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因為她有段時間,曾經以貢獻自己燃燒自己來孝順顧秋蘭和商從業(yè)為己任,她一直認為顧秋蘭重男輕女的思想不是她的問題,根源應該是小山村的貧窮落后,顧秋蘭在這樣的地方成長、生活,沒有機會接觸外面的世界,沒有機會體會新時代女性的自由,她是可憐可悲的,她是無罪的,但這個可憐可悲的女人把她送出大山,讓她擁有更廣闊的天地,讓她接受新時代女性的熏陶,讓她有想法,有頭腦……所以商儀覺得自己更不能去埋怨,相反,應該竭盡全力打破常規(guī),讓顧秋蘭刮目相看,讓顧秋蘭走出來,改變傳統(tǒng)思想。 她是真希望顧秋蘭能夠瀟瀟灑灑,拋卻顧及享受后半輩子的生活。 所以,她想她是應該心存感激的……因為換作她,是沒有勇氣去接受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并且因為這個毫無血緣的孩子多吃一份苦多受一份累。 或許顧秋蘭也曾認為,這種行為真他媽的冤大頭。 所以她應該去恨的人,應該是生母生父,應該是把她帶到這個世界卻不負責的那兩個人,讓她有娘生沒人養(yǎng)! 可笑的是,她今天腦子簡直太亂了,竟然忘了問顧秋蘭,自己到底姓什么,父母又是誰。 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說忘就忘了? 或許潛意識里,她根本不想知道生她的是誰,因為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人。 這輩子就這么陌生下去,好像也不錯。 月光如灑,照耀著黑夜。 商儀睜開眼,一直望著窗外夜景,明豐廣場的大鐘高聳,在一排排高樓之中林立,距離兩個街口,清晰瞧見指向六點的時針。 她這會兒太陽xue還在一跳一跳痛著,神志比剛才清明多了,看了眼等紅綠燈的陸吟遲。 主動說:“你知道不知道,從今天開始,我意識到我的狗血人生可以拍成一部電視劇。” 陸吟遲眸色轉深,用力握了握方向盤,“那些狗血的電視劇情節(jié),大多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br> 商儀轉過臉,目光點點看著他,“你不想知道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陸吟遲心里已經猜出七七八八,沒必要問,或許,他知道的比她目前知道的還要多,發(fā)展到這一步事情有些棘手,他從前忽略了一部分,現(xiàn)在不知是裝作毫不知情好,還是和盤托出。 想了想,斟酌回道:“你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現(xiàn)在看起來,你心情不好,我不想讓你更傷心?!?/br> 商儀看著他,木訥點頭。 原來最懂她的不是別人,是陸吟遲。 她的確不想說,也不知怎么說,仍舊恍惚著,云里夢里,似真似假表示質疑。 不過潛意識在不停地告訴她。 沒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她閉了眼,又躺回去。 —— 商儀到家,一具沒有靈魂的尸體似的,床上一躺,拉被子蓋住自己。 沒多久聽到衛(wèi)生間嘩啦嘩啦的水聲。 陸吟遲白天應酬,身上沾染著酒氣和煙味,剛才車上商儀就聞到了,他的生活習慣一向這樣,到家時,第一件事一定要把外面的風塵氣息洗干凈。 他裹著浴巾出來,剛一走進,商儀聞到一股水蜜桃的清甜,是她上個月選購了備用的沐浴露,有段時間沉迷一款水蜜桃口味的飲品,恨不得把家里所有東西都變成那個味道。 她閉著眼睛,輕嗅一口氣,心里緩和了不少。 