪柔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巳時了。她想要出去走走，于是換好衣服，帶著紫裳和一眾隨從出了門。

    府外的街道車水馬龍，令人恍惚中有種塵埃落定之感，可車輪碾過之處，又卷起nongnong失落。

    顏雪柔騎著馬四處晃悠，也不知該去哪里，覺得無聊地很。想到阿耶常說的“一日不書，百事荒蕪”，正準(zhǔn)備回去好好找?guī)拙硎ベt書看看，便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熟人。

    吳王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他身邊停著一輛反向而行的華麗馬車，武盈盈從馬車?yán)锾匠鲱^來，兩人正相視而笑說著什么。

    看樣子他們像是偶然碰上的，可吳王和武盈盈？？他們倆之間有什么交情么？碰上了難道不是點(diǎn)個頭了事？怎么竟像是十分熟稔的樣子？特別是武盈盈，此時她正慵懶地用纖細(xì)的素手撐著臉，唇角勾著嬌|媚的笑，目光若有若無地流連在吳王臉上……

    顏雪柔震驚得動也不動了，腦中莫名冒出秦莞昨日說的話——“那日在珠鏡殿中，武家小娘子給晉王斟酒時，似乎并沒有作出十分引|誘的舉動，要知道，我以前見過她對溫郎將作出那樣的舉動的……難道貴族女子都不善討好心儀之人以外的男子？”

    依秦莞的意思，武盈盈看唐頤的眼神并不勾|人，但昨日顏雪柔見到唐頤和武盈盈從梁國公府出來時，武盈盈分明笑得一臉?gòu)汕巍＿馈悴凰愎磡人她也沒注意，可眼下武盈盈在吳王面前也這般輕佻模樣，到底什么意思？

    想到這里，顏雪柔心中有些悶悶的，卻又夾雜著些難以言喻的竊喜，說不清是煩悶多些，還是竊喜多些，總之想要回府讀書的勁頭是已然不存在了。

    這時武盈盈看到了顏雪柔，見她正愣愣看著自己這邊，又重新將目光轉(zhuǎn)向吳王。顏雪柔一直麻木地坐在馬背上，直到吳王和武盈盈互相告別，武盈盈的馬車朝著她這邊來，在經(jīng)過她身邊時，沖她淡淡點(diǎn)了下頭，將車簾放下了。

    還在原地發(fā)怔的顏雪柔絲毫不知，武盈盈在放下車簾后無聲地笑了起來，心中有一股極大的爽|悅——靜嫻說得沒錯，顏雪柔一直不喜歡晉王，是因?yàn)樗睦镉袇峭?！難怪了，兩年前的上巳節(jié)宮宴上，顏雪柔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為難堪的吳王說話。還有，霍家那樣跋扈招人厭，顏雪柔還對霍家那么好，跟霍唯那么親，原來都是因?yàn)閰峭醯木壒剩?/br>
    顏家算是一直站在魏王這邊的，跟吳王也沒什么來往，顏雪柔的心思憋在心里無處訴說，當(dāng)真是辛苦！

    天啊，這么大的秘密，居然被她發(fā)現(xiàn)了！武盈盈在馬車?yán)锶滩蛔⌒Τ隽寺?，想到顏雪柔苦苦埋藏這么久的心愿即將化為泡影，她就高興得想要翩翩起舞！

    顏雪闌找到他家阿姐時，發(fā)現(xiàn)她正盯著梁國公府的馬車發(fā)愣，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顏雪柔皺著眉回過頭：“你怎么出來了？不是在府上溫書？”

    顏雪闌盯著她奇怪地看了幾眼，道：“快用午膳了，阿娘知道你出了門，讓我來尋你?！?/br>
    顏雪柔“哦”了一聲，沉默地跟著弟弟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

    晚上還有:d

    第71章

    幾日后，武唯先從宮中回到梁國公府，發(fā)了好大一頓火。

    “明明我跟圣人求的是跟晉王結(jié)親，怎的圣人竟有了讓吳王娶盈盈的心思？！”他怒不可遏，摔了好幾樣?xùn)|西。

    一旁的武夫人震驚極了，都顧不上那些被摔碎的名貴古玩，難以置信地看著武唯先：“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圣人說這話的時候，吳王就在場，一聲不吭，顯然圣人已經(jīng)先跟吳王說好了！”武唯先氣道，“不僅吳王在，那么多王公大臣都在殿中，圣人一副隨口一說的樣子，好像在征詢大家的看法，可除了咱們府，誰還會在意這種事？他做這戲給誰看？還不就是想要我下不來臺！”

    武夫人聽他大聲說圣人的不是，嚇得忙拉住他，撫著他的背心，小聲道：“怎么會這樣？那衛(wèi)公呢？他可有幫你說什么？”

    “吳王就在那站著，柳兄自然也不好多說，其他人即便想要幫著說兩句……哼，誰不知道圣人心里都已經(jīng)有了定數(shù)，如今就算說了，只會被三言兩語擋回來，何必自討沒趣呢！”

    武夫人驚問：“已經(jīng)定下了？”

    武唯先道：“那倒沒有，可你想，圣人豈是隨意亂說話的人？虛情假意地問一句，沒準(zhǔn)連日子都看好了！”

    說到此，武唯先氣得胡子都要飄起來了。

    這時武盈盈走了進(jìn)來，乖巧地跟父母行禮問安。武唯先知道她都聽見了，正想著怎么安慰她，武盈盈卻上前道：“阿耶莫要生氣，依女兒看，嫁給吳王也沒什么不好。那個晉王心里有人，他喜歡的是顏尚書的女兒，我若跟他成親了，他絕不會真心待我，吳王就不一樣了?！?/br>
    武唯先和武夫人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武夫人氣得指著她的鼻子道：“你……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蠢女兒？”

    武唯先亦大聲道：“你可知你在說什么？！你難道不知吳王素來跟咱們府過不去，他會待你好？你也不想想，你嫁給了他，將來你阿耶在群臣中如何自處？！”

    武盈盈見他們氣得咬牙切齒，也不著惱，只淡淡道：“他跟咱們府過不去，那都是霍家還在時的事了。如今麗妃也失勢了，吳王早已沒了爭奪太子之位的可能，魏王仁厚，自然不會跟自己親弟弟過不去。將來魏王登基，吳王被善待，咱們?nèi)疫€可以繼續(xù)保有富貴榮華，這和我嫁給晉王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