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太過分了!”莊氏扯著嘴角同安氏道:“大嫂,那月氏你該管管了,怎么的也是你們大房的媳婦不是,怎的還聯(lián)合著外人來跟咱們做對!” 安氏正要說上兩句,突然有丫頭跑來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么,只見一瞬間安氏臉上的血色就褪盡,嘴角顫抖著,不比方才的老夫人模樣強。 莊氏高興了兩句,頗有這幸災(zāi)樂禍的說道:“喲,這是怎么了?” 莫非大房真出了大事不成? 莊氏眼咕嚕直轉(zhuǎn),卻聽安氏雙眼無神的說著:“那月氏,那月氏竟然讓我和老夫人房里出去的丫頭給她侍疾!” 這月氏是想打她和老夫人的臉是吧? 不說抬成姨娘就算了,竟敢拿她和老夫人房里出去的丫頭伺候她,無名無份的讓她們房里的丫頭去侍疾,誰聽了不是一場笑話,還當(dāng)如今整個寧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呢? 她豈敢? 莊氏心里又一陣悶笑,又趕緊在安氏氣頭上添油加醋的,氣得安氏一時怒火涌上心頭,什么都顧不得了,當(dāng)即就要帶人去鶯歌院找人算賬,不想有下人急急忙忙的稟報,說那外頭月家人敲鑼打鼓的在府門外鬧,如今整條朱雀大街,被引來的人給圍得水泄不通的。 安氏和莊氏都是臉色一變,轉(zhuǎn)頭朝大門急步走去。 第45章 哭之求 向來莊嚴(yán)得讓人不敢輕易涉足的寧府今兒格外熱鬧。 先是月家由余氏帶著丈夫兒子氣勢洶洶的敲鑼打鼓吸引了金陵城的老百姓一路尾隨,而后到了這朱雀街上,幾人更是毫不停頓,一鼓作氣的敲鑼到了寧家門前。 兩個門房佩著刀,兇神惡煞的氣勢逼人,上前了兩步要喝斥來人時,抬頭一瞬間卻焉了下來,其中一人諂媚的笑了笑,卻在背后對另外的人做了個手勢。 “月老爺好,月夫人好,月大爺好,幾位請進請進,”施禮間,門房趕忙替他們開了門,另一人迅速進了門,想必是去通知當(dāng)家的去了。 實在是少夫人這娘家人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兇狠的氣勢一下就把他們給蓋了過去,這會子對著那腿彎還有些發(fā)軟呢。 這一幕被月家人看在眼底,但他們什么都沒說,月余糧冷冷的在他身上瞥過,手里還拿著銅鼓敲了一下,面對著被引來的圍得水榭不通的老百姓,高聲揚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今兒請大伙兒來評評理,我家小妹嫁入這寧家也不過月余,為何嫁,整個金陵城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心里自有一桿秤,心里也明白,但!這寧家欺人太甚,一進門就給家妹下馬威,又是侍疾又是綿里藏針的羞辱,如今還耀武揚威的賞下幾個妾室過去打壓,那些人子有這寧家的長輩們撐腰,我這家妹如今卻是被氣倒了,我月家雖人微言輕,但也是好人家教導(dǎo)出來的姑娘,如今受了這不明不白的冤屈,定然也要上寧家討個公道才是,我月家雖是普通老百姓,雖然窮苦,但也不能坐視看自己閨女被如此搓摸還無動于衷是不是?!” 月余糧說得嘶聲力竭的,一下引起了無數(shù)老百姓的共鳴。 大都朝雖四海太平,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但老百姓還是處于食物鏈的最低端,面對強權(quán)依然束手無策,往前推,也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兒因為美貌被人看中、抬走,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而只得委屈求全的活著,作為娘家人,又有多少心疼閨女的只得陪著吞下血淚熬著,忍著。 像月家人這樣敲鑼打鼓上門討公道的他們還是頭一遭見到。 