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境使然，從小沒什么吃的，有點東西就想著怎么做熟進嘴里，自然而然學(xué)會了做飯。

    下鄉(xiāng)的時候，很多同伴因為不會做飯浪費糧食，可他沒有，精心安排，沒讓自己挨餓還因為熱心落了個好人緣。

    不知道以后的社會發(fā)展如何，可魯齊木還是希望孩子們身上技能充足，到哪里都能適應(yīng)自如。

    魯青瑞清楚，雖然現(xiàn)在有mama廖娟，爸爸魯齊木已經(jīng)很少做飯，可他一直記得相依為命的那幾年，就算最簡單的材質(zhì)，也會做出他喜歡的味道，他以爸爸做榜樣，肯定有機會學(xué)學(xué)了。

    一時間，父慈子孝滿屋和氣，倒讓魯齊木回憶起自己小時候的很多事，再想起母親顧蓮如今的遭遇，不免多了幾分憐惜。

    到了顧蓮住院的第五天，魯齊木才得到機會見著魯陽光，兄弟倆到走廊里，商量老太太出院后的事項安排。

    “我覺得找個阿姨來家里照顧好些，白天在就行，下班家里有人就好辦?！濒旉柟鈾?quán)衡利弊，直接說了自己的決定。

    跟魯齊木意見一致，不想，他們把安排講給魯能成的時候，居然遭到了反對，“絕對不行，那不就成了地主階級了嗎？咱家是工人出身，不能壞了根本。”

    “那您說怎么辦？”魯齊木無語，都過這么多年，還論成分呢，他爸的思想就沒轉(zhuǎn)過彎。

    魯能成的視線從曹麗轉(zhuǎn)到廖娟，又轉(zhuǎn)到魯珍紅，來回好幾次，意思再明白不過，“我跟你媽生養(yǎng)三個兒女，如今你媽需要照顧，你們不能推給外人，我看就跟在醫(yī)院一樣，你們?nèi)逸喼鴣怼！?/br>
    魯陽光隨之改變主意，剛想答應(yīng)被曹麗擰了胳膊，“爸，我倒想留在家照顧媽，可店里還有那么多事，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店，我離開還不知道損失多少呢?！?/br>
    “我的情況跟大嫂差不多，店里指著我一個人，我來照顧媽，就得關(guān)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人家誰愿意進店去?！濒斦浼t就著曹麗的話解釋自己的情況。

    沒等廖娟發(fā)表自己的態(tài)度，曹麗又開口了，“我看三個人里，就弟妹工作清閑，請假也方便，自打她進門還沒照應(yīng)過媽，正好這次表現(xiàn)表現(xiàn)，反正二弟家也不在乎弟妹那點工資?！?/br>
    “大嫂安排事可真是損了別人，利了自己，就你們那小小的店面都忙成這樣，娟子管理商店還有干貨廠得忙成什么樣呀，哪有時間和精力全程照顧媽，真不好意思，讓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魯齊木見招拆招，根本不給她機會算計廖娟。

    “這不可能，她昨天還上班呢?！辈茺惤袊唐饋怼?/br>
    魯齊木針鋒相對，“她上班為交接工作，不用專門給你解釋吧?！?/br>
    廖娟知道真實情況不是這樣，可她不能拆魯齊木的臺，低著頭不讓別人看清她的臉，以防察覺出什么。

    魯能成聽著話已經(jīng)氣沖腦門，他們老兩口勞累一輩子，從來沒有麻煩過兒孫，總是盡所能去幫助他們，到頭來需要照顧就推三阻四，簡直太傷人。

    “你們什么意思？不想照顧你媽，她是白生你們了。”

    魯齊木不敢茍同，“爸，我可沒說不管，都說了找保姆照顧媽，誰的工作都不耽誤，是您不同意，說要三家輪著來，沒問題呀，一家一天還是一個星期都行，定下章程執(zhí)行就是了?！?/br>
    魯能成臉色好看點，看向魯陽光，“老大，你說。”

