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可不必如此。

    她不知道，他走前在紙上留下的那句話，原來竟有這等分量。

    顧夫人：“我跟你說這件事，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于一個母親的私心吧，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應該要知道?！?/br>
    姜以柔啞聲道：“我明白的，伯母。今天我們交談的內(nèi)容，我不會告訴他。”

    顧夫人看著她：“顧驍其實早就將你們的事情跟我和他父親說了。我也必須跟你實話實說，你其實并不是我和他父親心中最合適的婚配人選……各種意義上的?！?/br>
    姜以柔不卑不亢地答道：“我知道?！?/br>
    “其實這半年來，顧驍一直在做我們的工作……當然，主要是說服他父親?！?/br>
    姜以柔：“……”

    姜以柔知道，顧夫人嘴里說的‘做工作’，也許不是那么輕飄飄一句話的事情。只是這背后的努力，和壓力，顧驍都選擇一個人背負了。

    這一點，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有什么事，總喜歡一個人扛。

    姜以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心疼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點。

    顧夫人頓了頓：“你知道嗎……當我和他父親得知他決定退伍的時候，我們也是很震驚的。因為他曾堅決地對我們說過，這是他要追求一身的事業(yè)?！?/br>
    顧夫人看著姜以柔，之前有些犀利的眼神忽然轉(zhuǎn)為柔和：“所以我說……你于他的規(guī)則里，真的是個例外?！?/br>
    顧夫人：“不管怎么說，我們其實都要感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離開軍營。誠然，那是個神圣而嚴肅的職業(yè)。但是對父母來說，誰又希望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呢？”

    “因此，即便你不是最合適做顧家媳婦兒的人選，我認為，你卻是最適合顧驍?shù)娜?。?/br>
    姜以柔微微睜大眼。

    顧夫人笑了一下：“他說服我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我兒子能快樂。據(jù)我所知，顧驍已經(jīng)著手在籌辦婚禮的事情了。我了解我兒子，他大概是真的很著急，恨不得立刻將你娶進門。畢竟……他都等了這么多年了?！?/br>
    姜以柔臉頰微微一燙，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當著長輩的面，她臉皮還沒那么厚。

    顧夫人又頓了一頓：“但是他說，他還想再等一等，等到你也覺得合適的時候……說實話，我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我今天來，其實就是想替我兒子問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認真的，想要和顧驍共度一生嗎？”

    姜以柔忽然正襟危坐，面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是的，伯母。我很愛顧驍，非常愛。我曾經(jīng)以為，不和他在一起，這輩子我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沒有他就是不行。生活雖然能夠繼續(xù)，但心里的空洞，只有那個人能夠填滿?！?/br>
    “伯母，也許我并不能為他帶來任何事業(yè)上的幫助。但我覺得，家庭的溫暖，和長情的陪伴，并不是事業(yè)有成就能夠替代的寶貴東西?！?/br>
    顧夫人捂嘴，微微笑了：“你們這些小年輕，說起情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們真是跟不上了?！?/br>
    姜以柔臉頰和耳朵都不可抑制地燒紅，似乎方才意識到自己在長輩面前說出了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語。

    “我本來心里還不是很確定……今天見過你后，我放心了。我回去會盡力說服家里那個老頑固。顧驍?shù)墓虉?zhí)，也是有遺傳基因的。不過你放心，假以時日，老頭子會慢慢想通的?！弊咧?，顧mama這樣對姜以柔說。

    她走后，姜以柔一直在想，她說的那句話——‘他還想再等一等，等到你也覺得合適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顧驍也會有不確定、不自信的時候？

    姜以柔忽然想起了近幾個月相處時，一些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

    “我在西郊有一套別墅？要不要干脆搬過去?。俊?/br>
    “不要了吧……”——她當時只是單純地覺得太遠，又嫌麻煩。

    “你以后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唔……讓我拿個獎吧？哈哈，沒有了，我想和洛銘辰，林卿妍，杜曉他們一起演戲……嗯，最好能和四大導演都合作一遍……哈哈，最好能走出國門，到好萊塢去發(fā)展。路漫漫其修遠兮咯……”——她當時剛看完美國終身藝術(shù)家，三金影帝，湯姆狄金斯的紀錄片，順便就發(fā)了個感慨。

    “以前的事，你原諒我了嗎？”

    “這個嘛~看你表現(xiàn)了。”——她覺得那是開玩笑和情趣。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些看似不經(jīng)意的對話，會成為顧驍心中不確定的路障。

    他一直在等著她，等著她下定決心，全心全意地信賴他，然后把后半生安心地交到他的手中。

    他已經(jīng)走了九十九步，這最后一步，她愿意替他完成。

    *

    顧驍從紐約回來的那天，姜以柔專門跟劇組請了假去接機。

    在接機大廳等待的時候，姜以柔幾乎是數(shù)著秒過的，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會這么漫長、難熬。

    是以，當姜以柔看到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拖著行李箱從門內(nèi)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點亮了一般，渾身的血液都在歡呼雀躍著。

    她沒忍住，幾乎是小跑著沖上前，直接撲進了顧驍懷里。

    顧驍一下子就抱住了她，沉聲笑：“哇，這么熱情……我真榮幸。”

    姜以柔抬起頭，摸了摸那張因為長途跋涉連續(xù)出差而略顯疲憊，卻依然俊美無儔的臉，心口一熱，忽然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一下顧驍?shù)拇健?/br>
    顧驍愣了一下，而后看見女人鼻尖和耳垂迅速爬上一抹緋紅，低聲道：“我們?nèi)ヮI證吧?！?/br>
    顧驍瞳孔驟然一縮，心臟砰砰狂跳。

    他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姜以柔的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男人激動得，甚至于聲音和手指都有在微微的顫抖。

    在他專注而灼熱的視線注視下，姜以柔有些不好意思了：“喂，你明明聽到了?！?/br>
    顧驍將她摟得更緊，貼著她的唇，認真道：“我聽見了……但我還想聽你再說一次?！?/br>
    姜以柔拗不過他，于是用更小的聲音說：“我說……我們?nèi)ヮI證吧?！?/br>
    兩人對視著，姜以柔在男人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有些羞怯的卻堅定的樣子，她也看到了，這個鐵血硬漢眼底，剎那間浮起的水光。

    還沒等她仔細看清，下一秒，顧驍忽然緊緊抱住了她，像是抱著什么寶藏不愿松手的狂徒，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嵌入自己生命的力道。

    “好?，F(xiàn)在就去。你沒有機會反悔了。”男人用有些微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堅定地宣布著他的決定，霸道而刻不容緩。

    姜以柔哭笑不得，她沒有打算反悔啊……

    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

    姜以柔：“等一下，電話……”

    顧驍似乎是片刻都不想等待似的，立刻握緊了她的手：“待會兒再回，先去領證。”

    姜以柔有些無奈：“是蕭遠山的電話……馬上，就說兩句，萬一是急事呢？”

    “你放心，我不跑，也不反悔?！?/br>
    于是在顧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姜以柔接起了電話。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入圍金葉獎最佳女主角了?！?/br>
    姜以柔愣了一下，而后抑制不住地，嘴角就微微上翹。

    窗外陽光正好，身邊的人也正好。

    一切都剛剛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此完結(jié)了，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休息兩天，開始寫番外。說實話這本書其實有點冷，沒上過什么好榜單，看的人也不多。如果大家還喜歡的話，能幫我隨便宣傳兩句就感激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