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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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靈境一愣,方從無端幻想中回過神來, 那突然在眼前放大了好一些的陌生面龐,使得她下意識地往后仰了去。 “柳老板,”定神后,她終于笑道,伸了右手, “幸會?!?/br> “哪里?!绷鴸|成握了她的修長手指,“能見到謝小姐本人,是我的榮幸?!?/br> 不約而同地,還在握著手的兩人,同時望向了一旁的宋君臨。 宋君臨卻只望了他們交疊的手:“你還要握到什么時候?” 輕描淡寫的口吻,卻暗藏凌厲。 深深感覺被威脅了的柳東成,松了手,并順勢舉起,向謝靈境笑道:“得罪不起大客戶呀?!?/br> 宋君臨毫不猶豫拆他的臺:“你往后要是過來吃飯,只管找他,會給你打折。”他對謝靈境說道。 柳東成一連聲地“喂”:“我說小宋總,你這可就不地道了吧,謝小姐的單,不得都記你賬上?” 謝靈境饒有興致地去看宋君臨。 他也正看她,眼中頓時含了笑:“只要她愿意?!?/br> 謝靈境當(dāng)即便笑了:“我不愿意?!?/br> 宋君臨迅速接過:“你聽見了沒?她不愿意。所以,”他食指扣起,往棗紅桌面上輕敲一聲,“老老實實給她打折吧?!?/br> 柳東成皺了眉,嘴里嘟嘟囔囔:“就沒見過你們這樣的……”他靠近謝靈境,壓低了聲音,“你可千萬別替他省錢,他省下來的,指不定給誰花了呢。趁他還舍得給你花……” 這刻意壓低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全傳入了宋君臨的耳中。 “瞎說什么呢?”他揀了支筷子,筷頭敲上了柳東成的手背,“你今晚是不是特別閑得慌?” “是啊,”柳老板一雙修長的眼睛,笑如彎月,“不然怎么跟你們這嘮半天嗑?!?/br> 不等宋君臨的眼刀掃過來,他便迅速地起了身:“得,這房間燈夠亮了,我就不擱這兒做電燈泡了?!?/br> 只是臨出門前,他還是扒了門框,沖了謝靈境笑:“謝小姐,”他說道,“下次有機(jī)會,一起喝杯茶啊?!?/br> 謝靈境還征著,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說笑,還是認(rèn)了真,那位風(fēng)流的柳老板,就已經(jīng)被宋君臨的視線,給殺退了出去。 “老熟人?”房間里只剩他二人之后,她問。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見宋君臨的朋友,還是敢這么跟他玩笑的。 顯然,他看起來也很是有些樂在其中。 “算是吧,中學(xué)時候就認(rèn)識了,一直不是個正經(jīng)人?!惫唬@樣答。 有些人,越是關(guān)系好,越是愛損他。 謝靈境一手撐了臉,鼓勵他繼續(xù)往下說。 “他父母都是大學(xué)教授,一個教文學(xué),一個教民樂,所以你看他現(xiàn)在這副文藝青年的模樣,也是從小家里熏陶出來的。” “大學(xué)念的文學(xué)院,還弄了個文學(xué)社社長當(dāng)了兩年,沒少沾花惹草,卻至今還是單身?!?/br> 謝靈境不由得腹誹:你不也至今未婚?這時候好意思說別人了? 她面上依舊帶笑,是以宋君臨無從察覺,只繼續(xù)說著:“畢業(yè)后做過文案策劃,弄過新媒體,錢沒賺多少,狐朋狗友倒是交了一幫天南地北的。后來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了這么一家店,別說,還真給他搞了點名堂出來。就他這店,”他舉了手,在空中環(huán)繞一圈,“一年之內(nèi),分店都開了三家?!?/br> 謝靈境是個聰明人,望了他笑:“你有投資吧。” 宋君臨原本投去茶盅上的視線,瞬間上揚(yáng):“有?!蓖瑫r眼中閃過一抹贊賞。 再多的話,謝靈境也就不用問了。 低頭飲茶,清亮的茶湯,能映出不描而黑的眉。她躊躇片刻,還是問了個問題:“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舍得為她花錢?” 