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有點(diǎn)懷疑：“真的嗎？”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老樹精立馬豎了起來：“真的！”

    和老樹精吃了幾樣點(diǎn)心，又看了幾場煙火，遲遲慢慢有了睡意。她揉了揉眼睛，低頭看向老樹精。

    老樹精已經(jīng)完全睡了過去，絲毫沒有動靜。

    遲遲于是小心翼翼把它裝回荷包，又把桌上的點(diǎn)心裝進(jìn)衣袖，然后走出去對宮人們說：“我的一朵珠花掉在路上了，你們跟我一起去找找吧?！?/br>
    宮人們不疑有他，跟著小皇儲一路走到了石林。趁宮人們都在低頭找東西的時候，遲遲悄悄走進(jìn)了黑霧。

    她摸黑穿過通道，輕輕把老樹精放在了殿前，又把點(diǎn)心放在了它的旁邊。

    守護(hù)神沒有出現(xiàn)。

    遲遲有點(diǎn)失落，又看了一眼禁閉的殿門，最后提著裙子離開了。

    老樹精睡得很香很沉，中途翻了個身，卻發(fā)出“咔”的一聲脆響。它立刻清醒過來。

    原來不是尊上把它的樹枝折斷，只是它的五感又回到了樹身上，翻身的時候不小心壓斷了一根枝條。

    老樹精松了口氣，但下一瞬它的瞌睡就被通通嚇跑了。

    黑暗里，一襲黑衣的尊上踩著它的樹根問：“玩得開心嗎？”

    老樹精老老實(shí)實(shí)回：“開心。我和遲遲吃了點(diǎn)心，還看了煙花，煙花很好看。我們還看了月亮，月亮也很好看。”

    尊上往后一仰：“還有呢？”

    還有？

    老樹精憋了一會兒，終于想到還有什么。

    它說：“還有賀小公子，遲遲和他說了幾句話，后來他就走了。”

    說的是什么來著？

    老樹精猛地一拍手：“遲遲問明天是不是賀小公子陪她玩，還說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假裝不喜歡。”

    下一瞬，老樹精就感覺到，踩著它樹根的力氣忽然一松。

    薛驚：什么意思？不是不喜歡我，只是假裝？所以是喜歡我的意思？喜歡我什么意思？

    搞錯指向?qū)ο蟮拿曰竽ё?/br>
    第20章 燈會

    十五是元宵當(dāng)日，遲遲早早吃了晚膳，等著明帝和王皇后帶她出宮。昨天岳思亭被家里突然叫了回去，雖然跟著去了岳府的宮人說岳老將軍已經(jīng)無礙，但遲遲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

    帝后出行的儀仗很長，從街頭開始，一直到街尾才結(jié)束。遲遲和王皇后坐在同一座與轎里，輿轎外安安靜靜，百姓們都在等著帝后的車馬走過。

    等到了落腳的地方，遲遲跟著王皇后下了轎。他們來的是京城中最高的明月臺，從這里往上看，可以望見天邊的一輪明月，往下看，可以看見百姓熙熙攘攘在街上游玩。

    王皇后知道小孫女在記掛什么，叮囑了幾句，就叫宮人送她去岳府。

    賀詞也去了。

    到了岳府，門口的仆人進(jìn)去通報，很快一大群人都迎了出來，岳思亭就在他們當(dāng)中。為首的中年男人朝著遲遲下拜，他身后的人也很快跟著跪了下去。

    “拜見小殿下?！?/br>
    遲遲身邊的宮人替她出聲免了禮，然后大家前前后后簇?fù)碇』蕛M(jìn)了大門。

    岳老將軍雖然突發(fā)暈厥，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大半，遲遲來了，他還硬撐著下床，給小皇儲行了禮。遲遲也馬上還了一禮回去。

    明帝立遲遲當(dāng)皇儲的時候，朝中有反對的，有中立觀望的，不過岳老將軍卻一直都是支持的一方。他年輕的時候是明帝的伴讀，后來從軍替明帝南征北伐，還教出了許多了不得的學(xué)生?，F(xiàn)在有了小皇儲，他就為小皇儲保家護(hù)國，馬革裹尸。

