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心有路
看著遠處山腰的身形,墨語拍劍出鞘,拔地而起,御劍而去。 虹光掠過,眨眼已至人影面前。 墨織雪見到墨語,拍掌笑道“哇,師傅,你御劍的樣子簡直是氣宇軒昂,翩若游龍。乍一看去,就是天上仙人乘風,周游六虛呀……” 墨語并未理會墨織雪,他緊緊盯著沈悢曦,“你怎么會和她在一起?” “哎呀,師傅,悢曦jiejie……” 墨織雪剛想開口,夸贊一番沈悢曦,順帶表揚自己懂事,卻看到墨語轉頭瞪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既有一絲無奈,又有一分凝重和擔憂。 她心頭愕然。 師傅是認識沈悢曦不錯,可兩人的關系只怕是敵非友,她這次弄巧成拙了。 她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沈悢曦,又看了看一臉戒備的墨語,隨后稍稍挪動腳步,朝墨語靠近。 墨織雪還不忘給大灰使眼色,可是大灰一臉茫然,馱著沈悢曦,不知所措。 墨語一手握劍,一手捏拳。 對面的沈悢曦雖然與第一次見面時,面容大不相同,但那獨特的氣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剛走了一只九樓巔峰修為的大妖,如今又來一個九樓修為的修士,而且還是當初對澹臺靜雨動過手腳的修士。 突然,原本面無表情的沈悢曦展顏一笑。 “不用這么害怕,我又沒什么惡意。” 墨語面色不變,“是么?那可不一定?!?/br> 沈悢曦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懷抱胸前,這一動作,讓她胸口的飽滿更加傲人,呼之欲出。 墨語眼神微微挪了挪。 沈悢曦掩嘴嬌笑一聲,身子故意前傾。 “以我的修為,你就算通知你師傅啊什么的,也一樣毫無辦法,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圖謀你什么。這次路過這人,我也只是恰巧碰上你的小徒弟而已。” 沈悢曦看著墨織雪,“恩,你的眼光不錯,收了個好徒弟?!?/br> “那你現(xiàn)在又是什么意思?” 沈悢曦拋了個媚眼,見到墨語直接扭轉視線,她格外滿足。 “我想著一個人的話那多沒意思,見到你們,干脆就想著同行好咯。怎么,不歡迎么?”沈悢曦伸開雙臂,低頭看了一眼,“我這個大修士為你們保駕護航,你們不應該覺得榮幸么?萬一遇上什么危險,我還可以幫你一把呢?!?/br> 墨語仔細觀察沈悢曦的臉龐,似乎要從她臉上瞧出什么花來。 未曾想沈悢曦微微側臉,眼眸光彩流溢,眼簾輕垂。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動人的幅度,“怎么樣,是不是覺得jiejie我很漂亮?” 不得不說,在墨語所見之人當中,單論相貌,竟是無人能夠同此時的沈悢曦相比。 墨語輕咳一聲,收回視線。 不過身旁似乎有人在看著自己 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墨織雪昂著頭,眨巴眨巴眼。 “你在干嘛?” “看師傅你啊?!?/br> 墨語沒好氣道“走了?!?/br> 墨織雪乖巧應道“哦?!?/br> 片刻后,“師傅,你真好看。” “閉嘴!” 她眼神示意,身下的大灰馬上屁顛屁顛的跟在墨語身后。 “墨語,你這是同意了?” 墨語身子微微一頓,隨后繼續(xù)走在前方,半晌過后。 “你修為高,你說了算?!?/br> 讓大灰跟上墨語,沈悢曦側坐,“看起來一年多不見,你倒是長大了不少?!?/br> “不然呢?我還和你死磕???”墨語臉上閃過悵然之色,隨后他撇撇嘴,“要是我再高個一兩境,我直接帶小織雪跑了,等你在后面吃我的灰塵?!?/br> 沈悢曦點頭,“我倒是相信你做的出來?!?/br> 墨語轉過頭,疑惑道“你不生氣?” “我高興呢,怎么會生氣?!鄙驉旉卣f道“這修為一高,身邊難免就會有一些阿諛奉承之之人,時間一長,身旁倒是連一個說真話的都沒有,實在是無趣的很。” 