但,看見這樣的月家人,被同樣戳中心事的老百姓心里卻翻騰起來,腦子里快速的運轉(zhuǎn)起來,或許…… “對,一定要討個公道,不能讓咱們老百姓的閨女再受欺負(fù)!”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回了一句,卻一下激起了千層浪,有了這個開頭,先前還有些猶豫顧忌的老百姓一下如同沖破了閘的洪水,七七八八的應(yīng)和了起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門房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不停的埋怨另一個門房,咋動作這般慢,沒見事情都要朝著失控的方向發(fā)展了嗎? 當(dāng)家的主子們咋一個都沒見著呢? 殊不知,名叫剛子的那位門房也是慌得火急火燎的,無它,府上幾位老爺當(dāng)家前腳才上朝去了,這后腳月少夫人娘家人就來了,一時半會的,門房也無措得很,好在最后他見到大夫人安氏院里的丫頭手上端著東西在廊上走過。 安氏和莊氏到門口的時候,聽見的就是月老大最后一句,以及越來越多的老百姓的附和,安氏胸口一滯,險些朝后仰倒過去,莊氏一把扶著人,難得的關(guān)心了一句:“大嫂,你沒事吧?” 安氏搖搖頭,就著她的手撐起了身子,咬著牙嘈從嘴里蹦出兩個字:“我沒事!” 莊氏見她這樣子,嘴角笑了笑,到底沒再說什么。 要是她遇到這樣的兒媳和親家,只怕比安氏好不了多少,這一刻,被安氏壓了二十幾載的莊氏心里一口惡氣不知不覺吐出了不少。 安氏哪里是沒事,早就是怒火攻心了,這會子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就鐵青著臉三兩個大步過去,怒斥起了月老大:“好你個顛倒黑白、紅口白牙的月家,我早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如今還來府上鬧騰,你是打量我寧家好欺負(fù)不成?” 她早就說過,那月家女泥腿子出身,哪里懂半點規(guī)矩,這不,如今還鬧上門了吧? 月余糧冷哼兩聲,當(dāng)即就要擼袖子跟安氏對峙。 這大夫人,她竟然還有理了? “老大,退下!”余氏這才在一邊出聲兒,不讓月余糧跟安氏對上。她往前走了兩步,不疾不徐的對著氣急敗壞的安氏:“顛倒黑白、紅口白牙,親家覺得我兒說錯了,那你倒是說說,哪句錯了?” “我…”安氏恨極了余氏這副神輕氣閑的樣子,一下脫口而出:“句句都是錯的,都是你們月家人想在我寧家撈好處所說的借口,我告訴你,本夫人是不會如你們所愿的?!?/br> 安氏并不是沒有腦子,相反,在來之前她就想好了,無論月家人說什么都要否認(rèn),只要她們不承認(rèn),就算月家煽動起了老百姓又如何,不過暗地里說道兩聲罷了,莫非還敢明目張膽闖入寧家辯駁是非嗎? 這普天之下,除了皇室,誰敢跟他們寧家作對? “親家的意思是你們沒有讓我兒侍疾,沒有給我兒下馬威,沒有給我兒塞妾室?”誰料,余氏還是不疾不徐的問著。 安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余氏,但嘴上還是堅定的說道:“對!” 話落,大門里邊傳來一陣吵鬧,隨后只見一個穿著花俏的女子披著頭發(fā)沖了出來,一把跑到安氏跟前跪下,淚流滿面的說道:“大夫人,你行行好別趕我離開鶯歌院,我知道荷月素來礙你的眼,如今你又把鳶兒遣了過來,但老夫人早已把奴婢賜到了鶯歌院,求大夫人發(fā)發(fā)慈悲,別趕奴婢離開?!?/br> 荷月哭得梨花帶淚的,滿臉的無助,生怕如同月橋說的那般,大夫人如今派了鳶兒來取代她,這妾室之位在月家人來了后也定然只有一位,她和鳶兒只有一人能勝出。 荷月不是沒想過去找老夫人給她撐腰,畢竟大夫人再如何厲害,在老夫人跟前兒也只是個媳婦,她好歹也曾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丫頭,大夫人再囂張也是會顧忌的。 