    岳老將軍還向遲遲請罪，說教出了聞彬柏這個叛國的罪人，他自己也算罪人了。

    遲遲認(rèn)真地回答：“才不是這樣。岳將軍為什么要把不是自己的責(zé)任攬到自己身上呢？好比我去教人學(xué)武藝，有的人學(xué)會了之后除暴安良，有的人學(xué)會了卻用來殺人劫財。人心本來就各有不同，自己的路是自己走的。岳將軍困囿于眾多學(xué)生中的其中一個時，大齊的子民卻都因?yàn)槟苓^上平平安安的日子。這才是岳將軍更應(yīng)該看到并且覺得自豪的事情?！?/br>
    岳老將軍深深嘆了口氣：“小殿下聰穎，能識得大局，是老臣自己狹隘了。”

    遲遲搖頭：“岳老將軍安心養(yǎng)病。等好了，皇祖父還請您進(jìn)宮陪他下棋呢。”

    賀詞站在遲遲身后的人群里，他一直低著頭，所以沒有人發(fā)現(xiàn)賀丞相的嫡孫也來了。賀詞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與小皇儲同進(jìn)同出，但遲遲說了上面的一番話之后，賀詞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了他一直以來都故意冷淡相待的小皇儲。

    這是陛下教她說的話嗎？

    今天要來岳府，所以遲遲穿了一身素淡的初桃粉色。她整個人也像剛剛開放的桃花，生氣勃勃，叫人止不住流連。無論如何，賀詞都不能否認(rèn)，小皇儲傾國傾城，沒有人比得上。

    想到這里，賀詞頓了一下，又輕輕收回了目光。

    遲遲說完話，屋里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一點(diǎn)，岳老將軍被扶著回了床上，他讓曾孫女好好陪小皇儲玩，不要因?yàn)樽约憾驍_到了小皇儲玩樂。

    于是岳府的人送遲遲和岳思亭一起離開了主屋。

    走出院子，岳思亭立刻很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好朋友：“遲遲心肝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這么會說話？”

    遲遲被她捧住臉，因此聲音有點(diǎn)含糊：“岳老將軍都說了是我聰穎。這是天生的，沒有為什么?！?/br>
    岳思亭揉揉她的臉蛋：“好好好，你聰明絕頂，絕頂聰明?！?/br>
    她問遲遲：“想去哪兒玩？我聽說街上有舞獅舞龍，還有好多表演雜耍。你想不想去看？”

    遲遲當(dāng)然想去，她立刻用力點(diǎn)頭。

    等進(jìn)了轎子，岳思亭才偷偷湊到遲遲耳朵旁邊問她：“你的宮人里面，什么時候有長得這么好看的人了？”

    遲遲奇怪：“什么這么好看的宮人？”

    “就是那個穿青袍的呀，不過我只在上橋的時候瞥到一眼，沒有看見他的正臉長什么樣子。”

    遲遲反應(yīng)了過來：“那是賀小公子。”

    *

    街上的百姓來來往往，人人手里都提著一盞花燈。有招財?shù)捏π窡?，送吉祥的兔子燈，還有寓意太平有象的象形燈，預(yù)祝蟾宮折桂的蟾蜍燈。

    遲遲看得眼花繚亂，岳思亭馬上說：“我去幫你買一盞，你就繼續(xù)逛吧。我買回來了會來找你的?！?/br>
    看來這個元宵佳節(jié)，她得為遲遲與賀詞讓出位置了。

    岳思亭說完就躥進(jìn)了人群里，遲遲連她的影子都沒摸到。目睹了整個過程，現(xiàn)在沒了帶路的岳思亭，賀詞知道該自己出面了。他走上前去，對著小皇儲說：“小殿下隨臣來吧?！?/br>
    街市里很是熱鬧，路邊有玩竹馬戲的小孩子，騎著竹竿，手里拿著一把竹刀，嘴里呼呼喝喝，跟他的玩伴你來我往。也有放爆竹的人，點(diǎn)燃爆竹后連忙捂著耳朵躲去一邊?？盏厣暇壑娜烁?，有人在跳圈，從抬高的藤圈中縱身飛躍過去。有人在頂缸，用腳頂住一只大缸，大缸上還站了一個金雞獨(dú)立的小男孩。

