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埋骨
書迷正在閱讀:女神之守護(hù)高手、仙界第一失敗臥底、病入膏肓、重生盛世寵后、嬌養(yǎng)、人生贏家 [快穿]、推背圖傳奇、女配還不學(xué)習(xí)是會死的、至暗人格、國學(xué)學(xué)霸的成神之路
沈姝隨著眾人來到一處營帳中,還未進(jìn)帳,便將一個士兵端著一盆血水出來了,行色匆匆。 沈姝忙往旁一讓,接著跟著僚子先生一同進(jìn)帳,入眼便可那位這次出戰(zhàn)的將軍正躺在床上。 他的左胸側(cè)上插著一支利箭,箭頭入rou,唯見箭尾只豎其上,血液從傷口上汩汩流出,而軍醫(yī)在一旁忙著止血,然而一點(diǎn)作用都沒有。 僚子先生一進(jìn)去,便握住了受傷將領(lǐng)的手,目光凌冽的看著軍醫(yī),道:“如何?” “將軍如今情況及其兇險,箭已入胸,若要止血,先需拔箭,然稍有不慎,便會傷其心肺,有傷性命。小人不敢擅做其主。 而且將軍這傷拖的太久了,已然失血過多,就算拔了箭,也很難熬過今晚?!?/br> 僚子一愣,看著昏迷中的將軍,心下一狠,道:“拔!” 沈姝看著毅然決然的老師和那位努力為將軍醫(yī)治的軍醫(yī),心中也不由的緊張,卻亦有一絲感嘆。 沈姝看著軍醫(yī)剔除箭傷附近的腐rou,由于沒有麻藥,沈姝能看到每一次下刀時,昏迷中的將軍其身子都會一震。 那一刀一刀的剔除,沈姝眼看著,卻有身臨其境之感,不忍再看,轉(zhuǎn)過頭去。 時間流逝,沈姝不由感到汗流浹背,終于結(jié)束了!沈姝長舒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這時將軍的傷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 待一切都收拾好后,將軍也醒了過來,沈姝見將軍握住了自己老師僚子的手。 僚子先生眼中含淚,道:“幸苦了!” 將軍虛弱的搖了搖頭,沈姝見狀便帶著月羽出來了。 沈姝回頭,見月羽的心情有些低落,于是問道:“月羽jiejie可是有什么心事?” 月羽竟沒頭沒腦的說道:“姑娘,打仗的話會死很多人吧?” 沈姝愣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些不解的問:“為什么會這樣問?” 月羽聲音低沉,帶著些沮喪的說道:“月羽以前生活在一個小村莊里,哪里靠近燕國邊境,很窮,土地也很貧瘠。 我的父親當(dāng)年應(yīng)征入伍,可是再也沒回來過,母親獨(dú)自一人照顧著一大家子人,雖然很幸苦,可日子倒也安樂。 后來有一年村子里突然來了一幫人,他們殺了全村所有的人,我被母親藏在地窖里,躲過了一劫。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或許是附近山上的匪徒吧,可奇怪的是他們將我們都東西翻的亂七八糟,卻沒有搶走我們都任何東西,包括最為寶貴的糧食。 我在地窖里躲了三天三夜,直到確認(rèn)外面沒人了才跑了出來,那個時候村子里活著的人只有我一個。 或許還有別人吧,只是我沒看到,我就這樣將村子里的人掩埋,然后繼續(xù)生活?!?/br> 沈姝不解的問:“沒報官嗎?” “報官?”月羽冷笑了一聲,“我們地處燕靖邊邑,誰知道我們上面的官府是哪家的官府?這些官吏只在需要收稅征兵的時候出現(xiàn),平時連影子都見不著?!?/br> 沈姝默然無語,她知道月羽說的是真的,在亂世,地處邊邑,本就尷尬,今日屬燕,明日屬靖,未知后日是否屬楚。 在這種情形下,那些官府是不愿意管的。 于是問道:“后來了。” “后來我便遇見了將軍,我不知他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可他騎一騎白馬,身披尖銳鎧甲,腰佩錯金彎刀。 姑娘,你知道嗎?見到他的那一刻我便沉淪了,將軍受傷了,需要一個地方休息,于是我便照料他。 其實(shí)將軍停留的時間并不長,但那半個月卻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后來將軍離開了。 我原想留在村子里一直等著他,可就在那之后的第二年,村子里便發(fā)生了蝗災(zāi),漫太蓋地的蝗蟲毀了所有點(diǎn)莊稼。 為了活下去,我離開了村子。 