她撥弄指尖,雙目微微失神,“看著那些人在你面前拙劣的表演,表現(xiàn)得自己對你有多恭敬,背地里呢,說什么都有,然后即竊喜你不知道,又忐忑哪一日你會知道?!?/br> “其實啊,他們心里所有的算盤,我都清楚的很,可是又能如何呢?還不是看他們在我面前賣力演戲。然后看他們被我稱贊時候表現(xiàn)出的誠惶誠恐,臉上滿意,心里面卻是厭惡至極?!?/br> 墨織雪看著那個突然有些蕭索的女子,忍不住開口,“真可憐?!?/br> 隨后她又趕忙捂嘴,眼睛左右看著,怕墨語和沈悢曦怪罪。 沈悢曦毫不在意,而是坦然點頭,“確實有些可憐,不過我覺得更多的是可悲?!?/br> “修為越高,越可悲?!?/br> 墨語一邊走著,一邊說道“那就別和那些人待在一起了。” “找兩個能夠說說真心話的朋友,再斟兩杯好酒,小酌一口,談一談各自的趣事,行走四方,看一看天下盛世,千年時光,依舊不會無趣?!?/br> 沈悢曦看著墨語的側臉,“墨語,小織雪說的不錯。” “啥?” “沒什么?!?/br> ———— 山林寂靜,飛鳥絕跡,江面結冰凝滯,萬籟無聲。 突然,一道虹光從天幕上方掠過,一閃而逝。 隨后雷聲隆隆,從一邊天際傳到另一邊的天際,似乎有神人在天外擂鼓。 許久之后,自山林地面升起颶風,漫天飛雪呼嘯,狂風裹挾冰雪,淹沒了一切。 只是晴空萬里,這狂風飛雪來的實在突兀。 “咔嚓” 風雪過境,江面厚重的冰層似乎也承受不住寒冬最猛烈暴風雪一般的冰雪肆虐,節(jié)節(jié)龜裂,崩碎成塊。 片刻后,又有一團赤紅色的云海以不亞于那道虹光的速度掠過,而且云海不散,似乎猶在翻騰涌動,宛若活物。 半晌之后,又是風雪壓境,將那條江水掀起巨浪滾滾,淹沒江岸林地。 許久之后,躲在江中的水神才敢慢慢露頭,平息江水。沒理會岸邊發(fā)現(xiàn)他金身而跪地朝拜的普通人,這位統(tǒng)御一江的水神驚疑不定,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長舒了一口氣。 逃遁的太叔望一直注意著身后緊追不舍的大妖。 面對對方的趕盡殺絕,傷勢頗重的他原本是想逃回宗門,隨后借著護山大陣,活捉對方,逼問對方的謀劃。 現(xiàn)在看來,他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對方抓住。 猶豫再三之后,太叔望從芥子物中拿出一塊銘刻金色紋路的玉簡,隨后直接將其捏碎。 十萬里之外,大魏南方某座被譽為天地之柱的高山上,在山頂的碧玉大殿中,一位身形消瘦的老人猛然睜眼,之后空間扭曲,老人身形晃蕩一圈,扭曲消失。 正在血色云海之中,貪婪吞噬那些修士精血的大妖獾儔正想著拿下太叔望之后,如何同自家大王邀功,等回去妖域,興許也會成為日后稱霸一方的封疆大吏。 他可是聽說最近妖域中有只狐妖混得如魚得水,短短時日,麾下已經有數位大妖集結。 聽說那只狐妖不過七樓修為,就是因為得到大王倚重,才能那般風光。 再看自己,流落在外,守著一郡之地,兩百年來,每天小心翼翼,不敢暴露,若不是大王看中,傳下秘法,他還只不過是個普通修為的大妖而已。 哼哼,等拿下了太叔望,自己定然能夠成為大王的左膀右臂。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大笑兩聲,血色云海亦隨之翻涌。 ———— 同墨語二人同行的沈悢曦突然有些惆悵。 因為她手下又多了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當獾儔沒有第一時間去追太叔望,而是選擇先“順手”吃下山上的小武夫時,太叔望已經撿回了一條性命。 她讓獾儔滾,不僅是為了救下墨語性命,還是讓獾儔滾去躲著,等候她的口諭,結果獾儔自作聰明,以為她是因為獾儔沒有去追太叔望而大發(fā)雷霆。 照獾儔這么追下去,一時半會兒拿不下對方,傻子都知道叫援兵了,它不僅無法帶回太叔望,還會把自己的性命丟掉。 哎,罷了,反正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何必期望太高。原本用不了多久,獾儔便會因為吞噬的那些駁雜精血而自取滅亡,現(xiàn)在不過是提前一些日子而已。 