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俯身過來，似乎是有點想吻她的樣子。

    姜以柔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再見，顧總?！?/br>
    著了一次道，還會著兩次不成？

    顧驍眸光微微一閃，而后說道：“拍戲注意安全。晚安?！?/br>
    送走顧驍，姜以柔卻反而沒了困意。

    奇也怪哉。

    *

    傳承娛樂公司的大樓，姜以柔曾經(jīng)去過一次。

    不過這次來，感覺又有些不同了。

    姜以柔發(fā)現(xiàn)樓下的保安竟然都是跨立而站，且一個個身材健碩，身姿挺拔的，瞬間便有些穿越的感覺。

    而且……連公司的前臺居然都換成了男人。

    “姜小姐，請跟我來，顧總等你很久了?！?/br>
    秘書那聲如洪鐘鏗鏘有力的語調(diào)，讓姜以柔覺得，她來的不是一家娛樂公司，倒像是電影里那種大幫派的基地。

    電梯里，姜以柔看了眼這個比自己高了整整一頭的秘書，終于忍不住好奇：“你以前是不是也在部隊服過役？”

    秘書驚訝地看了姜以柔一眼，繼而有些靦腆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嗯，我退伍前和顧隊呃……顧總，是戰(zhàn)友。姜小姐，這么容易看出來嗎？”

    姜以柔安慰他：“也還好?？赡苁且驗槲也艔牟筷犐嫌?xùn)練了回來，比較敏感吧?！?/br>
    當(dāng)過兵的人，身上都有種和常人不同的氣質(zhì)。姜以柔說不出具體的來……但大約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舉手投足都特別簡潔有力，堅韌挺拔。

    不過照這么看來，顧驍怕不是把他以前的戰(zhàn)友都給挖過來上班了？？？

    難怪這‘新版?zhèn)鞒小傆幸还蒼ongnong的軍事化風(fēng)格。

    總裁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秘書敲了敲門。

    “進?！鳖欜?shù)统亮鑵柕穆曇舾糁裰氐哪鹃T傳來。

    秘書推開門的剎那，姜以柔從門縫里看到一個正對著顧驍辦公桌匯報公事的一個背影——也是跨立的姿勢。

    姜以柔：“……”她忽然有點后悔簽傳承了。

    怎么有點跳出狼窩又入虎口的感覺。

    顧驍對那個人又交待了幾句，那人挺直了背，說了句‘是’，而后就轉(zhuǎn)身走了出來。

    姜以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那人和他們錯身而過時，總覺得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多停留那那么兩秒。

    秘書做了個‘請’的手勢：“姜小姐，進去吧?！?/br>
    姜以柔：“……”

    等姜以柔進門后，身后的門被體貼地拉上了。

    姜以柔環(huán)視了一下顧驍?shù)霓k公室。正如他所說，并沒有那種‘金碧輝煌’的浮夸感，所有的室內(nèi)陳設(shè)、家具都走的是后現(xiàn)代的簡潔風(fēng)格，有些偏冷。倒是和他給人的感覺很相似。

    姜以柔繞著周圍的落地窗走了幾步：“總裁辦公室的風(fēng)景，的確是不錯哈。不過不知道顧總晚上在這里加班的時候，會不會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顧驍從辦公桌后起身，向她這邊走了過來：“你如果想知道的話，可以親自過來體驗一下?！?/br>
    姜以柔收回朝外凝望的視線，轉(zhuǎn)頭沖他一笑：“那倒不必了。我很忙的，顧總?！?/br>
    她這一笑，剛好逆著光，眼含春波，盡態(tài)極妍。紅唇微張，小巧的唇角微微上翹。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那句話——回眸一笑百媚生。

    顧驍微微一愣，繼而又走近了些，盯著她臉上的妝容看了片刻：“剛從片場趕過來的？”

