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笑了笑，對丈夫的本事顯然很是信服，“定然是可以的?！?/br>
    就如同喬氏說的，第二日的傍晚，侯府就迎回了那位出嫁的小姐。

    秦安婉勉強對著喬氏行禮，低低道：“嫂嫂。”

    喬氏看著秦安婉，她比出嫁前更瘦了，鬢角甚至因為掛心曾子澄而有了幾根明顯的白發(fā)。

    秦安婉讓兩個侄子侄女不必多禮，眼里盈了淚水，見到了兒子，也把曾子澄抱在了懷里。心終于安定下，眼皮子一翻，就昏厥了過去。

    第71章 面圣

    在二樓的雅間里等人，隔著廊的窗打開，林清嘉坐在窗邊，聽著樂聲響起，臺中的那人水袖揚起，蓮步輕移，正是旦角唱道：“長清短清哪管人離恨？云心水心有甚閑愁悶？”

    婉轉(zhuǎn)清揚，眼波流轉(zhuǎn)最是風流。

    綠衣在別院的時候不曾見過這般的唱戲，只有小時候趕社戲遠遠聽過一場，此時聽著那曲聲，一時有些癡了。

    林清嘉手指點在窗邊，每一點都點在拍子上，京都的梨園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比長青王府請的戲子也不遑多讓。

    見到了所等的人走過了窗邊，林清嘉站起了身子，“王老爺?！?/br>
    綠衣也連忙站起身子行禮。

    魏荀頓了頓腳，對林清嘉頷首，權公公躬身開了門，他走入到了雅間里。

    林清嘉伸手關上了窗，聲音就小了不少，林清嘉在綠衣的背后推了一把，“去一樓聽戲罷?！?/br>
    先前交代好了綠衣，綠衣也不耽擱，對著王老爺行了禮，就離開了房間。

    出了房門看到這雅間的左右兩件皆是窗門開著，身穿勁服的男子站著，神色肅穆得不像是在聽曲。

    綠衣的心中一凜，對唱的動人的昆曲興致都少了不少，懷著沉重的心事到一樓的正廳里頭聽曲。

    權公公因為林清嘉的吩咐多看了她一眼，對方對她笑了笑，并沒有讓自家主子屏退他的打算。

    “說是約你，結果你到的比我還要早。”魏荀開口說道。

    林清嘉笑了笑，她怎敢讓當今圣上久侯，“我也才到?！?/br>
    魏荀見著林清嘉的模樣，忽的笑了，柔和了先前嚴肅的神情，“小姑娘猜到了我的身份？”

    從過去到現(xiàn)在，周蕓并未猜到他的身份，反而是蕓娘的孩子一眼看破了他的身份。

    “見過皇上。”林清嘉對著魏荀行了萬福禮，聲音脆生生的但是并不大。

    “起身?！蔽很魇疽饬智寮纹鹕?，“出門在外，不必多禮，你仍是喚我王老爺就是?！?/br>
    “是?！绷智寮螒Z道。

    魏荀坐下之后，權公公就手腳利落地開始用沸水洗壺與杯，等到醒過一道茶之后，魏荀的面前一杯，林清嘉的面前一杯。

    “權公公的茶總是最得我的胃口的?！蔽很髻潎@道。

    林清嘉嘗了一口茶水，果然是唇齒生香的，濃淡相宜恰到好處，舌尖龍井的香味都在口腔之中綻開。

    耳畔還有隱隱的曲調(diào)聲，竟是覺不像在人間。

    “勞煩權公公了?！绷智寮握f道，“這茶就像是王老爺說得，泡的極好。”

    自從那一日之后，權公公就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他不能輕慢，聽著林清嘉的話，此時笑道：“奴才的茶和小姐的胃口就好?！?/br>
    “你與蕓娘不大像?！蔽很魃钌羁粗智寮我谎邸?/br>
    林清嘉笑了笑，說道：“我與娘親確實不大像?！鼻笆赖乃蛟S還有幾分與娘親相似，在京都別院在長青王府的那些日子徹底改變了她。

