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徒帶著泉君一走就是兩天，越寧在屋中閑著，也不能動，便翻看著書籍。仇徒的兵書極多，越寧也是樂此不疲。

    這天，二人終于從林場回來，一進府，仇徒就交代隨行的人將打來的獵物都送到廚房去。

    還沒來得及走動，管家就匆匆迎上來，說：“大公子，您可回來了，老爺讓你一進府就去找他?！?/br>
    “哦？”仇徒腦中閃過許多事，問：“我爹可說了是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惫芗蚁肓讼?，“不過，今天皇上把老爺召進宮，說了好久的話?！?/br>
    仇徒立即想起皇上的龍體狀況，點點頭，忙道：“泉君，你先跟管家回房去，我晚些時候再找你喝酒?！?/br>
    “好，子虛哥，你忙吧，我去找阿姐。”

    “嗯。”

    仇徒說罷就急匆匆去了仇賃的書房。

    “爹?！?/br>
    “子虛？快進來，把門關(guān)上?！背鹳U從沉思中抽回思緒，站起身，將桌上的東西清掉，鋪上地圖來。

    仇徒看這陣仗，不敢耽延，將門從里面掛住，疾步上前，“爹，出什么事了？”

    “你來看?！背鹳U指著地圖，“長平王手握這幾個地方的兵權(quán)，都是要塞。再看這幾處，是太子的勢力，你瞧出什么來沒有？”

    “爹，難道皇上他……”

    “嗯?！背鹳U沉重地點點頭，“你素來和長平王要好，皇上想讓我問問你，這長平王主動放下兵權(quán)的幾率有多少？”

    仇徒皺起眉頭，“爹，這兵權(quán)不在乎王爺他愿不愿意放下，而在于，放下了，誰來掌握？如今西涼滋事，邊關(guān)正是緊張的時候，亂不得?！?/br>
    仇賃瞇起眼睛，想起皇上今日咳血的模樣，不禁更是憂心。

    “你說的問題，皇上也有考慮。不過，外頭再亂，也比不上這內(nèi)部出點岔子來得要命?！背鹳U握起拳頭，“這可如何是好啊?！?/br>
    “太醫(yī)怎么說？”仇徒問，想看看事情有沒有轉(zhuǎn)機。

    “不好說?！背鹳U模棱兩可道。

    仇徒想了想，說：“王爺說他不會和太子爭什么，只要他不疑神疑鬼地自亂陣腳，便不會有事。”

    “唉，話是這么說，可太子他的性子……”仇賃話說一半，因為無計可施，也不想多做抱怨。

    “長平王為人正直，一生夙愿就是國泰民安，他斷然不會做什么忤逆之事，我能為他擔保。”

    仇賃一怔，哭笑不得，“子虛啊，你，這事兒誰能擔保啊。罷了，不提這個，看皇上怎么安排吧?！背鹳U卷起地圖，問：“對了，那個越家公子什么時候回去？你也該回軍府了吧？”

    “哦，孩兒打算后日動身，已經(jīng)叫人收拾東西了。”

    “后日？跟你娘說了嗎？”仇賃將地圖放到架子上，轉(zhuǎn)過來看他。

    他一臉沉靜，說：“還沒，孩兒打算把越寧和泉君一并帶上？”

    “誰？那個越家公子？你帶他們?nèi)ボ姼鍪裁?？那可不是你們玩樂的地方?！背鹳U略微生氣道。昨日還聽平氏在那里抱怨這仇徒跟越氏姐弟都學壞了，天天不務正業(yè)的玩樂，自己昨日還幫這小子說好話，今日倒一點也不想替他說話了。簡直是胡鬧。

    “他姐弟二人想要參軍，我?guī)麄內(nèi)ヒ菜憧己丝己??！背鹜讲粸樗鶆?，他早就料想到父親的反應了。

    “參軍？那越家公子倒罷了，你叫咱們仇府新進門的大夫人去參軍，別人聽見了會怎么議論咱們家？你胞弟還不曾說要去軍營呢，你倒把這家里的女眷帶去了。”仇賃越想越覺得不靠譜。

    “爹。這孱國征女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您怎么還這么守舊？”

    “爹守舊？”仇賃搖搖頭，“我看是你小子真沖昏了頭。那收女兵完全是為了叫那些已經(jīng)成家的士兵，又不想兩地分隔的人而設(shè)的，指望他們?nèi)娜獾貫閲Я?。你想，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你叫越寧去？那女兵都是什么素質(zhì)啊，你也不想想?！?/br>
    仇徒愣了愣，這他倒是沒有留意過。他作為將領(lǐng)，每次巡查時，人人都是一副用功的模樣，爭先恐后的表現(xiàn)。

    “總之越寧想去，孩兒就一定會促成此事。爹娘同意與否，后日，孩兒都會將她姐弟二人帶走?！背鹜秸馈?/br>
    “好啊，你關(guān)鍵時候，倒是挺會自己拿主意的?！背鹳U揉揉太陽xue，“你去吧，你娘要是同意，這事就依你?！?/br>
    “孩兒知道爹你會勸娘的。這事就拜托爹了。孩兒告退。”仇徒生怕仇賃回過神來，匆匆開了門溜走了。

    這仇賃站起身，仇徒已經(jīng)跑了，他吹胡子瞪眼地說：“這個子虛，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說罷，他叫了幾個書從來，叫他們一塊兒想個注意，看看怎么說服老夫人同意這大夫人去參軍的事。

    仇徒一路心情暢快地回了東廂，見越寧一個人在園中踱步，便問：“泉君呢？不是說來找你？”