    魯陽光撓著耳朵根，就好像那邊癢得不行，都顧不上回答老父的問題，直到魯能成又問一遍，才恍然反應(yīng)，“爸，還是請個保姆吧，我跟麗麗的工作都不能耽誤，實在抽不開身。”

    “珍紅，你呢？”這么多年他們老兩口對她也不錯，總不能也無情無義吧。

    可惜，魯珍紅沒那覺悟，“爸，我同意大哥的話，保姆挺好的。”

    “好，真好，養(yǎng)大你們，熬老了我們，就把你媽扔給保姆??！”魯能成怒吼道，“不用你們，我請假照顧你媽?！?/br>
    魯齊木心說你老頭氣性挺大，照顧也得看現(xiàn)實，“您能照顧好嗎？光做飯一項您就不過關(guān)，啥時候見您進過廚房？”

    魯能成聽著這話認點慫，要讓他進廚房，恐怕到中午能吃上早飯就不錯。

    商量來商量去，重新回到原點，最后魯能成勉為其難同意請個保姆，不過要求不能住家里，人家倒想，家里哪有外人住的地方呀。

    曹麗主動攬過去找保姆的事，魯齊木和魯珍紅到時候攤錢就是。

    具體攤多少，魯能成不參與，就他們兄妹三個商量。

    “大哥出一半，我跟二哥平分剩下的一半。”魯珍紅說。

    曹麗不同意，“憑什么？三家平攤?！?/br>
    “大嫂，保姆要是照顧媽一個人，三家平攤我沒意見，可明擺著還要照顧你們一大家，自從你開店，什么時候管過家里的事，你們四口人的衣服還都是媽給洗呢。”魯珍紅直接懟回去，大嫂真是越來越貪財，就這也好意思要他們出一樣的錢。

    “等等，你說什么？大哥家四口的衣服還得媽洗？”魯齊木本來跟廖娟在說其他事，耳朵邊飄來的話，讓他抓住幾個關(guān)鍵字，又怕自己聽錯了，畢竟以前這些都是大嫂在做。

    魯珍紅可逮到人述說實情了，“是呀，原來媽就管自己和爸的，自從嫂子開店，家里所有的活都堆在媽身上，嫂子一點不沾手，我勸過媽好幾次，說了也不聽?！?/br>
    魯齊木怒了，直接質(zhì)問魯陽光，“大哥，這事你知道嗎？”

    魯陽光知道躲不過，干脆承認了，“媽說她應(yīng)付得來。”

    “她說應(yīng)付得來你們就心安理得接受呀，怪不得人家醫(yī)生說媽得病就是長期勞累過度導(dǎo)致的，我還以為就是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從前，原來給你們當(dāng)老媽子呀。”魯齊木說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突然，他想到什么，“媽不會還幫著你們店里做活計吧，娟子，我記得你說有次看見媽在洗豬蹄。”

    廖娟回想一下，好像有這事，“就是去年冬天，有一次我去給爸媽送些牛rou，看見廚房有一大盆豬蹄，洗了一半，當(dāng)時就媽在家?！?/br>
    “我怎么從來不知道?！?/br>
    魯珍紅驚叫起來，追著魯陽光和曹麗問，非要他們說個四五六出來。

    曹麗甩開魯珍紅的胳膊，“都是媽主動要求做的，我想攔也攔不住呀?！?/br>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恐怕從來沒攔過，恨不得她多做點才好?！?/br>
    魯齊木本來心里激起來的那份憐憫之心，到現(xiàn)在蕩然無存。

    老太太真是為了大兒子鞠躬盡瘁，到如今落了一身病痛要醫(yī)治，就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找保姆的錢我一分也不會出?！彼苯颖響B(tài)。

