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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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安回去的路上才遇到了何建平兩人。 “大哥,三弟?!焙谓ò矄≈ぷ诱f:“回家去吧,以后咱們在這里沒有什么親戚了。” 何建喜喘氣,“二哥,你沒干啥傻事吧?” “沒,就是打了一架?!?/br> 何建安冷靜過頭了,看著都有點(diǎn)不正常。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沒說什么,擁著何建安就回家去了。 在路上遇見了陳婆子。 陳婆子手中拿著木棍,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路上鞋子都掉了一只。 看見他們?nèi)值芷桨矡o恙的回來了,松了一口氣,差點(diǎn)眼前一黑就暈了。 不過她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只是心神微微一動之后,很快就定下來。 倒是何建安。 何建安一看見她就沖上去,跪下哭。 嚎啕大哭。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慘不忍睹。 陳婆子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沉聲問道:“老二,你這是干嘛?你還是小孩子嗎?” 何建安悔得用手自打嘴巴子,哭道:“娘!是兒子錯了!兒子當(dāng)年不該犯渾!不聽娘的話,非要娶這么個婆娘!后悔呀,這個女人沒心沒肺,沒心肝的!” 他一個大男人這個時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比小孩子看著還慘。 陳婆子心中百味雜陳,她定定看何建安一眼,嘆氣道:“沒事就好,回家吧?!?/br> 老二是悔了。 這么多年,不管母子兩人之間有多少不合,吵過多少句嘴。老二從來沒有說過后悔這句話,就是死逼著不認(rèn)錯。不管怎么著都要護(hù)著林翠苗這個婆娘,這一次,是真的傷透心了。 陳婆子冷眼看著,這個時候,反倒是不好再說什么。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走了。 何建平何建喜兩兄弟駕著何建安回去,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跟勸說何建安,就怕他想不開。 當(dāng)陳婆子來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見圓寶眼巴巴的站門檻那兒等她,喊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姥姥啊姥姥你怎么還不回來?” 陳婆子心中本來熱乎著,聽見這一句話,臉上的笑意要笑不笑。 頓了一會兒,故意板著臉瞪了她一眼,“這孩子說什么混話?你這句話又是跟誰學(xué)的?” 圓寶嘟嘴,“就是……聽見別人說的嘛。這不是好話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沒得辦法?!毕肫鸾裉彀l(fā)生的糟心事,陳婆子搖了搖頭,對她叮囑:“這個話你可別跟你興國表哥說?!?/br> 圓寶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拉著陳婆子坐下,給她捏捏肩膀,捶捶背。 陳婆子被伺候得舒服了,一聲爬滿皺紋的臉,很快就綻放出笑容。 “還是我乖乖好啊,知道心疼姥姥。有些人活了半輩子,這一生都過去了大半,才知道要悔。以后圓寶要好好的,不要掉一滴淚?!?/br> 圓寶點(diǎn)了點(diǎn)頭,聽得一知半解。 她跑回吳去,給陳婆子沖了一杯麥乳精,還放了蜂蜜。 “姥姥喝。” 陳婆子笑瞇瞇的喝了。 喝完了之后,圓寶央求:“姥姥,“麥乳精要喝完了,咱們能不能再買一罐回來?不不,兩罐,三罐,每人一罐。” 陳婆子嗆著了,咳個不停,“不行。哪里有這么多錢?” “我們?nèi)ス╀N社買呀。” “沒票。要工業(yè)券呢。咱們上哪要去?” 圓寶嘆氣,“好吧,那我以后可能永遠(yuǎn)都長不高了?!?/br> 陳婆子哭笑不得,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 鬼機(jī)靈。什么話都說。也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都是誰教的。有時候把她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笑完了,陳婆子又唉聲嘆氣的,cao心的還是老二的事。 老二她是不指望什么了,關(guān)鍵興國年紀(jì)還小,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對孩子也不太好。 想了想,陳婆子就對田麗說:“你去把興國報(bào)過來吧。這幾天晚上,讓老大過去陪著老二睡幾晚,別嚇著孩子?!?/br> 田麗辦事一向利索,很快就把何興國抱回家去。 就這么分開住了幾天,等何建安平靜下來之后,就把何興國接回去。 不過是短短幾天,何建安看著憔悴了許多,臉上滿都是胡茬,看上去邋里邋遢。 陳婆子見不得他這樣,皺了眉頭說:“之前我也就不說你了。但是往后你要是還為那個女人要死要活,我就當(dāng)做沒生過你這個兒子?!?/br> 何建安立馬表了孝心,“娘你放心。我不會再眼瞎第二次了?!?/br> 現(xiàn)在何建安聽不得林翠苗的名字,一聽就雙眼泛紅。 陳婆子不置可否,隨他去了。 林翠苗的事情,在大平村傳的很熱鬧。 這山旮旯里一年到頭也沒有什么大的新聞,也沒有什么好消遣,現(xiàn)在出了這么一樁事情,家家戶戶都津津樂道,一出門嘮嗑準(zhǔn)要提上幾句。 更何況,癩子頭就在大坪村的隔壁。隔壁的生產(chǎn)隊(duì),偶爾還會為了搶水,跟他們生產(chǎn)隊(duì)的人起摩擦,兩村的人感情實(shí)在算不上多么好。又因?yàn)殡x得近,摩擦又避免不了,平時見著了,也沒什么話好說。 