如果身邊全是墨語這般的聰明人,何愁大事不成? 這兩年,唯一的慰藉便是還算有個不錯的苗子,以后有希望繼承她的位置。 她的這個妖王,當的太久,也太無趣了些,她已經迫不及待要以自由之身,行走九洲之地了。 將腦海中的那些想法驅散,沈悢曦笑著道“墨語,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與墨語閑聊一段時間,沈悢曦自覺認為兩人熟稔了不少,“這兒地方雖小,但是王城還算可以,不說金碧輝煌,一個富麗堂皇是跑不了的,勉強可以逛上一逛,要不咱們先去看看?” 墨語略作思索,隨后點了點頭,“好?!?/br> 反正他們此行是往北而去,而沈悢曦據說也要前往北洲。 雖然沈悢曦說她沒見過北洲風景,但墨語總覺得對方有意隱瞞什么。 好在如今修為水漲船高,他倒是不懼對方對他和墨織雪暗中布下什么手段,不過想著一切還是以小心為上,所以他和沈悢曦,斟字酌句,不多說半點。 墨織雪則有些悶悶不樂,她跟在墨語身后,一直低著頭。 沈悢曦看到她的模樣,輕輕將她提起,放在大灰背上。 “小織雪不高興?” 墨織雪抬頭,扯出一個笑臉,“嘿嘿,沒有?!?/br> “嘖嘖,看你這笑的,也太勉強了。” 沈悢曦輕輕在她耳邊說道“覺得我不懷好心?之前故意接近你?” 墨織雪只是看著墨語,默默搖頭。 因為他覺得遇上沈悢曦之后,師傅好像就有些不開心了,師傅不開心,她自然也開心不起來。 在遇上了那頭大妖,又碰上了沈悢曦,按理來說,墨語應該發(fā)憤圖強,再努力修行才是,可是一想到他不知不覺走了一年,又突然有些思念。 自己又長高了,夫子也不知道在書院過得開不開心,那個有些粘人,又十分乖巧的少女是不是也長高了?澹臺在書院過得好么? 尹南姝姐妹是留在書院,還是離開書院繼續(xù)闖蕩呢?那個總喜歡給他松筋骨的高大老人有沒有每天釣魚? 還有那個兒時的玩伴,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在自己的宗門里過得舒心呢? 那個“賣”給他挽霜的女子修行破鏡又是否平安無事? 還有身邊的墨織雪,等她長大了,獨自游歷了,自己也會不會像夫子擔心我那樣擔心她? 太多太多。 似乎自己一不小心就有了這么多牽掛。 所以他不再莽撞了。 不僅僅是面對那只大妖之后的感覺,而是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每每對敵,將生死置之度外。 墨語突然自嘲一笑,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出拳,沒了那股視死如歸的勢頭,會不會變得慢些?那位師傅又會不會因此賞我兩拳? 驀然,墨語渾身一震,一聲輕響,他體內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打破了一般。 正逗著墨織雪的沈悢曦轉過頭,看著墨語的變化,隨后她撥弄墨織雪的頭發(fā),說道“小織雪,還不恭喜你師父?” 墨織雪不明所以,她看著墨語,只覺得師傅心情突然好了許多。 所以她也笑了起來。 ———— 大夏觀湖書院。 在院中靜坐的少女抬起頭,將視線投在房中,房間持筆書寫的女夫子亦是同時抬頭。 隨后,兩人笑容恬靜,又繼續(xù)低下頭。 一人劍意直入長空,一人筆下丹青生花。 另外兩位專心研讀的女子不約而同的抬起頭,她們對視一眼,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少女和房內的夫子,同時撓撓臉頰。 群山之中,一座沒入云霧的白玉長廊之中,英姿勃發(fā)的持劍少女劍氣如虹。 一旁悠閑躺著的絕美女子突然睜眼,看少女劍舞傾城。 小河鎮(zhèn),無精打采的老人輕輕踢了一踢腳邊的魚竿。 魚竿顫動,老人隨意一抬,魚線崩直,盡頭處的一尾金色魚龍擺尾掙扎,老人立刻神采熠熠,暢快大笑。 王城一處布坊,兩名面容相似的女子再次打發(fā)走一位身著欽天監(jiān)風雷殿服飾的青年,無奈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