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灌下一大口酒，屈起一只膝蓋，將下巴擱了上去，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人大概是太心急，就容易走錯路吧……”

    顧驍沉吟片刻：“這一切發(fā)生得很快。像是多米諾骨牌。”一張傾覆，全盤皆輸。

    姜以柔慢慢地晃了晃杯中酒，有些自嘲地笑了：“事發(fā)后，所有的不利證據(jù)都指向我父親。我那時候年紀(jì)小，對商場上的事知之甚少。也是后來才慢慢從父親和律師那里知道，一開始慫恿我父親發(fā)行虛擬幣的，就是程明達(dá)。包括后面姜氏投資的那幾個項目，也是程明達(dá)牽的線?！?/br>
    顧驍眼神晦暗不明，沉聲道：“他為了吞并姜氏，給你父親設(shè)了個套?！?/br>
    姜以柔微微咬了一下唇，忽然一口氣又灌下大半杯酒。

    顧驍伸手按住她的杯口：“你喝得太急了?！?/br>
    時至今日，每每想起這個人，她都難以平復(fù)心中怒火。程明達(dá)和姜丞原是舊識，兩家公司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然而在這場驚天丑聞中，最后獲利的大贏家，卻是程明達(dá)。

    此人用心之險惡，手段之卑劣，在姜以柔這么多年見過的人當(dāng)中，依然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姜以柔似乎還沉浸在情緒里，她拿著酒瓶的手，微微顫抖著，給自己又倒了滿滿一杯酒。

    待要再喝，顧驍卻死死壓住了她的手。

    “都過去了。”顧驍忽然柔聲道。

    他慢慢地從姜以柔手里拿走了酒杯，放到一旁，放到她夠不到的位置。

    而后他向姜以柔那邊挪近幾寸。

    “再難的日子，你都挺過來了?！?/br>
    顧驍雙手捧著姜以柔有些發(fā)燙發(fā)紅的臉頰，輕輕抬起她的臉，與她對視。

    “以后會越來越好的。而且……你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br>
    不會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只覺手足無措，不會再一個人孤身面對這樣的絕境。

    “我向你保證?！蹦腥说穆曇粽J(rèn)真而沉穩(wěn)。

    光聽著，就讓人安心，讓人莫名的愿意去信賴。

    和那雙似乎承載著星辰大海的黑眸對視了半晌，姜以柔眸光微微一閃，忽然伸出手，環(huán)住了顧驍?shù)牟弊印?/br>
    她將頭枕在顧驍肩上，掀了掀唇，忽然低聲說了一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

    “告訴你一個秘密?！?/br>
    “網(wǎng)上那個視頻，不是完整的?！?/br>
    她安靜了許久，又低聲自語道：“我沒有……”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出賣自己，也沒有出賣尊嚴(yán)。

    “我知道?！鳖欜敶驍嗔怂形凑f出口的話。

    “……我一直都知道?！?/br>
    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眼前這個女孩兒，到底是怎樣的心性。

    也不知是誰主動的，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接吻了。

    姜以柔的手一直緊緊地攥著顧驍?shù)囊r衫下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緊張，明明不是初吻了。心臟猛地被提高，一口氣幾乎順不過來，胸口像要炸開……

    有那樣一個人，他讓你手心出汗，心跳加速，你和他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

    *

    頭痛欲裂。

    這是姜以柔醒來時的第一個感受。

    姜以柔轉(zhuǎn)頭，床頭的電子鐘上顯示的時間是13:15。已經(jīng)下午了……

    她茫然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混沌的意識才慢慢聚攏到一處。

    下午了？！

    “嘶——”姜以柔按著太陽xue，慢慢坐起身。

    不止是頭，全身的肌rou、骨頭，都在向她抗議。

    昨晚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這是摔下樓梯了，還是被車撞了？？

    姜以柔口干得厲害，見床頭擺著一杯水，就直接拿過來喝了一口。

    水竟然是溫的。

    姜以柔：？

    喝水的時候，記憶也慢慢在歸攏。

    圍堵的記者……微博視頻……后來她一個人去了酒吧……再后來……

    顧驍！

    昨晚是顧驍將她從酒吧帶回來的。

    臥室門把手被人擰了一下，而后開了。

    顧驍手上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jìn)來。

    姜以柔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問：“你怎么在這兒？”