    “相公！”越寧興沖沖過來，上下看他，“嗯，倒是精神許多，看來打獵果然叫人心情好啊?！?/br>
    仇徒一笑，“娘子觀察入微，相公佩服。泉君呢？”

    “他走啦。叫我陪他練劍，我說不，他就帶著張河梁力去練功房了。哼，才下山幾天，就不是他了。相公，你說他要真教會張河他們練武了，還會找我玩嗎？”越寧拉著仇徒進屋，一面走，一面說。

    仇徒笑笑，“當然，他認識再多人，這阿姐也就只有你一個?！?/br>
    越寧嘿嘿一笑，“那倒是。相公，你這兩天不在，我自己快要悶死了?！?/br>
    “你好事過去了？”仇徒問。

    越寧突然愁色滿目，“還沒有?！彼裏o力地坐在床上，“唉，為什么女子要受這般苦。”

    “辛苦娘子了。等這過去了，為夫就帶你和泉君去軍營，教你騎馬?！?/br>
    “好。說話算話?！?/br>
    苦等到五月廿日，越寧月事徹底干凈了，她活蹦亂跳地幫著下人們抬東西，可嚇壞了一群人，幸虧仇徒來得早，將她拉走，這才消停。

    平氏和仇賃到街門前來看，見他們整裝待發(fā)，平氏的眼睛又紅了，“子虛啊，這一去，何時再回來啊？”

    “娘，這孩兒休息了幾個月，其他將士可是一日不曾歇，孩兒身為十二衛(wèi)大將軍，怎能常坐家中？下次回來，應是年末了?！背鹜揭槐菊?jīng)道。

    平氏抹著眼淚，“唉，娘知道，可是娘就是不甘心啊。別的十二衛(wèi)大將軍都在京中，偏生你要到那軍府里去?！?/br>
    “這事你又不懂，別胡亂說話?！背鹳U低聲勸說道。

    平氏止住眼淚，看看旁邊站著的一臉茫然的越寧，道：“你也知道子虛是大將軍，你去了軍府，可莫要讓子虛丟臉，知道嗎？”

    越寧一愣，見仇徒看她，忙點頭道：“知道知道，越寧明白。”

    平氏又對仇徒寒暄半天，這才作罷。

    待三人上了馬車，車輪轉(zhuǎn)動起來，泉君和越寧才同時松了口氣，“可算上路了?！?/br>
    仇徒看看他們，也知道他們是受不了自己娘親的啰嗦，便只當沒看見，說：“這馬的腳程大概要走一日半夜才能到軍府，路程顛簸，必要時你們拉著這繩子，防止摔了?！闭f著，仇徒還給他們演示。

    泉君握了兩下，新鮮勁過了，急著問：“子虛哥，那軍營在哪啊，怎么還要走那么久才到?！?/br>
    “咱們這次要去的是湖鎮(zhèn)的軍府，是我平日處理軍務的地方，離都城隔著兩個大縣，兩三百里的樣子，比起別的軍府，這算是近的?！背鹜较崎_簾子看看外面，然后說：“要是單騎馬的話也用不了一日一夜這么久，我有一次連夜策馬回府也就用了四個時辰。”

    “哇，那我一定要學會騎馬了?！比沧套痰鼗孟胫?/br>
    越寧問：“相公，騎馬難嗎？”

    仇徒看看她，“看個人天賦吧。有的人天生不是騎兵的料，坐上去就抖個不停，可有的人上馬溜兩圈就會了，所以，難不難還得看個人的體會。不過我相信你和泉君應該屬于后者，到時再看吧。實在不行，還有別的兵種可以選擇。”

    “別的兵種？”泉君搓著手。

    “嗯，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這一路上聊了許多軍營里的事，但泉君和越寧畢竟沒有什么生活閱歷，所以說了也如同里的印象一樣，模糊，無法具象。

    舟車勞頓一日，天一黑，泉君的激情全磨盡了，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側(cè)身靠在車廂里，“好困?！?/br>
    仇徒問他們要不要修整一夜再上路，他們雖然困，卻齊聲說不要，只想快點趕到。

    既然他們堅持，仇徒便不再說什么，只是摟住越寧，叫她睡會兒。

    越寧不氣地縮在他懷里，呼呼大睡起來，看得泉君好生羨慕，卻只能蜷縮一隅，自睡自覺。

    約莫丑時，馬車遙遙到了可以看見軍府的地方，仇徒將他們叫起，“馬上到了?！?/br>
    越寧和泉君一個激靈翻身坐起，掀開簾子朝外看，雖然天黑得深沉，可巍峨的軍府大門卻被火把照耀得很亮，兩個高臺上佇立的精神抖擻的哨兵，看得泉君一下子鉆出馬車，在車轅上站了起來。

    “喂——”泉君沖著高臺上的哨兵招著手。

    仇徒眉頭一跳，越寧見狀忙把他拉進來，“干什么呢你?！?/br>
    “打招呼啊，以后那些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可不得熱情一點。”泉君說著又要鉆出去。

    仇徒拉住他，說：“坐下吧。咱們孱國是府兵制，舉國上百府，你就是參軍了，也不一定是在湖鎮(zhèn)軍府，所以，不必刻意結(jié)交。以后自然就明白了，坐吧。”

    泉君瞧仇徒那雙冷漠的眼睛，雖然知道他生來如此，可還是乖乖坐下。不過雙腳不老實地在馬車上咚咚咚地踏著，心里責怪這馬車磨磨唧唧，倒不如自己跑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