    “你娘會醫(yī)術，你可會？”魏荀說道。

    林清嘉搖頭，“沒有那個天分，娘親也沒有勉強我?！?/br>
    魏荀問著林清嘉瑣事，她一一作答，態(tài)度坦然。

    魏荀膝下無子，但有幾個女兒，其中四公主與林清嘉的年歲相差不大，性子卻迥然不同，林清嘉太過于平淡，好似面對的不是身為帝王的自己，只是一位尋常長輩。

    聰慧冷靜，頗有見地。

    魏荀與權公公不約而同對林清嘉都在心底做了這般的評價。

    “蕓娘說你最擅長的是作畫？”

    “是。”林清嘉點點頭。

    魏荀便與林清嘉說起了畫來，說起了畫作，林清嘉便比剛剛的模樣多了活潑的生氣，一雙眼也是燦得出奇，這才讓魏荀意識到，林清嘉當真是蕓娘的女兒，她們有相似的眉眼。

    蕓娘最動人的時候，就是說起行醫(yī)治病經(jīng)歷的時候，那雙眼亮的灼人，與過往他所見過的女子皆不同，他才動了心思。

    魏荀一時有些恍然，心思平靜下來后再看看林清嘉。

    忽然有了興致想要知道林清嘉是什么模樣，能夠讓長青世子上了心，按照周蕓的說法，魏邵和可是用了當?shù)氐闹?，甚至使出了手段，林家小姑娘生得何種模樣，讓他動了心思？

    林清嘉聽到了魏荀的話就應了下來，等到權公公指使梨園的小廝送了清水，洗凈了面上遮住顏色的膏子，露出了白凈的皮膚和原本的容貌。

    膚色白皙，最勾人便是眉心的一點紅痣，就算是剃了眉，眉尾缺了一角，也看得出林清嘉的動人。

    “小姑娘生得很好?！蔽很髡嫘馁潎@說道，想了想又說道：“我聽蕓娘說，你想著晚些再回林家，是不是？”

    “是。”林清嘉點頭。

    “小姑娘愛俏?！蔽很髡f道，“這般用著余杭人士的名頭，遮住了容貌，豈不可惜？”

    “實不相瞞，從姑蘇到京都的一路，我覺得很快活，這是禁錮在后院里看不到的。”林清嘉說道，“遮住容貌換了個身份，能有現(xiàn)在的日子，我覺得很好?！?/br>
    “你想一直這般？”魏荀說道。

    林清嘉失笑著搖頭，“只是遲一些，母親也知道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所以順著我的意，同意延遲一些。”看著魏荀，母親上京便是要求他的庇護，她也想要知道眼前人是如何看這事的，想要如何去做。

    魏荀看懂了林清嘉的眼神，說道：“你娘親的打算是讓我替你定一門合適的親事?！睂χ智寮我恍?，“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定下什么樣的人家，都是使得的?！?/br>
    林清嘉的心中一跳，莫名從魏荀的話語里聽出了一種誘惑的滋味，她只消舌尖一卷，就可以說出那人的名字……

    林清嘉咬了舌尖，陡然一清，“還是晚些罷?！彼辶饲迳ぷ诱f道，“不急的?！?/br>
    她聽人說秦霆軒是被圣上屬意的駙馬，這事的真假不知，她不知秦霆軒的心思，也不知忠恒侯府上下的心思，莽莽撞撞讓圣上賜婚是再糟糕不過的主意，她在心里否了這個極其誘人的想法。

    想到了這里，林清嘉的心中一顫，知道秦霆軒在她的心中已經(jīng)不一般了。

    因為有魏荀在場，林清嘉不敢多想，強迫從腦中剔除了秦霆軒的身影。

    魏荀聽出了林清嘉話語里的不穩(wěn)，并不追問，又說道，“那要我給長青世子定一門親事？”

    林清嘉為這個主意一動，繼而也是搖頭，“若是結成了怨偶，反而不美?！?/br>
    魏荀雙手在桌面上搭成了塔尖狀，似笑非笑看著林清嘉說道：“讓你定親也不要，給他定親也不愿，那要如何？”