我一直都期望著終有一天,我會與將軍再次重逢,那該是何等幸運(yùn)。 可如今我卻懷疑了。 戰(zhàn)場是何等兇險的地方,將軍真的還會活著嗎?” 沈姝聽后,長時間沒有說話,許久,沈姝方才悠悠嘆道:“有緣終會再次相見的?!?/br> “或許吧?!痹掠馃o奈的笑了一下,看向了前路的未知處。 就在這時,沈姝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喚她,回過頭去,見是老師,于是拱手施禮道:“老師?!?/br> 僚子面無表情的對沈姝道:“跟我來。” 沈姝愣了一下,隨即低著頭答道:“唯?!?/br> 沈姝并不知僚子會帶自己去哪,可還是跟了上去,兩人騎上馬,穿過營帳,來到一處平川前。 平川之上是橫七豎八的尸體,有靖國士兵,有楚國士兵,他們躺在這片土地上,魂魄再難歸故鄉(xiāng),這或許便是“馬革裹尸”吧。 沙場慘烈,便是尸首也難全,分不清誰是誰的手,又是誰都腿,有的前胸被劃了長長的一條口子,什么腸子都露了出來,還有的生生被馬蹄踏成了rou泥…… 種種慘狀,無法一一列舉,沈姝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就近扶著一輛戰(zhàn)車,便吐了起來。 沈姝覺得自己胃里的東西都已經(jīng)吐完了,剩下的便只是苦水了,沈姝覺得自己都要吐的虛脫時,僚子遞過來一壺水。 沈姝咕嚕咕嚕便著漱口,正打算抬起頭喝口水時,轉(zhuǎn)過頭時,卻發(fā)現(xiàn)一只眼睛正看著自己,那雙眼神之中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和仇恨的堅定。 沈姝被這雙眼睛盯著,嚇的后退了幾步,卻又被腳下的尸體絆倒,不由的心底一寒,淚水順著臉頰留下。 僚子面無表情的扶起的沈姝,沈姝一把抱住了僚子,無聲的痛苦,淚水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留在,止也止不住。 許久,淚水才止住,沈姝抬起頭來,淚眼婆娑的看著僚子,又看了一眼周圍的尸體。 “姝兒,這便是沙場。”僚子平靜的對沈姝道。 沈姝頓時覺得冷汗從背后直流,木木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時間腦袋里全空了,什么兵法,什么戰(zhàn)術(shù),她都不想去想。 僚子先生無奈的嘆了口氣,輕手拍了拍沈姝是后背,呵護(hù)著。 沈姝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這種慘烈的情狀,可每一次都足夠膽戰(zhàn)心驚。 她原以為經(jīng)歷過一次之后,她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足夠強(qiáng)大,可當(dāng)她再次經(jīng)歷一次后,依舊奔潰了。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天色漸晚,月色如水,戰(zhàn)場已經(jīng)打掃的差不多了,一行烏鴉從漆黑的高空的略過,留下了孤影一片。 戰(zhàn)馬嘶鳴,仰天長嘯,折戟沉沙,黃沙半埋,終為舊事。 這時有人來稟,“將軍去了!” 沈姝一愣,僚子翻身上馬,沈姝也急急地跟了上去,兩人快馬加鞭趕了回去。 那位為靖國贏得第一場戰(zhàn)爭的英雄終究還是離開了。沈姝的心底閃過了一絲落寞。 生命的脆弱與堅韌早已超脫了沈姝的想象,有震撼,有無奈,還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那一刻沈姝好像明白了沙場之上那些視死如歸的將士。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那一個晚上沈姝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眼前閃過了那一幕幕慘烈之狀,有沙場慘烈,還有將軍身死,甚至還有白日的那些年輕將軍…… 沈姝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胸膛好像升起了一團(tuán)火,那團(tuán)火攪的她夜不能寐。 