但就如同少夫人說的那般,老夫人如今才將將醒來,這整個寧家里里外外的都是大夫人說了算,趁此機會她讓鳶兒取而代之,就算事后老夫人再追究也于事無補了不是? 可惜的是,荷月這番梨花帶雨不僅僅沒讓安氏動容,更是讓她險些氣暈過去。 她才將將說了那話,這連一刻都沒過,就出來這么個拆臺的,別說看在老夫人的面上顧忌了,現(xiàn)在她看這丫頭,那是恨不得吞了她! 莊氏見勢不對,趕忙呵斥起來:“胡說什么呢你這丫頭,你不是在老夫人身邊當(dāng)差當(dāng)?shù)煤煤玫膯幔跎噶撕???/br> 莊氏這番話,原本是想在暗地里提示荷月兩句,但荷月前腳才被月橋給灌輸了幾個時辰的話,這會心亂如麻,哪還有平日里半分警覺,只認(rèn)為月橋的話被一一驗證了,滿臉震驚的看著莊氏:“二夫人,連你也……” 當(dāng)日莊氏的祝賀歷歷在目,如今在聽她言,荷月只覺一顆心直往下掉,難道,她真要被送回老夫人身邊,做一個伺候人的奴婢了嗎? 不! 荷月眼里閃過不甘、憤恨,她緊緊咬著牙,狠了狠心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邊磕邊哭著乞求:“還請大夫人不要趕走奴婢,奴婢保證不會同鳶兒爭寵,只會一心一意的伺候好五公子,絕無二心,求大夫人讓奴婢留在鶯歌院吧?!?/br> 安氏頭疼欲裂,面對著眾目睽睽意味不明的打量,如今看荷月的目光當(dāng)真是猝滿了毒。若非不是這丫頭跳出來,任憑月家怎樣胡攪蠻纏也是沒有用的,完完全全的一面之詞,她只要隨口否認(rèn)就能讓她們灰溜溜的回去,如今卻多出了荷月這個意料之外的人。 月氏,我還真是小瞧你了! “啪啪啪”余氏低聲輕笑了兩聲:“親家如今還有何話要說?莫非還要在否認(rèn)一次?” 是是非非眾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便是安氏再狡辯那也不過是為自己扯一尺布來遮遮羞罷了,早在那丫頭跳出來的時候這一局安氏便輸定了。 “不過是個丫頭的話罷了,做不得真,”安氏不敢看她的眼,只淡淡的側(cè)開了頭。 “丫頭?”余氏低低的笑了出來,還饒有興趣的問著一眾嗷嗷待哺的老百姓,問著:“大夫人說這只是個丫頭罷了,你們信嗎?” 不少老百姓搖搖頭。 余氏卻正了臉色,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不過這確實是個丫頭。” 好些人被弄得沒回過神,余氏又開口了:“只是,雖然是個丫頭,但也不是普通的丫頭,這丫頭曾經(jīng)可是老夫人跟前兒的大紅人,這不,老夫人疼愛她,在新娘子回門后不久便賜下了,如今正住在那鶯歌院呢,鶯歌院是哪兒大伙聽聞過嗎?” 未等別人有所反應(yīng),她道:“正是那寧小侯的住所呢?!?/br> 這一說,人人都反應(yīng)過來了。 “大夫人!”余氏一轉(zhuǎn)頭對上她,語氣里加重了幾分:“一個老夫人跟前兒的紅人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你在這金陵城里隨便問,還是說,夫人覺得這個丫頭被老夫人當(dāng)做心腹一般養(yǎng)著,不過是去了幾日的鶯歌院,會被我月家這個鄉(xiāng)下來的閨女收買?” 第46章 當(dāng)之責(zé) 下朝后,寧閣老和寧公父子才堪堪踏出宮門,守在宮外的寧家下人就著急的上前,口中不斷的呼喚:“老爺,大老爺,不好了,發(fā)生大事了!” 寧家父子臉色一僵,相顧一看,忙問著:“怎么了這是?” 下人就差拽著他們的袖子往回拖了,急道:“五少夫人娘家人鬧上門了,如今正在門外呢!” 下人的話一出,寧家父子腦袋里就閃過明悟,隨即臉上還有些尷尬。 果然是家里頭做的好事被人知道,如今被人給找上門了吧? “還愣著干嘛,趕緊回去!”寧閣老招呼著還沒回神的寧公,急忙上了外頭的轎子,不大一會就到了寧府。 圍得水榭不通的朱雀街,老百姓一看寧家當(dāng)家的回來了,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讓寧閣老和寧公的轎子過去,彼時,寧大夫人安氏被余氏的話給堵得開不了口,莊氏是個混不吝的,見狀一下就插進來胡攪蠻纏一番。 