    林清嘉的眉心攏了攏，因想到了主意，眉頭舒展開，認真道：“若是不麻煩的話，圣上流露出要給他指婚的心思就好。”

    若是圣上流露出這個心思，長青王府定然要想法子的。

    有圣上的盯梢，長青王府定然是尋不到她與母親兩人，長青王府一定會有所動作，等到魏邵和再訂了親，她光明正大回到林家就是。

    魏荀笑道，“這倒是可行?！?/br>
    如同林清嘉一般，他也不想給魏邵和指婚，但是可以流露出要給魏邵和指婚的意思。

    這個想法他先前在腦中已經(jīng)有了雛形，所以才讓周蕓與林清嘉暫且保持原狀。

    林清嘉松了一口氣，“多謝圣上?！奔热浑y得遇上了圣上，就說道：“還有一樁事，我想通圣上說一聲?！?/br>
    “什么事？”魏荀微微頷首。

    “我娘過些日子準備去醫(yī)術院進修。”林清嘉說道。

    “醫(yī)術院？”魏荀一愣。

    “是。”林清嘉淺笑道，“醫(yī)道無涯，想要在這條路行得更遠的，她便動了心思?！?/br>
    魏荀原先讓醫(yī)術院開了女院，也就有引周蕓入京的念頭，此時周蕓當真要入醫(yī)術院，但是卻沒有同他說一聲，他心中有些不悅。

    但想一想周蕓提到行醫(yī)治病時候那發(fā)亮的眼，他又心中一軟，也沒有預備阻攔她，若是她喜歡入醫(yī)術院，那便入就是。

    “我知道了?！蔽很髡f道，“時候也不早了，蕓娘只怕也要從侯府出來了。”

    周蕓給曾子澄開的方子得了大夫的贊嘆，只推讓周蕓繼續(xù)給曾子澄治病才好，此時秦安婉也回到了侯府，知道了消息之后，也是想讓周蕓給曾子澄治病。

    今個兒林清嘉與魏荀的相約，便是因為周蕓去了侯府。

    虛應幾句，林清嘉就要送魏荀出去。

    “你在雅間里頭候著，權公公把那個小丫頭叫上來，你再離開?！?/br>
    “是，多謝王老爺?！绷智寮螌χ很饕话?。

    第72章 周寶如

    “當真沒有雅座了？”秦恬曦皺眉說道，“這不還是早晨，也不是什么熱鬧的場次，難倒是有人全包了場？”

    “郡主，這會兒是邵君的戲，他說喜歡清凈，只唱上午的戲份，樓里上下都靠著邵君吃飯，凡是他的場次，早早就定了出去。”樓里的小廝對著秦恬曦不住躬身，“大廳里頭還有位置，若是郡主和這位姑娘喜歡清靜，不如用屏風略擋一擋，既是自在，也可以看得更清楚?！?/br>
    周寶如拉了拉秦恬曦，“要不然就……”

    “你等一下?！鼻靥耜貨]有等著周寶如說完話，就急急打斷了她，只因為她見到了熟悉的人影。

    秦恬曦不由得揉了揉眼睛，莫不是看錯了，怎么會看到宮里頭的那位權公公在同綠衣說話。

    權公公走到綠衣的身邊，綠衣連忙從一方小凳上站起了身子。

    然后權公公同綠衣說了什么，她不住點頭，繼而趨步跟在了權公公的身后。

    有綠衣和權公公，那是不是表示余杭的那位林嘉姑娘還有圣上也在梨園之中？

    心跳的加快，快速的就連耳里也只聽得到血液涌動在血管之中的聲音，咚咚咚響得如同錘鼓。

    秦恬曦順著兩人的方向看去，見到了從木梯自上而下走來的那人，那人赫然是興慶帝。不過出乎秦恬曦意外的是，旁邊并沒有那位自余杭而來的姑娘林家。

    周寶如的心中也在揣測，究竟是遇上了誰？最后看到了木階上的那人，他看上去有些讓人眼熟。

    周寶如再看到了穿著青衣的面白無須的侍從給那人打了一個千兒，動作少了男子的利落，反而有一股子陰柔之氣在里頭。

    是太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