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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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妃要留甜珠在宮里陪她住幾日,徐老太君率先道別。等老人家離開后,馮妃問甜珠道:“徐家人讓你進(jìn)宮來,只是單純帶你來給我請安,還是有別的目的?甜珠,有什么話,你只管說便是。” “是?!碧鹬閼?yīng)著,而后起身在馮妃跟前跪下來。 馮妃知道甜珠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比較嚴(yán)肅,見她跪下,也就沒有喚起。甜珠垂首道:“三jiejie是先帝妃嬪,如今與先帝眾嬪妃一起住在冷宮里。大伯母思念女兒,想著讓甜珠來求娘娘,能不能請娘娘在陛下跟前美言幾句,放三jiejie出宮去?!?/br> “原來是這事……”馮妃淡淡說了一句,而后親自彎腰將甜珠扶起來說,“這原不是什么大事,但要真論起來,畢竟是皇家的事情,也不算小事。你也知道,先帝只是禪位,人卻還在宮里住著。將來陛下會給他封個什么王,不好說,若是賜了府邸,這些嬪妃該是還要跟隨先帝一道去封地?!?/br> “但也不算多為難的事情,等有機會,我在陛下跟前說幾句?!边@件事情,馮妃算是應(yīng)下來。 如今陛下后宮后位且虛,但既然馮妃住在正宮,便是她暫時代管著后宮之事。先帝的那些嬪妃,她都安排在了長思宮,對那個徐三姑娘,倒是有點印象。 當(dāng)初那些嬪妃來拜見的時候,她根據(jù)花名冊一一對著人瞧過,曉得那個徐三。 “奶娘,你親自去長思宮一趟,把徐妃叫來?!瘪T妃吩咐,等榮嬤嬤走后,她又說,“我知道她,剛進(jìn)宮的時候見過一回。但是當(dāng)時因為忙著別的事情,很快就忘了。先叫她到我的宮里來,住在這里,等有合適的機會,我會跟陛下說?!?/br> “謝謝娘娘?!碧鹬榫椭礼T妃心善,她肯定會答應(yīng)的。 馮妃摟著甜珠,見她帶著個包袱進(jìn)宮來,只笑著點她眉心:“你來住,我這里有換洗的衣裳,哪里還需要你帶自己的?!?/br> 甜珠臉卻漸漸有些紅了,低著腦袋卻不說話。 馮妃問:“怎么了?” 甜珠說:“這里不是我的換洗衣裳,是給殿下做的一雙鞋子。想著既然來了娘娘這里,便帶了過來,好等殿下進(jìn)宮來的時候,娘娘遞交給他。” “我瞧瞧看。”馮妃拆了包裹來,就看到一雙黑色皂靴,做工精細(xì),不由點頭,“你的手一向都這么巧?!?/br> “我在家閑來無事,就做些東西打發(fā)時間。要是知道娘娘會留我住下來,我就不做這些了?!碧鹬檫€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馮妃知道她面皮薄,便也不在鬧她,只說:“你送給他的東西,自己親手交到他手里,本宮不過手?!?/br> “那我就不送了?!碧鹬橐Т?。 馮妃樂著笑起來,就聽外面有太監(jiān)尖著嗓子唱起來道:“陛下駕到?!?/br> 沈祿背手大跨步走進(jìn)宮殿來,他穿著身明黃色的龍袍,特別有精神的樣子。人才跨進(jìn)殿里就問:“剛剛外面遇到榮嬤嬤,聽說你要去長思宮接一個人?” 馮妃跪下請安,人還沒有跪下來,就被沈祿扶起來了。 馮妃道:“回陛下的話,是臣妾吩咐乳娘去的?!痹谏虻摖糠鱿拢T妃坐在了沈祿旁邊,“臣妾記得,鎮(zhèn)國公徐家,是有個姑娘還留在宮里的吧?想著甜珠沒有見過這個jiejie,恰好她今天進(jìn)宮,就打算叫了來讓她們姐妹聚一聚。臣妾原想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沒有支人去跟陛下講,請陛下責(zé)罰?!?/br> “罰什么?!鄙虻摰溃暗拇_不是什么大事,讓她們姐妹見一面也無妨。” 沈祿看了眼甜珠,幾番有話要說,卻是都堵在了嘴邊。還是馮妃看出來了,幫著說出來問:“陛下好似是有什么心事,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情犯愁。