余氏對付安氏這起那是胸有成竹,但對莊氏的撒潑也是頭疼不已,倒是在僵持的時候,月橋在綠芽的攙扶下可憐巴巴的走了出來。 美人梨花帶雨,哭得委屈,哪怕不甚優(yōu)雅的滑落在地,哭嚎一番那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更顯得柔弱不堪,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在場的老百姓們本就偏著弱者一方,當(dāng)事人再一出來哽咽著訴說委屈,頓時心里就有一把譜了。 有一個這樣不講理的婆母,還有一個撒潑打諢的嬸子,這月家女確實是個可憐人。 被稱之為可憐的月姑娘眼角處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月余糧悄悄走近她,小聲說道:“meimei,快起來了,已經(jīng)可以了,地上涼氣兒重著呢。” 月橋嘴角“嗤”了一聲,舔了舔干澀的紅唇:“腳麻了。” 她倒是早早就想起來了,只是腳背處一陣麻過一陣兒,讓她險些就要驚呼出聲,又怕開口要壞事,只得繼續(xù)坐在地上,麻得她眼淚止不住的掉。 綠芽在旁一聽,趕忙把人扶起來,月橋便倚著余氏站著,與寧家眾人對峙抗衡。 寧閣老和寧公回來時見到的情形便是如此,寧閣老忙帶著寧公插進去:“這是怎生回神?”他轉(zhuǎn)頭對月當(dāng)家等人和氣的道:“月家的,咱們都是一家人,有話進去好生說就是,何必讓人看了笑話不是?” 這頭寧公也轉(zhuǎn)向安氏和莊氏,黑著臉斥責(zé)了兩句:“親家來了怎的不請人進去坐坐,在外頭說話像什么話!” 這父子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很快就把事情平息了下來。 寧閣老是長輩,他發(fā)了話,月家這頭也不好做得太過,再則該說的也說了,事情如何相信明兒整個金陵城都知道,他們又何必再逞能? 月當(dāng)家接到余氏的眼色,憨實的笑了起來:“閣老這話說得不錯,那便進去說吧?!?/br> 于是,一行人便依次朝里頭走去,安氏落后幾步,簡直是恨得咬牙切齒的,這月家人來鬧了一通,如今滿城風(fēng)雨,到最后還成她的錯了? 只是寧公的斥責(zé)她也無法反駁,只心里把月家人,尤其是月橋狂罵了一通。 寧公也沒注意到這些,只在一旁悄聲問著:“衡兒呢?” 他岳家鬧到家里這般大的事兒,這小子竟然到現(xiàn)在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咋知道!”安氏正在怒頭上,聞言就丟出了一句,只說了后,又不自然的解釋起來:“一大早的,出了老夫人的門就跑了,說是外頭有個什么外域來的商隊,那馬家小子邀他去瞧瞧。” 說起兒子,安氏又想起了那月氏。 不就是兩個丫頭嗎,這都容不下,不僅僅讓她和老夫人賜下的丫頭去給她侍疾,到現(xiàn)在連個名份都沒有,還說什么讓鳶兒去學(xué)規(guī)矩! 她一個泥腿子,還教人學(xué)規(guī)矩,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為了這,她兒都跑外書房住了,寧衡什么性子,安氏這個當(dāng)娘的一清二楚,打小就受盡了寵愛,性子也是隨心所欲,哪里在女人手里頭吃過虧? 這月氏嫁進來幾日,不僅僅鬧得家里不安寧,還讓寧衡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都忍不住維護和退讓,赫然讓安氏危機感大增。 假以時日,這月氏是否還要取她而代之? 安氏滿懷忐忑的跟著進去了,外頭,寧家這出大戲一傳十,十傳百的讓人津津樂道,更有那說書的腦子一動,跟著轉(zhuǎn)了幾圈,一下就把寧家大戲給重新編排了一次,放到臺上,又惹來一陣熱議狂潮。 直接就蓋過了那外域商隊來訪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