宋君臨端起茶盅的手一頓,不等開口,真正的問題才接踵而來:“那么,迄今為止,都為多少個人花過錢了?” 宋君臨原以為,她不是那種會問出這樣問題的女人,正因為不曾料到,所以此刻聽見的時候,才會更為意外。 抬眼望向?qū)γ娴娜?,淡妝的一張臉,巧笑嫣然,柔和的燈光下,更顯眉目如畫。 他猛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蘇黎世的那家西餐廳。她單薄的身子,秀氣的臉,是該出現(xiàn)在雨巷里,撐著油紙傘的江南姑娘。 可他一低頭,看清她懷里的書籍講義,印著紛繁復(fù)雜的醫(yī)學(xué)名詞時,他就很難想象,這將會是個站在手術(shù)臺上,握著手術(shù)刀,與死神爭分奪秒的外科醫(yī)生。 就算是現(xiàn)在,他還是很難將那份血腥,與眼前的人聯(lián)系起來。 就像,他以為她不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可生活,還真是處處都充滿著意外。 “為什么想知道這個?”他反問。 謝靈境眨了眼:“既然打算要認(rèn)真交往,那么,想知道交往對象的感情史,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她笑。 宋君臨的重點,也理所當(dāng)然地跑偏了回:“認(rèn)真交往?”他反復(fù)咀嚼了這個詞,“那四年前……” “四年前我還太年輕,”她點了頭,自證,“那個時候,我還不大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都是些什么?,F(xiàn)在,我大概是知道了?!?/br> “大概?”他眉尾上挑。 謝靈境彎了眼笑:“話不能說得太滿,這是古往今來,亙古不變的真理?!?/br> 宋君臨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找不出話來,將她的“亙古真理”,給懟回去。真不知道,到底誰,是在國外呆了十幾年的。 “你可真是,叫人不能掉以輕心。”他只能這樣稍顯無奈地說。 就像花上靜落的蝴蝶,你以為它會長長久久地與花相伴,卻不曾想,或許一陣小小的風(fēng)動,就能叫它扇了漂亮的翅膀,頭也不回地飛走,毫不留戀曾與花的溫存。 因此也難怪,世上有那么多人,試圖將一份美好,用一紙婚書,做成永恒的標(biāo)本。 他大概是有些理解了,四年前的那場夢,也不是完全地空xue來風(fēng)。 “既然是要認(rèn)真交往,”他指腹摩挲著茶盅細(xì)膩的白瓷,微笑著看了她,“那么……” “哎呀,真的是你啊。剛柳老板說這里來了一位謝小姐,我還估摸著會不會是你呢。”門砰地一聲,再次被推開,伴隨這驚喜的女聲,一同傳入了謝靈境的耳中。 看來,進(jìn)這家餐廳的人,都該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征:不愛敲門。 “嘿,你什么時候來這里的?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打扮精致的女子,不請自來地在先前柳東成曾坐過的位子上,很自覺地坐了下去。前一句話是望著謝靈境問的,而后一句,顯然是說給宋君臨聽的。 謝靈境視線掃過宋君臨,他只無奈地?fù)u了頭,方看了來人,笑:“好久不見,羅小姐?!?/br> 自四年前拉沃一別,如今的羅思瀾,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花哨妝容,只是這嬌蠻架勢,還是絲毫不輸,隱約還有勝過之勢。 “羅小姐?”羅小姐一愣,繼而擺手,“哎呀,我們可都是一起喝過酒的人了,還這么稱呼,多見外啊,叫我思瀾吧?!?/br> 謝靈境自然應(yīng)承:“思瀾?!?/br> “這才對嘛。”羅思瀾滿意地笑了,挪了寬大的木椅,湊了過來,八卦兮兮地問,“哎,這幾年,你都去哪兒了?我一覺醒過來,就再沒見過你了。問這個人吧……” 她涂了圣誕紅指甲的手,指向了那邊悠閑靠在了椅背上的宋君臨,被他悠哉的視線一瞥,瞬間就將那口質(zhì)問的勇氣,咽回了肚子里。 “所以說,這幾年,你都到哪里去了?”她最終還是繞回了最初的問題上。 她這突如其來的友好,讓謝靈境有些不大適應(yīng)?!耙矝]去哪兒,”她說,“就回學(xué)校念書,后來出來實習(xí),一直到現(xiàn)在了?!?/br> 羅思瀾顯然不信。她長長地“誒”了一聲:“你還是沒說,你在哪兒啊。” “紐約?!薄@一聲,來自謝靈境與宋君臨的不約而同。 羅思瀾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誒~”意味深長。 吃個飯,不想臨時出場這許多人,宋君臨終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有空坐我這里?” 羅思瀾仿佛才想了起來:“對啊,我今天帶了朋友來?!?/br> 意識到他是在嫌自己礙事,羅思瀾又壞壞地笑:“不過,你這邊的菜,肯定更好吃。” 嘴上是這么說的,她終究還是站了起來。當(dāng)著宋君臨的面,她也就敢嘴上占點便宜了。 “要不是我今天做東,絕對要來吃你的?!?/br> “思瀾姐,原來你在這里啊。” 一個羅思瀾還沒走,這可巧,門口又找來一個。 “啊,怪不得你在這兒呢,原來是來見小宋總了?!毙τ呐⒆?,一雙漂亮的杏眼,飛快地掃過這一間的人,理所當(dāng)然地,視線停留在了唯一一個陌生人的面龐上。 羅思瀾親切地招呼了她:“嘉妮,你來得正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謝……” “靈境?!睋碛衅列友鄣呐⒆?,臉上笑意凍結(jié)。 “你們,認(rèn)識?”這可真是出乎羅思瀾意料之外了。 就連宋君臨,也坐直了身子。 倒是謝靈境,波瀾不驚,依舊彬彬有禮地笑:“認(rèn)識。不僅認(rèn)識,恐怕比起認(rèn)識你們,我跟她,認(rèn)識得還要早?!?/br> “這是怎么一回事?”羅思瀾只覺得,自己的腦容量,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不夠用了。 “很簡單,”謝靈境貼心地為她解答,“她是我meimei?!?/br> 第36章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叫在場的所有人, 都瞬間靜默了下來。 相比較于謝靈境的冷靜, 另一位當(dāng)事人,就顯得有些激動了。 “不敢當(dāng),”周嘉妮冷著的一張臉, 再次沉了一沉, “我可高攀不起, 你這樣的jiejie?!?/br> 說罷, 她不肯再看謝靈境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倒是瀟灑——謝靈境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那個……”羅思瀾面上尷尬,覷著謝靈境。她未曾料到,這短短一分鐘之內(nèi),就在這里上演了這么一出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卻明顯跌宕起伏的戲碼。 還是宋君臨替她解了圍:“你去吧?!彼c頭道。 羅思瀾這才帶上了門出去,迎面卻又碰上了傳菜的店員,將才掩上的門, 再次打開。 明明只有兩個人的晚餐, 卻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清燉蟹粉獅子頭鮮香肥嫩,梁溪脆鱔鮮美爽酥, 再有酸酸甜甜的橙汁雞球,一個下肚,就叫人食指大動。 rou吃得膩了,正好喝上一碗揚(yáng)州煮干絲,吃塊文思豆腐, 軟嫩清醇。更有配做甜點的紅絲絨糯米團(tuán),淡淡奶香,q軟甜糯。 謝靈境大概是知道了,為何宋君臨就算是出國度假,也要帶上自己的私人廚子了。吃過這樣的菜品,誰的舌頭都會被養(yǎng)刁。 大概是為了照顧她在國外十幾年的飲酒口味,宋君臨特地沒叫人上白酒,而是臨時換了瓶白葡萄酒來。 “你還瞧不起人。”她筷子戳著塊鱔魚,笑??v然是吃這種油光的食物,她也始終,是干干凈凈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