    “你別想躲，媽也是你的媽?！辈茺愐е勒f。

    魯齊木冷笑幾聲，讓她身上都發(fā)毛，“媽這身病明顯是為你們家累出來的，我是早先不知道，早知道醫(yī)藥費都不會出?！?/br>
    “齊木，你別這樣，我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濒旉柟膺€當(dāng)自己是好人呢。

    魯齊木一剎那覺得挺可笑，“真是好樣的，揣著明白裝糊涂，從媽住院到現(xiàn)在，你一句話沒說，連點懺悔的意思都沒有，我真替媽感到悲哀，也感到不值?！?/br>
    說完這話，魯齊木一點不想在醫(yī)院待下去，叫上廖娟即刻離開。

    “二哥，你等等我?！濒斦浼t快跑追上來。

    離開醫(yī)院老遠，魯齊木才停住腳，“你跟著我干什么？”

    “二哥，媽已經(jīng)成這樣了，你再計較之前的事，不太合適吧，媽知道該多傷心呀?！濒斦浼t從母親顧蓮的角度勸說。

    不說還好，說了魯齊木更冒火，“大夫怎么說的，長期勞累過度，不是一天兩天，她為了大哥不顧自己的身體，讓我想心疼都心疼不來，好意思讓我出保姆錢？”

    “可是？”

    魯珍紅還想勸，被魯齊木打斷。

    “沒有可是，爸媽不也一直強調(diào)大哥養(yǎng)老嗎？好東西都給他，全副精力心頭血也都給他，那到頭來的傷痛不留給他怎么行?！?/br>
    魯齊木強迫自己心硬，告誡自己下次有這樣的事絕不出頭。

    就算魯能成知道他的話，轉(zhuǎn)天來罵他都沒有改變做出的決定，“爸，您盡管罵，如果以后您要也這樣，為了大哥不顧身體，我照樣不會管。”

    魯能成恨不得厥過去算了，“你就這么心狠？”

    “對，我就是這么心狠，您和我媽掂量著辦?！濒旪R木整個油鹽不進。

    魯能成頹然坐在沙發(fā)上，抱著腦袋，“我知道，你是逼著我們多顧著自己，可這么多年，我跟你媽都習(xí)慣了，你媽病了這幾天，我也在反省，到底是對還是錯?！?/br>
    “對錯我不論，就我跟大哥的關(guān)系，再裹著大嫂，您和我媽在是兄弟，要不在了，說不定還不如遠方親戚?！濒旪R木直接點明，不可能老人不在了，他跟魯陽光還有這么多牽扯。

    魯能成直直看著魯齊木辦公桌上的全家福，呆愣好半晌，最終嘆口氣，什么也沒說走了。

    第65章

    忙忙碌碌一天，魯齊木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晚上九點鐘了，青瑞和娉婷還在屋里寫作業(yè)，廖娟連忙兌了溫水讓他洗把臉。

    “今天家里沒什么事吧？”魯齊木扯了毛巾擦手，邊跟廖娟話家常。

    廖娟往池子里倒水，“咱家沒事，不過我下班的時候珍紅來找我，說昨天爸在家跟大哥大嫂發(fā)了脾氣?！?/br>
    “爸跟大哥發(fā)脾氣，這還挺少見，珍紅說原因了嗎？”魯齊木端起茶水喝幾口。

    廖娟點點頭，“說請的保姆凈顧著幫大嫂洗rou，家里的活總干得不利索，爸回家飯都沒做好?！?/br>
    “這是請的保姆還是員工？”魯齊木不無諷刺地說。

    廖娟手上一頓，扭頭瞟他一眼，“你跟爸不愧是父子，珍紅說爸當(dāng)時就這樣質(zhì)問大嫂的?！?/br>
    “這跟父子沒關(guān)系，是人聽了都會有這樣的問詢，不過，珍紅平白無故不會來說這些，是不是還找你來勸我？”

