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越太傅不一樣,他去世時都掛念著越棠。 而如今,那丫頭從云端跌入泥土里,依然想裝作自己很好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燕霽之看著程慶堂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一道靈光劃過,卻又沒完全捉住,不自覺地摩挲著食指指節(jié)微薄的繭子,眸光微沉。 對方不欲透露,他更不想多問,只矜傲頷首。 小海棠,自然是歸他照顧。 云鶴樓在京城是數(shù)得上名號的酒樓,進去隨便到雅間溜達一圈,就能見到許多平日里只能耳聞的達官貴人。而其出色的菜品也使得它人聲鼎沸。 起初,玉葉跟著越棠到這家門口的時候,也以為自家姑娘要進去用膳,誰曾想,越棠只抬頭望了望牌匾,挪開步子便去了對門。 一家自從云鶴樓開張后就門可羅雀的食肆。 沒有一個客人,荒涼到甚至小二都不曾再請,只剩下掌柜愁眉苦臉地撥弄著算盤,見越棠進來,先是嘆了一聲,而后才道:“客官,小店準備關(guān)門了,您還是去別家吧?!?/br> “這才剛過巳時,就要打烊?”越棠笑吟吟地問了一聲,自行在一窗邊的位置坐下,“快些拿菜單來?!?/br> “不是打烊?!闭乒癯蠲伎嗄?,“是準備關(guān)張了,店已經(jīng)盤出去,下午買家便要來收?!?/br> 越棠目光放在窗外,看云鶴樓門外排著的長隊以及因為熱鬧不斷擦汗的店小二,她驀地問了一聲:“廚子也要轉(zhuǎn)給下家嗎?” “啊……”掌柜不明白越棠為何有此一問,但見這姑娘一身綢緞價值不菲,也不好轟人,只得端了一盤瓜子上來,“對,買家也準備開酒樓。” “云鶴樓這樣熱鬧,開酒樓都是要虧掉的?!痹教膭毡睾V定。 她記得清楚,這家換了東家之后的確又開起了一家酒樓,飯菜的味道也很不錯,可她死后游蕩的那段時間里,眼睜睜地看著這地界因為生意冷清,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牌匾。 而云鶴樓則一如既往地紅火。 越棠看著云鶴樓那塊描金的匾,眸光微黯。全都是因為……這家酒樓背后站著的是十七皇子啊…… 當今寵愛貴妃,而十七皇子也才值弱冠的年紀,比起那幾位已經(jīng)滲透朝堂手握重權(quán)讓圣上忌憚的王爺,實在是太值得偏心了。 而這份偏心,也給了十七皇子足夠發(fā)揮的空間。 無論如何,他最后能壓下頭上成群的兄長成功登基,不能小覷。 “您說得對,這么多貴人光顧云鶴樓,別的店哪里還活得下去呢?!闭乒駠@了聲。 云鶴樓仗著有貴人撐腰,拉客手段實在下作,不但直接從門口拉人去他家吃飯,還故意請了人來找茬栽贓,這樣一來二去,也就半年,這家食肆就垮了。 “小的也同買家說過,他卻不在意,想來是有應對法子的。” 越棠摩挲著杯沿:“糖醋排骨,醬燒茄丁,快去做吧?!?/br> 掌柜頓時噎了噎:“可是……” “既然還沒關(guān)張,也是該待客的?!痹教男χ?,“我既然來了,也懶得換個地方。” “客官請稍等?!闭乒癃q豫了片刻,扭頭朝后廚去了。 “姑娘?!庇袢~頗為不解,起初她以為自家姑娘是想用午膳的,可看到她的話頭,又想起她們這趟出來是想找廚子,可卻沒有絲毫對這家食肆的廚子感興趣的意思。 “噯,別急嘛?!痹教牡穆曇糨p快,“反正都出來了,我……” 她原本隨意掃著外面,忽然聲音頓住,可再細看過去,又懷疑自己眼花了。剛剛某個瞬間,她好像從云鶴樓的某個窗口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轉(zhuǎn)了過去。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小侯爺才不會到云鶴樓吃飯呢。 于是又繼續(xù)道:“如今這樣子在侯府是不行的,那點月錢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沒什么嫁妝,之前祖父給的東西都讓他們收了回去,手里沒點底子怎么行。” 先不說燕霽之的啞疾什么時候能好,日后要讓他步入官場,成就前世那般基業(yè),襄陽侯是指望不上的,無論是打點關(guān)系還是收取幕僚,都得靠他們自己。 “那您可有什么法子了……”玉葉為自家姑娘振作的速度感到欽佩。 更何況,不為銀錢而苦惱的生活過了十幾年,現(xiàn)在還能迅速想出掙錢的法子,還能比越棠更聰慧的人嗎? “當然沒有?!痹教母纱嗬涞幕卮穑層袢~一時失語,然而,少女的眼睛卻是彎彎的,里面滿是希望,“我多看看,總會想到的。” 她死后游蕩的時候幾乎逛遍了整個京城,知道什么價漲,何時地跌,也曉得外面的天災人禍,更清楚哪些人才如今還被埋沒。 可手里錢財有限,也沒有底牌去做大事。 只能先從小的地方考慮。 越棠若有所思地吃完一頓飯。 她本來想和這家食肆的廚子談談,就記憶里來說,這位廚子確實手藝還不錯,這里開酒樓接連倒閉后,他也是先到私人宅院里做了一段時間攢了些家底,于是又在西城開了個小館子,生意也很不錯。 可如今已經(jīng)有人肯先接手,在不知新東家如何的情況下,那位廚子肯定是不愿意和自己走的,她也沒打算廢口舌,結(jié)了飯錢便要出門。 誰知,迎面卻進來了幾個錦衣華服的公子。 “小嫂嫂?”站在略微中間的人看到越棠后發(fā)出了極為訝異的一聲。 越棠眼皮直跳,暗道出門沒看黃歷,竟然又碰到了燕行岳這廝。要知道,這人昨日給她留下的印象實在不算好,她也懶得理會,只是抬頭看清面前這幾人的時候,卻忽然怔住了。 為首的人面若冠玉,手中捏著一柄折扇,看向越棠時眸光微亮,噙著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若在別人看來,那自然是風流倜儻。 “明陽?”他挑著眉,“好久不見?!?/br> 明陽是越棠原先的郡主封號,越竹筠歸位,她的封號自然被削了個干凈,為了安撫扶華長公主,當今給自己才認祖歸宗的親外孫女起了個更好的——鳳還。 “十……”想到還在外面,越棠的聲音啞了啞,匆匆行了個禮,“您玩笑了,這兩個字,小女不敢當?!?/br>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個不簡單的十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