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沈祿是曉得今天徐老夫人帶著甜珠進(jìn)了宮來,所以這才專門趕著這個時間過來的。的確有些話不好說,但是那個洪武也的確是過于狂傲了些。 他有從龍之功,論功行賞的時候,封了他一個侯爵后,什么實權(quán)都沒要。當(dāng)時洪武說想討他一個旨意,不是什么難事,他一時心喜,便應(yīng)著了。今天春狩,這洪武又是拔得頭籌,他金口玉言又是有言在先,說奪了魁的有賞。這洪武膽子倒是也大,明知道徐四小姐已經(jīng)跟楚王定親了,卻還說要求娶徐四。 好在這話沒有當(dāng)著眾臣的面說,否則的話,豈不是叫他這個皇帝下不來臺? 其實沈祿心中也暗暗有些后悔,當(dāng)初答應(yīng)老二應(yīng)得快了些,不過也都是看在雪蓉的面子上。若是這洪武早些說欲要求娶徐四,那么,他或許可以以此為借口,暫時不那么快的答應(yīng)老二。沈祿心里是極其矛盾的,一邊想著跟妻兒過回從前的日子,一邊又知道,便是如今回了京城來,也是再回不去了。 楚王功高,鎮(zhèn)國公府權(quán)大,若是他續(xù)娶了徐四為妻,將來偌大的國公府,豈不是都是老二的權(quán)勢? 沈祿如今做了皇帝,享受到了那萬萬人之上的榮耀,便是也有貪圖權(quán)利的意思。權(quán)利是個好東西,坐在了這個位置上,他就是獨一份大,將來也不必因為再怕誰、畏懼誰,而小心翼翼過日子。 兒子是親的,他希望兒子好,但是并不希望兒子蓋過老子。 這些當(dāng)然都是沈祿自己的心思,他是希望自己幾個兒子,永遠(yuǎn)臣服于自己。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永遠(yuǎn)都不要做什么讓他反感起疑心的事情。 洪武態(tài)度堅持誠懇,也道,縱然皇上不答應(yīng),也得讓他再見甜珠一面。有些話,他需要親口問一問甜珠。 沈祿藏著私心,似乎是有意要讓洪武與楚王作對般,竟是答應(yīng)了。但是他在馮妃這里,卻是沒說讓甜珠去見,不過是當(dāng)著費心勞神的事情說出來與馮妃聽罷了。 馮妃聽后十分生氣:“甜珠已經(jīng)跟老二定有親事,洪侯爺又不是不知道。依臣妾看,這洪侯爺實在是太猖狂了。別人的未婚妻他也敢打主意,簡直沒有半點人倫道德?!?/br> 沈祿卻輕輕笑著,說:“當(dāng)初老二用了什么手段討著了這丫頭,愛妃應(yīng)該也清楚。老二自己先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人家不道德。” 意思就是說,沈浥當(dāng)初不過也是看上了別人的妻子罷了。如今有人欲要搶他未婚妻,也不是什么新鮮事情。 馮妃特意打眼看著沈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個男人,他根本就是存心的,他是不想老二好好的了。說來也是,他如今是天子,他們父子之間,先是君臣,而后才是父子。 這就是天家的悲哀。 于是,馮妃稍稍緩了下心態(tài),這才繼續(xù)道:“如今老二是王爺,若是真叫那個洪侯搶了他未婚妻……呵~別說是搶了,就是讓別人曉得他洪侯有那個心思,別人也是會對甜珠議論不止,豈不是毀了甜珠名譽?何況,最后丟人的,不止是老二,更是丟了天家顏面。我看這個洪武,就是自恃功高,做事情,完全是莽夫行為?!?/br> 甜珠當(dāng)然不覺得二哥是莽夫,二哥那么寵著她,不可能會做出任何一點傷害她的事情來。所以甜珠在想,二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愛妃說得對,只是洪武的確功不可沒。又是朕金口玉言,總得滿足了他一個心愿。”沈祿又望了眼甜珠,這才說,“找個空,就讓他跟徐四見一面。有什么話,當(dāng)面說清楚了也好,省得日后麻煩?!?/br> 沈祿是有心讓沈浥與洪武因為一個女人而漸漸起嫌隙,這洪武原是老二的人,是個了不得的。若是二人因此而生分了,也算是老二失去一道有力的臂膀。 沈祿還是那句話,他不想自己任何一個兒子遭什么罪,但是也不愿看著哪個兒子漸漸騎到自己頭上來。