床頭格子窗沒關,今晚風浪大,仔細聽,還有湖中心清脆的溪流聲。 陸吟遲:“早晨李秘書在好粥道點了一份紅豆薏米板栗粥,一份醬茄子燜豆角,味道還不錯……你餓不餓,我讓她送一份過來?” 商儀眼睛睜開一條縫,被頭頂?shù)牡鯚粽找床磺宄痈吲R下跟她說話的,陸吟遲的面容。 “我什么也不想吃。” “或許我應該買回來,你嘗一下再決定?!?/br> 商儀:“我不用嘗,我不想吃飯?!?/br> 陸吟遲目光沉了沉,“那就當陪我吃東西?” 商儀咬唇,“你不知道我今天經歷了什么事,你如果知道了,大概就不會強迫我吃東西。” 陸吟遲頓了下,很快妥協(xié),“好,我不強迫你?!?/br> 他說罷,抬手去調頭頂燈光的亮度,滴滴滴摁了好幾下,商儀眼睛頓時舒服多了,她翻了個身,趴在床沿上,視線從白色浴巾邊兒擦過,看向陸吟遲細窄的腰。 在他轉身之前,毫無征兆的,悶聲悶氣說:“我想跟你做?!?/br> 陸吟遲身形一滯,不知是沒聽清還是被她破天荒的主動震住,反應了好幾秒才問:“現(xiàn)在?” “現(xiàn)在不方便嗎?” “沒有,”陸吟遲只是不確定她有這個心情,所以一時間很驚訝,“你確定想要嗎?” 商儀被這么問,清醒了一下,心想自己可能受到刺激了,所以很想在陸吟遲這尋求安慰,雖然她尋求安慰的方式很特殊,讓人尷尬不恥。 她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確定,也沒有直接回答不確定,從床上爬起來,跪坐著,側頭凝視自己卷曲著的小腿。 看也沒看他,輕聲詢問:“那你累不累?累就算了,我只是隨便問一下……” “不累,”陸吟遲打斷她,抬眸看過去,喉結隨著他說話上下滾動,“你以后有想的時候,大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大大方方提出來。” 說完立即朝她走來,手臂往上一提就把她攬入懷中,商儀不由自主緩了一口氣,對他身上的味道充滿眷戀。 這個時候,也唯有在陸吟遲這,商儀才覺得安心,她甚至有種,這個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陸吟遲才值得依靠的感覺。 三下五除二,她變成一根剝了皮等待下鍋蒸煮的白玉米,他低著頭,目光逐漸變得熱/切,幽幽深深,深淵一般。 陸吟遲對字畫一直都破有興趣,以前收藏了不少,他閑暇的時候拿著放大鏡觀摩名貴字畫時,也很少是這個眼神。 男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有天賦,不需醞釀太久,上一秒清清冷冷柳下惠,下一秒熱血沸騰小泰迪,比變臉都要嫻熟。 夜深人靜,只有水流激蕩聲,風吹著別墅花園的枇杷葉,唰唰唰。 商儀想要的,就是大腦趕緊停止思考,陸吟遲還真是拯救她的一味良藥。 雖然沉迷于某個男人的行為太危險,極有可能受傷,但對于她來說,大概再傷的傷,都沒今天致命。 第63章 夜已深。 從主動過這次以后,搞不好以前冰清玉潔的形象完全崩塌,讓他大開眼界。商儀既然已經在陸吟遲面前丑態(tài)畢露,以后也沒什么好遮掩好偽裝,不過從心底里也更接納他。 有人說成為夫妻的過程,就是兩個拳頭抵拳頭變成手心貼手心的過程,商儀現(xiàn)在從他那不僅感受到暖意融融還有百分百的信任。 房間內充斥著淡淡的曖昧,商儀閉著眼,細細感受著從格子窗外吹進來,觸感柔和,可有些涼的風。 平復兩分鐘后,陸吟遲起身去關格子窗,商儀微微抬頭,在他準備把兩扇窗都關上時,提聲說:“不許關那個。” 陸吟遲停頓兩秒,只留下一條小小縫隙,房間的風頓時變得微不可查。 就連剛才濕漉漉的涼爽氣息也沒了。 商儀摸著自己冰冷的額頭,蹙起眉,視線收回來,眼睫低垂。 