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婚之夜
泰威山的路不好走,所以這新娘越寧并沒有一出門就上轎子,而是穿著平日的鞋子,跟著轎子一起走下山去。 其實(shí)仇徒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也提出要讓他們先到山下住些時日來準(zhǔn)備,等婚事辦完再上山也不遲。可越寧不愿意,說別人都從家里出來,自己也得從家里出來。 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幕“新娘遮眼下泰威”。原來根據(jù)婚俗,新娘的面貌在這一天只能有新郎看,所以越寧這一路都是蒙著蓋頭下山的。 到了山腳,轎夫氣喘吁吁地靠在轎子上。 有人搬來板凳給越寧,叫她歇息。 越寧要把位子讓給戚氏,戚氏卻讓她坐著,然后給她換鞋,送她上轎子。 媒人叫娘家人止步,越寧不舍地拉著戚氏的手,泉君吵著要一起去。越正義拉著他,“之前都說好的,不許鬧?!?/br> “阿姐,你記得回來看我??!”泉君叮囑道。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爹娘?!鄙w頭下的越寧又流下淚來。她還從來沒有一個人離開過家。 但這股難過勁隨著轎子起來,晃了幾下,不一會兒,她就全忘了。 這八抬的大轎寬敞得很,她自己在里面看上看下,時不時還掀開簾子偷看,只見外面的路人似乎都在看她。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花轎路過山腳下的一間鐵匠鋪,有雙眼睛也望著她,但她沒有瞧見。也不記得何宸住在這里,畢竟上次來,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到了城門口,圍觀的人更多了,越寧好奇地張望著,許多人都在指著她笑。一個媒人發(fā)現(xiàn)了,忙伸手拉住她的轎簾,挨著轎子低聲道:“我的姑奶奶,這臉不能露,不要再看了?!?/br> 越寧悻悻地咽口唾沫,老實(shí)坐好。緩了緩,她心想:這老mama竟然叫我姑奶奶,難道她是我的遠(yuǎn)方侄孫?一會兒找到機(jī)會,定要問問她。這頭一次出來,也沒有親人,有她陪著也放心些。可能是娘找來照顧我的。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進(jìn)了都城,越寧坐在轎子里都能聽見外面的人的議論聲,只是太嘈雜了,越寧又不敢掀開簾子,只好附耳在轎子上,豎起耳朵聽著。 “仇大公子真癡情啊,真的娶了那個山姑?!?/br> “聽說是皇上賜婚?!?/br> “可不是,仇大公子去收復(fù)了郢丘,還把白王的尸骨迎回來,立了大功的?!?/br> “是嗎,郢丘不是很難打嗎?” “唉,不要小瞧一個男人的癡情?!?/br> 有女人道:“哼,你們這群*在這里,可見你們薄情。” “誒,那也得要你們女人都跟那畫像上一樣美才行啊。哈哈?!?/br> “……” 越寧收回耳朵,搖搖頭,說:“好吵,好吵?!?/br> 清靜一會兒,迎親的隊伍也到了仇府的街門前。 “放?。?!”一聲聲的回音,轎子穩(wěn)穩(wěn)地落了地。 越寧身子一晃,問:“到地方了嗎?” 媒人嚇得走上前,“姑奶奶,您可別再說話了?!?/br> “哦…你是我侄孫嗎?” 媒人臉色一黑,“別說話了!”然后一刻也不愿多留地上前去,笑著對仇徒作揖,“仇公子,到您了。” 仇徒看著花轎,心里有些激動。七年了,終于要兌現(xiàn)諾言了。 媒人掀開簾子,越寧感覺有風(fēng)進(jìn)來,不禁坐直了身子,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等了一會兒,忽然,一個溫暖的指尖碰到自己,不等自己反應(yīng),一只手就完全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越寧?!?/br> 越寧心中一顫,聽出這是仇徒的聲音,只是他從前從未這樣叫過自己,無論怎么說,他都叫“越姑娘”,便也不強(qiáng)求他了。沒想到今天他喊出來,倒是讓自己慌了神。下次還是叫他喊越姑娘吧,搞得我心慌慌的。 越寧一手扶住自己的胸口,一手被仇徒牽著,從轎子上走下來。 眼睛盯著仇徒拉著自己的手,不禁想起何宸牽自己的時候,心道:何宸哥拉我時也不見這么面燙心跳啊,我怎么了,完了,我呼吸不上了,我要死了…娘,爹…泉君…救救我。 “我想回家?!痹綄幙吭诔鹜缴韨?cè),緊張地說。 仇徒回頭看她一眼,蓋頭擋著,也不知道越寧的神色,便握緊她的手,和她貼近幾分,“別怕,有我在?!?