所以,該削的權(quán)利稍微借機打壓一下,也不傷父子情分。 “陛下?你當(dāng)真……”馮妃欲說些什么來,又見這個男人既然做了決定,便是她說什么,他也不會改變主意。 第86章 馮妃傷心絕望也不是這一回兩回了,她不再辯駁說什么,只淡淡道:“陛下這樣做,怕是老二不能同意,這也不像話。那個洪武更是不像話,能逼陛下做出這樣決定的人,臣妾想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這事情臣妾做不了主,陛下讓甜珠見那洪武,怕是得徐家人同意吧?甜珠這還不是皇家的兒媳婦?!?/br> 沈祿道:“朕不過只是說幾嘴,也并沒有逼迫誰的意思。”他唇角輕輕挑一道弧度,似笑非笑的,只是起身道,“朕還有不少庶務(wù)需要處理,就不陪著愛妃了?!?/br> “恭送陛下?!瘪T妃起身曲身送沈祿。 等沈祿大步流星離開后,馮妃才對甜珠道:“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甜珠并不像馮妃這樣悲觀,因為二哥是什么樣品性的人,甜珠是知道的。那洪武一直沒有回齊家去,洪家夫婦沒有兒子,對洪武這個義子不錯,洪武想的是,既然齊家有兒子,那么他便就做洪家兒子。 所以,只幾個人知道洪武的真實身份,馮側(cè)妃并不知道。甜珠是個嘴巴很緊的人,之前沒人問起過這個事情,她自然不會說。 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事情發(fā)展得有些超乎想象,甜珠便安撫馮妃道:“娘娘可還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家里還有一個二哥的事情?我曾經(jīng)還求過殿下幫忙,去尋二哥。后來找著了,就是這位洪爺?!?/br> “什么?”馮妃吃驚,“洪武是你二哥?” 甜珠認(rèn)真點頭說:“是?!庇值溃斑@件事情,殿下也是知曉的?!?/br> 馮妃沒再說話,只是目光流轉(zhuǎn)起來,她心里也自然有一番思量的。這個洪武她聽老二提起過,提起他的時候,老二不無夸贊。她是怎么都沒有想到,這會子竟然要跟老二搶女人。 可如果他曾經(jīng)是甜珠兄長,那該是兄妹之情才對,何故如今又要這樣做? 馮妃隱隱想到一種可能,但是那個念頭只是一閃即逝,她并不敢確定。若是她的猜測是真的的話,那么從此刻開始,老二就已經(jīng)動了想要奪權(quán)的心思了嗎? 馮妃被自己的這個猜測嚇著了,手攥了下袖子,問甜珠:“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去見,還是不見?” 甜珠想著說:“殿下神通廣大,這么大的事情,我想他不會不知道的。所以見與不見,不在于我。而且我覺得,或許我見不見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讓殿下知道二哥對了起了‘心思’?!?/br> “你說的對?!瘪T妃多看了眼甜珠,心里多半也曉得甜珠猜到了什么,但是兩人卻都不點破了,“此事且再說吧,晚上等老二過來請安的時候,他自有主意。” 正說著話,外頭榮嬤嬤帶著徐婉進(jìn)來了。 “娘娘,奴婢將徐婕妤請來了?!睒s嬤嬤恭恭敬敬站著,而后朝徐婉看了眼。 徐婉忙跪下來,給馮妃請安。 馮妃說:“你起來吧,不必行這樣的大禮?!庇址愿廊四昧似褕F(tuán)來,讓徐婉坐下來,然后問她,“最近可好?身邊服侍的嬤嬤可有上心?如果哪里不如是了,你跟我說,我會管一管?!?/br> 徐婉嫻靜,人也不怎么愛說話的樣子,聞聲只謝了恩典說:“多謝娘娘關(guān)心,一切都很好?!?/br> “這是你四meimei?!瘪T妃指了指甜珠。 徐婉在深宮,又是位份不高的妃嬪。所以,平常徐家人想見她一面,也是難的。徐家發(fā)生的事情,徐婉不知道,這會子瞧見甜珠,聽馮妃說甜珠是她四meimei,她倒是愣住了。 “你們姐妹有話說,本宮先去瞇會兒?!瘪T妃給她們留了單獨說話的空間,兀自去了內(nèi)室去。 甜珠說:“是大伯母要我進(jìn)宮來見你的,大伯母很是想念你。你放心,我求了娘娘,娘娘說等有了機會,會在陛下跟前說。