淡淡說:“我喜歡這股風。” 陸吟遲:“風很冷,現(xiàn)在過了晚上睡覺開窗的季節(jié)。” 他說罷又躺下,閉著眼,有輕微的饑餓感,剛才一番消耗體力,很懶很倦,短時間內只想躺下休息。 不過還是決定起身穿居家服,去廚房。 他慢條斯理穿好上衣,商儀沉默了會兒,聲音猶如夜色一般清涼,“你去做什么?” “煮個粥,”他拿起褲子套上,“想喝什么粥?” “可以不去嗎?” 他開始挽袖口,“為什么?” 商儀抬頭,慢吞吞地說:“我想你陪我躺著……就算什么話不說也好?!?/br> 她很少這么乖乖巧巧,霜打的茄子般失去斗志,更很少在他面前展露脆弱一面,陸吟遲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樣的姑娘讓他毫無抵抗力。 不知怎的,他下意識說了句“好”,然后把剛才穿好的衣服又一件件脫了,掀開被子躺下,湊近她。 商儀忽然涌來一股流淚的沖動,眼眶濕了濕,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他取笑,主動打開他的胳膊,頭埋進去。 一眨眼,接連不斷的淚珠不要命的往外滾。 她心里想,我真是什么都沒了,可能也就只有這么一個老公是親的了,可惜這老公還不一定永遠是她老公……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有別的想法了。 陸吟遲垂眸,只能看見一顆發(fā)色微淡,毛茸茸的腦袋,胸前濕熱的范圍越來越大,淚滴滾落下來時,接觸到肌膚有些癢癢,但卻好像砸在心頭,讓他壓抑沉悶。 陸吟遲并沒多少安慰人的經驗,在他三十歲年華中,還不曾遇到讓他這么手足無措的場面,舉著手,僵硬了會兒,輕輕撫她的肩膀,揉一揉她的發(fā)定。 詞匯蒼白匱乏,只會說“別哭了”“我在”這樣一沒有水準,二沒有安撫力的話術。 商儀又往他懷里擠了擠,手臂攀住他的脖子,讓他呼吸有些不暢,她帶著哭腔,一會兒說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陸吟遲剛心疼了一下,她又指責:“你這個時候怎么還能那么賣力的睡我呢,我都這么慘了……我其實就想你抱抱我,你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嗎……” “……” 雖然她頭腦有些混亂,可陸吟遲仍舊覺得自己今晚特別冤枉。 總之她顛來倒去的折騰,陸吟遲被她說的只剩下沉默。 商儀哭的有些眩暈,鼻子悶悶的喘不過氣,還流著鼻水,甕聲甕氣說:“紙,我要紙?!?/br> 他稍頓,反應了好幾秒,抬手打開大吊燈,光線頓時貫穿四周,探手從她那邊找到抽紙盒,遞過去。 她這個時候有點精神分裂的感覺,剛收哭腔,人就好像變了一個,匆匆爬起來,抱著抽紙背過去身清理。 三分鐘后轉過身,兩人面對面?zhèn)扰P,她盯著他微微上翹的睫毛梢,陸吟遲的視線則從她紅腫的眼眶和鼻頭掠過,閉上眼悠悠嘆了口氣。 剛才她在哭,陸吟遲卻有種比自己哭還難受的感覺,胸腔一直有東西壓著,給他難以形容的沉重感,此刻她哭完好像舒服很多,陸吟遲卻很傷,還沒緩過來。 商儀看著他的神色,眼眶頓時又有些濕潤,“你討厭我這樣嗎?” 陸吟遲睜開眼,“什么樣?” “愛哭的樣子?!?/br> 陸吟遲望著她看了會兒,目光澄澈,“女人不都愛哭?” 商儀覺得陸吟遲好像對女人存在誤解,這句話說的太片面,不過她并不想矯正他的觀念,因為她就是愛哭的女人。 商儀今晚有些固執(zhí),沒得到答案,又問了句:“那你討厭嗎?” 陸吟遲看著她:“不討厭,但我不想經常看見你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