    姜以柔今天的演的是扮成舞娘，要去刺殺弟弟那場戲。想著待會兒還要回去繼續(xù)拍，姜以柔干脆就帶著劇里的妝直接過來了。

    她本來就生了一雙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化妝師利用這個特點，用紅色的朱砂色勾勒眼線，在眼尾處繼續(xù)拖長上挑。搭配烈焰紅唇，眉間紅蓮，顯得別樣的嫵媚妖艷。讓人明知危險，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姜以柔點了點頭：“不是說讓我見經(jīng)紀(jì)人？”

    “嗯，他馬上就過來?！?/br>
    顧驍走近了幾步，低頭看著她：“傷好些了？”

    “嗯。你給的藥膏很好用。”

    也許是因為妝容的緣故，她說話時，眼中不自覺的就流露出幾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媚態(tài)。

    顧驍眸色一暗，又靠近幾步，兩人之間隔著的那一點距離消失殆盡……

    姜以柔背貼著落地窗，看著攔在身前的男人，有些緊張地蜷起手指：“喂……我恐高……”

    顧驍依舊只是看著她，沒說話。

    姜以柔總覺得這男人今天身上多了點說不出道不明的攻擊性。兩人靠得很近，雖然沒有肢體接觸，但她能感覺到，男人呼出的氣息都是燙的。很危險。

    姜以柔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忍不住問了句：“你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

    顧驍安靜片刻，繼而勾了一下嘴角：“什么調(diào)調(diào)？”

    見他依然沒有讓開的打算，姜以柔清了清嗓，錯開視線，義正言辭地提醒道：“顧總，這里可是你的辦公室?！?/br>
    顧驍沉聲一笑，深色西服下堅硬結(jié)實的胸膛微微起伏，幾乎就要貼上她的了。

    “你也知道，這是‘我’的辦公室?！?/br>
    姜以柔：“……”

    顧驍忽然抬手，隔著為不可查的距離，在姜以柔臉頰上虛虛劃過：“感覺你好像又瘦了些?！?/br>
    這若即若離的距離，比沒有碰到更要人命。

    姜以柔的臉唰地開始發(fā)燙，抿著唇，沒說話。

    “待會兒談完事，一起吃個飯?！鳖欜斦f完，轉(zhuǎn)身退開。

    籠罩在身上那道無形的威壓消失，姜以柔暗暗松了口氣。

    “待會兒見了人，別意氣用事。他雖然脾氣有些怪，但是個很有實力的經(jīng)紀(jì)人?！?/br>
    顧驍忽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姜以柔：“……”

    直到見到那位經(jīng)紀(jì)人本尊，她才明白顧驍這句類似警告的話里的含義。

    *

    姜以柔被帶到了隔壁的會議室，會議室里已經(jīng)有個男人坐在那里了。

    單獨和藝人見面談事，這也是她這位經(jīng)紀(jì)人的規(guī)矩。

    男人相貌清雋，身材高瘦頎長，透過銀邊眼鏡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幾分評估的意味。

    這人姜以柔卻是知道的。

    蕭遠(yuǎn)山——圈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金牌經(jīng)紀(jì)人，手下出過數(shù)位影帝影后?；蛘邠Q句話說，他手底下只出影帝影后。據(jù)說從來都只是他挑藝人，藝人卻不能反選的。他在圈內(nèi)人脈廣，手上好的資源多，而且據(jù)說挑劇本的眼光尤其毒辣。很多走演藝路線的明星都想和他合作，但都沒有門路。

    姜以柔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手：“你好，蕭先生。”

    男人微微挑了一下眉，卻沒伸手。

    “就這樣？初次見面，都不自報一下家門的？”

    姜以柔：“……”

    姜以柔不信蕭遠(yuǎn)山來之前不知道她是誰。說這個話，擺明了就是故意將她放到低人一等的位置上，迫她低頭。

    按照姜以柔以往的行事風(fēng)格，就算不直接懟，也是要明嘲暗諷回去的。

    但她忽然想到離開顧驍辦公室前，他說的那句話。

    好吧，這人多少有些本事，且看他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姜以柔笑了一下，再次伸手：“蕭老師你好，久仰大名。我是姜以柔。很高興認(rèn)識你。”