    她宿醉剛醒，頭還痛著，胃里也不舒服，語氣自然也不怎么好。

    姜以柔可以很確定，她看見顧驍?shù)谋砬楹蛣幼?，徒然僵硬了，就像是石化一樣?/br>
    然而僵硬也只是那么一瞬間，很快，他便神色如常地拿著托盤走了過來。

    等到他將托盤放在床頭，姜以柔才看清，盤中是一碗蔬菜粥，一個煎蛋，一塊香煎鱈魚。

    顧驍?shù)溃骸跋绕饋沓渣c兒東西。”

    姜以柔癟了癟嘴。太淡了，看著就沒什么胃口。

    顧驍：“你昨天喝太多酒。這些東西雖然清淡，但養(yǎng)胃。”

    姜以柔眨了眨眼，有些新奇的感覺。

    這算是在解釋？這男人去學(xué)了讀心術(shù)不成？現(xiàn)在都不需要她開口，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顧驍抬眼看著她：“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頭痛，全身都痛，跟要散架了似的?！?/br>
    姜以柔打了個哈欠，忽然調(diào)侃道：“喂，你該不會是趁我醉酒，打了我一頓吧？”

    顧驍?shù)哪?，瞬間黑了。

    第31章

    姜以柔許久不見顧驍黑臉了, 頗覺有趣：“開個玩笑而已, 這么認(rèn)真干什么……”

    顧驍頓了頓：“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姜以柔想起來, 是顧驍找到她，送她回的家。

    “哦對，昨晚謝謝你送我回家。不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專門選了家比較偏的。而且那家我不常去?！?/br>
    姜以柔摸了摸下吧，挑眉看過去：“你不會是一家一家酒吧找的吧？”

    顧驍：“……”

    姜以柔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驚道：“真的是一家一家找的？”

    顧驍嘆了口氣：“先喝點粥?！?/br>
    姜以柔搖了搖頭：“我想先洗個澡……身上不舒服?！?/br>
    顧驍眸光微微一閃：“哪兒不舒服？”

    姜以柔沒多想，下意識答道：“全身都不舒服?！?/br>
    顧驍垂在身側(cè)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想上前去幫忙……

    然而姜以柔直接伸手沖他做了個朝外翻的手勢：“你先回去吧。”

    顧驍安靜了片刻：“……事情還沒說完?！?/br>
    姜以柔輕輕揉著依然抽痛的太陽xue，有些不耐煩了：“什么事……？”

    看著顧驍一臉無語的表情，掉線已久的理智終于慢慢回歸：“啊……視頻的事……好吧，你先在外面等一下?！?/br>
    顧驍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也沒說什么, 轉(zhuǎn)身出了門。

    姜以柔掀開被子下床，雙腳剛一沾地, 差點又跪了。

    姜以柔：……？

    兩臉懵逼后，姜以柔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沖進(jìn)了浴室。

    這次脖子上倒是干干凈凈的什么痕跡都沒有, 但是以脖子為分界，鎖骨以下……慘不忍睹。

    姜以柔抬手捂住眼睛。

    她從來不知道，她喝酒也會喝斷片的。

    *

    溫涼的水逐漸沖刷掉一身的疲憊，也讓姜以柔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不如說是徹底醒了。

    仔細(xì)搜素腦袋里殘存的關(guān)于前一夜的片段, 她最后記住的，就是回家后，還繼續(xù)拉著顧驍喝酒。

    至于她跟顧驍說了什么, 顧驍又跟她說了什么，已然全無印象。

    好吧。

    喝酒真的誤事。

    姜以柔收拾妥當(dāng)后才走出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