    場面最大的是扮作各種神仙的走會隊(duì)伍，一路有吹吹打打的樂隊(duì)相隨，四周還有香火煙霧繚繞，真的像極了仙人過境。

    遲遲抬起頭，看著一對踩高蹺的“仙人”從她身邊過去。其中一個“仙人”注意到了這個小美人，對著遲遲一連表演了好幾個動作，最后才緊趕慢趕，踩著高蹺去追走會的大隊(duì)伍。

    賀詞一直靜靜站在小皇儲身后，自然看到了小皇儲是如何興高采烈地觀賞表演。

    她的眼睛里，像是盛滿了光。

    走過了最熱鬧的一段路，前面是燈會猜燈謎的地方，附近也有可以坐下來吃元宵的小攤。

    遲遲走得有點(diǎn)累，宮人連忙替她擦干凈凳子，讓遲遲坐了下來。

    這里比較安靜，男男女女或是提著花燈走來走去，或是駐足在燈籠前猜燈謎。遲遲問：“我也可以過去嗎？”

    賀詞站在她旁邊，對小皇儲說：“小殿下稍等?！?/br>
    說完他就朝著猜燈謎的地方走去，看起來似乎在和看守的人交談。等他回來，又叫了幾個宮人過去，把人家的攤子整個搬了過來。

    遲遲：“……”

    賀詞語氣溫和：“小殿下現(xiàn)在可以猜了?！?/br>
    *

    遲遲趴在桌子上，宮人就把燈一盞一盞拿到她面前。

    第一盞燈寫的是：“畫時圓，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打一字?！?/br>
    遲遲動也不動，輕輕松松就說出了謎底：“是‘日’字?！?/br>
    宮人翻出謎底，果然是一個“日”字。

    第二盞燈猜的是：“雨打燈難滅，風(fēng)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邊星?！?/br>
    遲遲想了想，問：“是流螢嗎？”

    宮人翻開謎底，正是流螢。

    一連猜了幾個，遲遲次次都答對，她很是高興，囑咐宮人把這些燈都收起來，等一下可以讓皇祖父和皇祖母看一看。

    最后一盞燈被呈了上來。這盞燈上貼了許多絹?zhàn)龅奶一ㄉ先?，花蕊則是用細(xì)珠穿成的，映在燈影里，栩栩如生，好像燈籠上真的開出了桃花。

    這次的謎面是：“天運(yùn)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yùn)也難逢。因何鎮(zhèn)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shù)不通。打一用物。”

    遲遲慢慢皺起了眉。

    她沒有猜出來，身邊站著的一直沒有說話的賀詞，突然出聲替她答道：“是算盤?！?/br>
    攤子上大半的燈籠都被遲遲猜走了。賀詞出手大方，給了攤子主人一錠一兩的金子。攤子主人誠惶誠恐，他一早看出來這兩位貴客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于是立刻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離開了猜燈謎的地方，遲遲提起桃花燈，仔細(xì)摸了摸上面的花瓣，然后對賀詞說：“這是你猜對的，這個燈是你的?！?/br>
    看著小皇儲戀戀不舍把桃花燈遞了過來，粉色的桃花襯著粉衣的美人，賀詞就在這朦朧的燈火中輕聲開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盞桃花燈自然也是小殿下的。”

    兩個人正在說話，不遠(yuǎn)處，幾個聚在一起游玩的貴女，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小皇儲。

    是一個圓圓臉的貴女先開的口，她語氣疑惑：“咦？那邊站著的是小殿下嗎？我怎么覺得看起來有點(diǎn)眼熟。”

    她一說話，旁邊幾個人的注意馬上就被吸引了過去。

    站著的果然是小皇儲，身邊還有宮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又有人眼尖地說：“小殿下身邊的人好像也有點(diǎn)眼熟?！?/br>
    “那不是賀府的賀小公子嗎？”

    果真是賀詞。雖然賀詞很少參加宴席，但他豐采高雅，只要在宴席上出現(xiàn)過一次，就能讓人永遠(yuǎn)也忘不了他。

    這句話一出口，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小皇儲和賀丞相的嫡孫出現(xiàn)在元宵節(jié)會上，總不能是來這里討論國家大事的吧？看來十有八.九，賀小公子是要被小皇儲收入囊中了。

    有人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

    邊上的人問她：“你笑什么？”

    笑出來的是一位一直沒有說話的貴女，她替自己辯解：“我才沒笑。不過就是突然想起了以柔jiejie，有點(diǎn)擔(dān)心她。”

    她當(dāng)然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