    魯齊木用腳后跟都能料到她的想法。

    自打父親魯能成從他這里離開，沒誰再提讓他出保姆錢的事，廖娟還怕事情張揚出去對他名聲不好，魯齊木可一點不擔(dān)心，大哥魯陽光必定比他更怕真相讓別人知道，到時候他在廠里的努力就得全部付之東流。

    不過，雖然他不打算出保姆錢，可也沒有真的眼睜睜看著老太太難受就無動于衷，住院的時候還是按著次序陪床，照顧周到，只是沒想到剛出院十來天那邊家庭戰(zhàn)爭就開始了。

    “珍紅想讓你去調(diào)解一下，我直接拒絕了?！绷尉昝靼琢苏f。

    “那就對了，爸跟大哥的事讓他們自己掰扯，咱家啥也別摻乎，免得到時候他們爺倆和好，咱們里外不是人。”魯齊木很贊賞廖娟的態(tài)度。

    潤了喉嚨，魯齊木就到青瑞和娉婷屋里問問他們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的情況，雖然能從廖娟嘴里得到消息，可他還是喜歡跟孩子們聊，聽聽他們的心聲，哪怕每天只有十來分鐘。

    等跟孩子們說了話，魯齊木回到臥室，洗腳水已經(jīng)給他備好了，坐下來脫鞋脫襪，腳泡進去，發(fā)出喟嘆，“舒服?！?/br>
    廖娟坐在梳妝臺前抹了雪花膏搓臉，“今天又跑了一天呀?！?/br>
    “嗯，”魯齊木靠在椅子上，大拇指轉(zhuǎn)動在思索著問題，“娟子，咱倆商量個事唄?！?/br>
    廖娟轉(zhuǎn)過身，“什么事呀，讓你的語氣這么飄蕩?！?/br>
    “飄蕩？這是個什么詞，我是正兒八經(jīng)跟你說事?！濒旪R木都想像不出來廖娟怎么能想到那兩個字的。

    看魯齊木義正言辭的樣子，廖娟特別想把鏡子對著他，讓他看看自己的表情，后來想想還是算了，“那你說什么事？”

    “娟子，自行車廠的工作你還是辭了吧。”魯齊木還是說出了口。

    廖娟不理解，“為什么？”總要給個理由。

    魯齊木招手讓她坐到自己旁邊，“你真當(dāng)那天我反駁大嫂的話是虛的？那是我的真實想法，我想你從廠里出來管理齊木商店和干貨廠?！?/br>
    廖娟臉上都是驚訝，“那你呢？”

    魯齊木拍拍大腿，“我有其他計劃，這跟你們廠還有關(guān)系，廠里要有變動，你知道吧？”

    “知道，很多人都在議論，說什么的都有?！崩锩娴男畔⒁惶煲蛔儧]個準，她們這些下面的員工根本琢磨不透，“你有確切的信兒？”

    “有個大致的方向，這還是白敬飛探出來的，咱天津自行車廠家要形成大集團管理模式，以你們廠為首，就連紅旗自行車廠都要并入其中，形成統(tǒng)一生產(chǎn)、銷售戰(zhàn)線，攻占市場，與南方品牌對抗?！?/br>
    魯齊木說明其中情況，廖娟靜靜聽著，“這對四方廠可是個大機會，發(fā)展好了，效益翻倍不是問題，未來至少半年我的精力都得在那邊，干貨廠的事自然就力不從心了，可這是咱家的基業(yè)，不能有差池，所以，我想讓你去坐鎮(zhèn)，咱家或許能借此再上一層樓?！?/br>
    “是該有人看著，可我從來沒有管過，也沒學(xué)過，行嗎？”廖娟有點發(fā)愁，不懂不能裝懂吧。

    魯齊木握著她的手，“放心，現(xiàn)在還有些時間，我?guī)е?，再說，我雖然沒時間過去，你可以找我呀，也可以等晚上回來問我，沒問題的，要相信自己。”

    “有你在后面打底，好像不是什么難事，那好吧，我試試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