現(xiàn)在大平村的媳婦嫁給他們村的爛人,看熱鬧的人總很多。 何建安感覺自己臉都丟盡了,盡量不出門就不出門,現(xiàn)在走路也都是低著腦袋,假裝沒聽見別人跟他打招呼。就怕叔叔伯伯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叫住他要打聽的,都是關(guān)于林翠苗的事情。 臉上無光啊。 何建安心中對林翠苗的那幾份僅存的憐惜和情分,在日復(fù)一日的消磨中,消失殆盡,什么情分都沒剩下了。 這些流言蜚語,能誅心。林翠苗是那把殺了他的刀。 不過,很快秋收又要來了。收完了之后還要搶種秋小麥,這一年到頭,就沒多少天閑著的時候。 莊稼人都是看天吃飯,時間到了,你想閑也閑不了。 一旦忙活起來,一身的骨頭架子都要累散了,哪里還有什么閑工夫去八卦人家?關(guān)于何建安那些不堪的流言,還有那些帶著嘲諷而已的打趣,在這一段忙碌的時間都離何建安越來越遠(yuǎn),倒讓何建安松了一口氣。 他有一把子力氣,就把力氣都發(fā)泄在田里。埋頭苦干,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把自己累成了一頭牛。 每天回家,除了吃飯就是倒頭就睡。 等到何興國要報(bào)名的那一天,何建安都沒反應(yīng)過來。 還是陳婆子拿著掃帚上門去打了他一頓,罵了何建安一頓,何建安才反映過來,原來何興國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了。 何建安訥訥道:“娘——我、我——” “你什么你?”陳婆子怒不可遏,手中的掃帚刷刷刷就打下去,“有你這么當(dāng)?shù)膯??連孩子哪天開學(xué)都不知道。要不是興國哭著跑去找我,你信不信你孩子連學(xué)都沒得上?” 罵完了之后,陳婆子又是一個激靈,怒道:“你不會把剩下的錢都拿去給你那婆娘,沒有給興國留下學(xué)費(fèi)吧?你腦子怎么這么糊涂?。?!” “沒有沒有!”何建安立馬道:“我都留著呢,我、我正馬上帶他去報(bào)名?!?/br> “我呸!要等你帶他去報(bào)名,人家早就不收人了!我先給他報(bào)了名,記得把學(xué)費(fèi)還給我!” 何建安摸了摸額頭的虛汗,連忙拿出5塊錢來給陳婆子,連連道謝。 陳婆子收了錢,看了他好幾眼,冷臉訓(xùn)斥道:“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當(dāng)初咱們家那么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你現(xiàn)在倒是好,日子越過越爛。我可是把我能給你最好的都給了,剩下的過得怎么樣,就看你自個。你說你還有沒有出息?你就念著你那個婆娘,一點(diǎn)都不記得你兒子?” 一番話把何建安說的熱淚盈眶。 他羞愧的低下頭去,連連點(diǎn)頭,說自己錯了。 陳婆子見不得他一個大男人總是哭,特別是最近,見不得他消沉的模樣。頓時拉下臉去,轉(zhuǎn)身就走,“興國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攤上你們這樣的爹娘!” 何建安一顆心仿佛放在油鍋里煎來炸去的難受,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終究沒追上去,把兒子帶回來。 回家的時候,陳婆子沒走進(jìn)家門,就聽見何興國的哭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 她頓時嫌棄的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這父子倆究竟怎么回事,一個哭兩個也哭。 “哭什么哭?喊魂呢?學(xué)費(fèi)不是都給交上了嗎?” 何興國哭了有一陣子了,這個時候正在打嗝,抽抽搭搭的,說話也不清晰,“我、我不是……哭這個……我是、我是……” 圓寶順手拍了拍何興國的后背,安慰他,然后抬起頭來說道:“姥姥,表哥的那群朋友,都笑他沒娘呢,說他娘跟野漢子跑了?!?/br> 陳婆子一聽這話,臉又一下子拉長了。她抄起掃帚,瞬間沖到門口,又不知道要去找哪個小兔崽子算賬,所以就站在門口那罵罵咧咧,罵天罵地,罵老的罵小的。 “是哪家的人沒有好好教孩子,好話不說,光說賴話,長大后要爛嘴的!什么娘跟人跑了?虧你們這些爛心肝的大人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孩子面前倒,你們惡不惡心?一群人閑了沒事干,吃飽了撐的。啊呸!你們連肚子都吃不飽,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林翠苗那爛貨跑了,那不皆大歡喜嗎?興國沒娘怎么了?他還有叔叔伯伯,還有爺爺奶奶!欺負(fù)我何家沒人了是吧?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哪個小兔崽子敢說一句!” 陳婆子那張嘴可不是說著玩的。 雖然她在和空氣斗智斗勇,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但她從頭到腳的媽都非常的起勁。 罵人的花樣,都不帶重樣的。 路過的人聽了,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都停下來聽她說一聲。 陳婆子道:“看啥看?再看,連你一起罵!” 然后就連在門前看熱鬧的都沒了。 罵完了之后,陳婆子才拿著掃帚回來掃院。 何興國還在哭。 圓寶脾氣好,眼巴巴的拿著蕭回給自己的牛皮糖分給他,安慰他說:“行了表哥,別哭啦。我給你糖吃。以后誰要是再罵你,我?guī)湍阕崴?!?/br> 何興國抽空翻了個白眼,“我都打不過胖虎哥呢,你怎么可能揍得過?奶也不讓你打架啊。” 圓寶還沒說話呢,陳婆子立馬道:“圓寶說得對!不能讓人欺負(fù)到頭上!揍他!嘴欠的!” 圓寶咯咯就笑了,“那我們明天帶姥姥一起上學(xué)吧,姥姥一出手,準(zhǔn)能把他們?nèi)崤肯?!?/br> 陳婆子:“……” 她一個老婆子,要怎么跟他們?nèi)ド蠈W(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