/br> 仿佛仇徒的話是靈丹妙藥,越寧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好多了。 她連忙又貼近幾分仇徒,心里踏實(shí)了。 邁過仇府的門檻,越寧道:“這門檻好高啊?!?/br> 仇徒看看門檻,沒有說話,帶著她進(jìn)去了。 賓紛紛道賀,仇徒一一應(yīng)對,然后進(jìn)了正堂,仇氏夫婦正在上坐著。 媒人這就開始喊了,叫賓紛紛落座。 “一拜天地!” 四字一喊,越寧想起之前娘教她的,忙跟著仇徒面朝天地,飛快鞠了一躬,惹得賓大笑。 “慢一點(diǎn)…”仇徒在旁邊低聲道。 媒人從來沒見過這么笨的新娘,撇撇嘴,被平氏瞪了一眼,忙又笑起來,高喊:“二拜高堂??!” 越寧慢慢地轉(zhuǎn)過身,等得仇徒眼皮直跳,等她轉(zhuǎn)過來,仇徒低聲道:“太慢了。” 越寧低聲“哦”道,跟著仇徒拜了下去。 “夫妻對拜!!” 仇徒松開她的手,她心里一慌,忙又拉住,周遭又是一串笑聲。 平氏捂著額頭,沒眼看下去。 仇徒對她說:“別怕,我就在這兒呢。”然后松開手,看了媒人一眼。 媒人忙再喊一聲“夫妻對拜”。 仇徒越寧面對面站著,拜了下來。 “禮成??!送入洞房!”媒人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把越寧弄下去,話音剛落就拉住越寧的胳膊,要帶她走,仿佛她多待一刻,自己的招牌就褪色一點(diǎn)。 “仇徒?!痹綄幓艔埖?。 仇徒拍拍她,“等我。” 越寧無奈地被人送進(jìn)婚房,媒人們似乎都被她氣得夠嗆,也不愿多留,都到外面去了。 越寧一個人在屋里坐著,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里沒人。 她瞧瞧掀開蓋頭,四下亂瞟,確定無人之后,她舒了口氣,然后又難過起來,“唉,成親太不好玩了。娘,爹,泉君,我想回家…” 仇徒心系著越寧,可是賓們一直不散,他眼見著天色黑下來,只能期盼越寧不要太害怕。 他哪里知道,越寧這種敢一個人在野獸出沒的泰威山橫著走的人,在房里坐了一會兒,就鎮(zhèn)定了。然后因?yàn)樘珶o聊,就開門出去了。 任誰都不知道,這新娘跑了。 越寧一直不敢摘蓋頭,在院子里亂走,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兒,突然看見一個湖,便來了興致,脫了鞋,把紅裙一扎,下了湖。 仇府的人早就跑去前面熱鬧了,自是沒人管她,她一個人抓了好多魚,放在撿來的木桶里,說:“這里魚可真多啊,還笨的很,我閉著眼都能抓,哈哈,一會兒給仇徒烤魚吃?!?/br> 而這廂仇徒在賓中謝罪過后,終于脫身,迫不及待地到東廂房找越寧。媒人們眼尖,瞧見仇徒要去東廂,忙帶著幾個本該在婚房照看新娘的丫頭先行一步。 “大哥~想去找嫂嫂?”仇愆忽然出來攔截。 仇徒不欲和他糾纏,便說:“明日再聚?!闭f罷便要走。 仇愆拉住他,“大哥,小弟千里迢迢趕回來,今天咱們可是一句正經(jīng)話都沒顧得上說啊?!?/br> “吃飯的時候沒說嗎?”仇徒直言。 “誒,大哥,那都是當(dāng)著外人說的套話,怎么能一樣。你弟弟我可是從太白山來??!我那師父還非要掐算著腳程放我下山,我今天趕到的時候,你倆都拜完堂了。唉,此生憾事啊?!?/br> “少在這兒演戲。拜堂時,我分明見你在低下帶頭笑來著?!背鹜酱链┑?。 仇愆糊弄地笑笑,然后說:“大哥你這都成親了,該辦我的事了吧。” “你有心上人了?怎么沒聽你提起過?!背鹜胶闷娴馈?/br> “那也得有機(jī)會說啊?!?/br> “上次你回來,也沒見你透露什么口風(fēng)。莫不是這幾個月遇見的?”仇徒思慮著。 仇愆笑笑,“我逗你呢。這不是讓你幫我留意點(diǎn)嘛。爹娘看得我也不放心啊。” “不知誰總在爹娘面前說,全憑爹娘做主?!背鹜娇粗鴸|廂。 “大哥可是心不在焉啊。”仇愆勾著他的肩膀。 仇徒看他一眼,“你大婚之日,我攔下你,你就知道了。” “七年你都等了,還在乎這一會兒?” “我…” 仇徒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不見了~” 仇徒也忘記自己要說什么了,立即跑過去,見著人,攔下問:“發(fā)生何事?” “大、大公子…”下人慌張地躲著眼神。 仇愆跟上來,瞧那人被仇徒嚇個半死,便笑道:“莫慌,好好回話?!?/br> 下人忙對仇愆施禮,然后道:“剛才我們看見大公子回來,就進(jìn)屋知會大夫人,結(jié)果,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大夫人不在房中…” “什么?”仇徒提起下人的衣領(lǐng),“你們這么多人,還能把大夫人看丟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