至少,也得讓你回家去。” 一句“回家去”,卻徹底叫徐婉流出眼淚來。她打從進(jìn)了宮后,就沒有再見過母親,如何不想念? “真是母親叫你來的?”徐婉紅著眼眶問甜珠,聲音又輕又細(xì),“母親她可安好?祖母可安好?你……你是我四meimei?” 甜珠道:“我是徐家四小姐,是你的四meimei。有些事情說來話長,等有空了,再慢慢說給三jiejie聽?!碧鹬橐娦焱窨蓱z,主動去握住她手說,“娘娘心地善良,她答應(yīng)了的事情,一定會做得到的。那個長思宮,你也不必去了,暫且先留在娘娘這里。我這些日子也陪著娘娘,咱們有話可以慢慢說。” “嗯?!毙焱衿疵c頭,望著甜珠,滿眼都含著期待。 …… 徐婉暫且被馮妃留在了她宮里,甜珠也在這里住下了。到了晚上,沈浥來宮里給馮妃請安。 徐婉避嫌,進(jìn)了內(nèi)室去,甜珠陪著她一起。沈浥母子有話說,支開了幾個新來的宮娥,只留了燕州跟來的老人在身邊伺候。 馮妃將沈祿下午說的話告訴了沈浥,沈浥聽后,卻并不驚訝。沈浥呷了口茶道:“母妃怎么看這件事情?” 聽他這樣講,馮妃就明白了,只說:“那個洪武實在是混賬東西,他仗著自己有從龍之功,竟然對陛下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來,我看他跟地痞無賴沒有二樣。甜珠我留在宮里了,就算是徐家來跟我要人,我也是不給的。等到五月份,你們先大婚了再說。” 沈浥笑起來:“母妃這樣做,怕是會惹惱了父皇?!?/br> 馮妃道:“他既起了提防之心,便是我一再順著他,他該惱的時候還是得惱。他想看到什么樣的局面,想必你也知道,不若順著他的意思罷了。你若是借此機會與洪武起了嫌隙,一來可以讓他龍顏大悅對你降低提防,二來,那洪武也可以成為你背地里一股勢力。說不定,有人還會趁機拉攏他,到自己陣營去。” “只是……這個洪武可靠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鄙驔挪淮_定洪武可靠不可靠,但是既然決定這樣做了,便自然完全相信他。 若是將來他真的做出了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他也自然有后招,不至于一個洪武,就會叫他全盤皆輸。但是這個洪武的確不簡單,沈浥心里還是希望,他最好別對甜珠起什么心思。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瘪T妃一向?qū)@個兒子不擔(dān)心,也是因為如今情況有些不一樣了,她才難免提心吊膽的。 “她人呢?”沈浥又呷了口茶,而后問。 馮妃笑著說:“你來看娘,怕是做給別人看的吧?才跟娘說了幾句話?心不在焉的……喏,她人在自己屋子呢,你去瞧瞧吧。” 沈浥擱下茶盞,笑著起身去了甜珠屋里。 徐婉見狀,早避開了。 甜珠看到他第一句就是問關(guān)于洪武的事情:“這事情,真是你跟二哥商量好的?” 沈浥睇了她一眼說:“是商量好的,不過他是不是動了那種心思,真不好說?!?/br> 甜珠跺腳道:“他是我二哥,怎么會像你說的這樣。就算不是親的,但是小時候也是一起長大的,從小就是兄妹的情分,怎么會有那樣的情感?” 沈浥見甜珠惱了,倒是不再說話。 “母妃說,你有禮物要送給我?”沈浥問。 甜珠這才想起來那雙靴子的事情,這會子倒是賭氣了:“本來想送的,只是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改天再說吧。” 沈浥笑著,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下。 在馮妃宮里,兩人倒是發(fā)乎情止乎禮,沈浥也并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略坐了會兒,沈浥出去了。 甜珠問他:“你到底讓不讓我跟二哥見一面啊?” 沈浥道:“讓你去見了,不是我會做出的事情,到時候父皇必定起疑心。依著我的性子,若是誰敢打你的主意,我不卸了他四肢,就算是好的呢,如何再讓你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