    姜以柔想，這人這么在意打招呼的禮數(shù)，大約是很在意長幼尊卑那一套的。左右他比姜以柔大那么幾歲，索性就用對待前輩的方式來對待他好了。

    蕭遠(yuǎn)山起身，輕輕和她握了一下：“蕭遠(yuǎn)山。不用叫我老師，叫蕭，或者遠(yuǎn)山就行了。”

    姜以柔微笑，不置可否。

    ‘蕭’是什么鬼？以為自己是老外么？

    入座后，蕭遠(yuǎn)山便翻開手邊資料：“我看你之前在徐靜那邊，除了拍廣告，參加的都是些搞怪耍寶類的綜藝。入圈這么些年了，沒演過戲，沒有代表作?！?/br>
    姜以柔點頭，盡力保持微笑：“嗯?！?/br>
    他說的都是實話，但被人用這樣的方式直接戳到軟肋，饒是姜以柔心理素質(zhì)再強大，也還是會有點……刺痛。

    蕭遠(yuǎn)山抬頭掃了她一眼：“裝笑不累嗎？你不累，我看著也累?！?/br>
    姜以柔收了笑：“說得也是?！?/br>
    蕭遠(yuǎn)山繼續(xù)道：“徐靜是把你捧紅了，不過全是靠黑紅話題，關(guān)鍵詞搜索。靠這一套，走不長遠(yuǎn)，而且你也吃不了幾年青春飯了，你自己也知道吧？”

    且不論他在圈中地位，這指點江山般的語氣，著實令人不快。更要命的是，女明星最討厭被人戳的點，就是年齡問題。

    姜以柔今年二十六，但因為先天條件好，看著依然感覺是二十出頭，青春洋溢的樣子。但她很清楚，女星到了三十歲以后，就得思考轉(zhuǎn)型問題。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在鏡頭前傻白甜，賣萌賣臉蛋，大家覺得你天真可愛。三十歲的女人，繼續(xù)賣萌賣可愛，人家就覺得你裝嫩討人嫌了。

    姜以柔耐著性子道：“嗯，我明白。這也是我轉(zhuǎn)簽傳承娛樂的原因?！?/br>
    蕭遠(yuǎn)山淡淡道：“你之前能接下李承安的戲，運氣占了大部分。畢竟跟你一起試戲的那幾個，都是草包。選你，算是矮子里拔高子，而且恰好你氣質(zhì)和這個角色比較貼合?！?/br>
    姜以柔：“……”

    姜以柔今天總算見識到一個，說話比顧驍還令人討厭的人了。

    蕭遠(yuǎn)山似乎對空氣中那根緊繃的弦毫無所覺，繼續(xù)道：“我感覺現(xiàn)在年輕一代的藝人，都比較浮躁。一個個的，毛都沒長齊，就都想著要紅要出名。當(dāng)然，可能時代和市場需求變化也有一定原因吧。粉絲經(jīng)濟下的頂流，沒演技，沒代表作，又能走多遠(yuǎn)呢？”

    姜以柔微微點頭：“這個我同意?！彼苡憛挕髁棵餍恰@個標(biāo)簽。

    蕭遠(yuǎn)山微微挑眉：“你同意？那你之前那五年在干什么？和徐靜簽約，不就是想掙快錢，快速紅起來？”

    姜以柔家里的事情鮮少有人知道，而她也從來不想拿這個做賣點博同情博眼球。蕭遠(yuǎn)山說得也不是全然不對，當(dāng)時那個情況，她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趕緊掙錢。

    既然選擇了那條路，她就打算自己承擔(dān)這種代價。

    于是只是笑了一下：“嗯，之前是有這個想法。不過蕭老師，人孰無過，都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現(xiàn)在迷途知返，也不算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