終于沈姝披衣而起,輕手輕腳的點(diǎn)上了燈,在昏暗的燭光的照耀下,沈姝提筆寫下了。 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 杜子將北征,蒼茫問家室。 維時遭艱虞,朝野少暇日。 顧慚恩私被,詔許歸蓬蓽。 拜辭詣闕下,怵惕久未出。 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 君誠中興主,經(jīng)緯固密勿。 東胡反未已,臣甫憤所切。 揮涕戀行在,道途猶恍惚。 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 靡靡逾阡陌,人煙眇蕭瑟。 所遇多被傷,呻吟更流血。 回首鳳翔縣,旌旗晚明滅。 前登寒山重,屢得飲馬窟。 邠郊入地底,涇水中蕩潏。 猛虎立我前,蒼崖吼時裂。 菊垂今秋花,石戴古車轍。 青云動高興,幽事亦可悅。 山果多瑣細(xì),羅生雜橡栗。 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diǎn)漆。 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jié)實(shí)。 緬思桃源內(nèi),益嘆身世拙。 坡陀望鄜畤,巖谷互出沒。 我行已水濱,我仆猶木末。 鴟鳥鳴黃桑,野鼠拱亂xue。 夜深經(jīng)戰(zhàn)場,寒月照白骨。 潼關(guān)百萬師,往者散何卒? 遂令半秦民,殘害為異物。 況我墮胡塵,及歸盡華發(fā)。 經(jīng)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jié)。 慟哭松聲回,悲泉共幽咽。 平生所嬌兒,顏色白勝雪。 見爺背面啼,垢膩腳不襪。 床前兩小女,補(bǔ)綻才過膝。 海圖坼波濤,舊繡移曲折。 天吳及紫鳳,顛倒在裋褐。 老夫情懷惡,嘔泄臥數(shù)日。 那無囊中帛,救汝寒凜栗。 粉黛亦解包,衾裯稍羅列。 瘦妻面復(fù)光,癡女頭自櫛。 學(xué)母無不為,曉妝隨手抹。 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 生還對童稚,似欲忘饑渴。 問事競挽鬚,誰能即嗔喝? 翻思在賊愁,甘受雜亂聒。 新歸且慰意,生理焉得說! 至尊尚蒙塵,幾日休練卒? 仰觀天色改,坐覺妖氛豁。 陰風(fēng)西北來,慘澹隨回紇。 其王愿助順,其俗善馳突。 送兵五千人,驅(qū)馬一萬匹。 此輩少為貴,四方服勇決。 所用皆鷹騰,破敵過箭疾。 圣心頗虛佇,時議氣欲奪。 伊洛指掌收,西京不足拔。 官軍請深入,蓄銳伺俱發(fā)。 此舉開青徐,旋瞻略恒碣。 昊天積霜露,正氣有肅殺。 禍轉(zhuǎn)亡胡歲,勢成擒胡月。 胡命其能久,皇綱未宜絕。 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別。 jian臣竟菹醢,同惡隨蕩析。 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 周漢獲再興,宣光果明哲。 桓桓陳將軍,仗鉞奮忠烈。 微爾人盡非,于今國猶活。 凄涼大同殿,寂寞白獸闥。 都人望翠華,佳氣向金闕。 園陵固有神,掃灑數(shù)不缺。 煌煌太宗業(yè),樹立甚宏達(dá)。 寫完罷筆,方才覺得自己心里好受些,然后獨(dú)自一人走出帳外。 仰頭看向天邊明月,她不知明日如何,或許明日沙場會更為慘烈,死的人會更多,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為這是戰(zhàn)爭,一場必須的戰(zhàn)爭,無論對于靖國還是楚國。 而她只是這亂世浮萍,能活下來尚且不易,又哪里能夠阻止呢?只是心中始終有些不甘。 只要一想到這數(shù)百年,像這樣的戰(zhàn)爭進(jìn)行了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的沙場男兒埋骨黃沙,沈姝便忍不住的心疼。 而為了結(jié)束這亂世,這樣的戰(zhàn)爭又必須進(jìn)行,別無他法,這種命運(yùn)面前的無力感是那么令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