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自家人不收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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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哭聲一片。 姑夫人被人掐了把人中,悠悠醒轉(zhuǎn),一睜開眼便看見大夫從杜學(xué)洲的床前站起來,一邊搖頭,一邊背起藥箱往外走。 姑夫人撲上去拉住大夫的衣襟,求道:“大夫,救救我兒!救救我兒!” 大夫使勁扯回自己衣裳,道:“另請高明吧?!?/br> 姑夫人眼淚嘩嘩的:“您已經(jīng)是郴州城最好的大夫了……” 大夫咬咬牙:“聽天由命了?!?/br> 姑夫人不死心,依舊抱著大夫的手不放,大夫一跺腳,道:“準備后事吧!” 姑夫人兩眼一黑又昏了過去。 “表公子不行了!已經(jīng)翻白眼了!”不知哪個丫鬟尖聲喊道,屋子里立刻亂作一團,丫鬟婆子們又是顧杜學(xué)洲,又是顧姑夫人,雞飛狗跳。 老太太哭道:“老爺和夫人呢?怎么還不過來?” “來了來了!” 尹申前腳未至,聲音已到了老太太耳邊。 從東院到西院,緊趕慢趕,吹了一路夜風(fēng),總算清醒了不少。 尹申和焦氏雙雙進了西院,老太太一把抓住尹申的手就哭開了:“申啊,快去幫幫你大姐,阿眉太可憐了,你姐夫早早就走了,她一個女人家好不容易將你外甥拉扯到這般大,可是卻要隨你姐夫去了,申啊,你快去幫幫你大姐吧……” 尹申為難:他又不是大夫,心有余力不足啊。 “母親,聽說洲洲是撞了邪了,大夫不行,還是趕緊請法師來做法事吧?!苯故咸嶙h。 尹申橫她一眼道:“怪力亂神!” 焦氏閉嘴了,愛死不死,又不是她兒子,也不是她外甥。 焦氏心里不悅,面上卻柔順道:“對不起,老爺,人家只是太關(guān)心大姐和洲洲兒了,關(guān)心則亂……” 焦氏說著泫然欲泣,尹申無暇理她,去床邊看杜學(xué)洲,臉都已經(jīng)沒有血色了,死人灰,手腳也都僵硬,就剩心口一點暖意沒有涼掉。 “快給表公子準備壽衣。”尹申當機立斷。 姑夫人正昏昏沉沉著,聽到尹申的話一機靈醒了,立刻哭天搶地起來:“誰敢?我的洲洲兒好好的,他才不要穿什么壽衣呢!” 正哭著,外頭有丫鬟跑進來道:“姑夫人,外頭有人說她能治表公子的病。” 來人被帶了進來,姑夫人一看愣?。菏悄莻€來認親的騙子,不,啞子。 尹申激動起來,指著舒吭對姑夫人道:“大姐,她是個騙子,你不能聽她的話,她就是來騙錢的。” “大姐,我們可不能病急亂投醫(yī)啊,她就是來騙錢的。”焦氏附和丈夫。 素雪道:“我家娘子不要診金,娘子說,姑夫人的兒子就是她的親表哥,替親表哥治病怎么能收診金呢,大家是一家人?!?/br> “不要錢,那你們圖什么?”尹申冷冰冰看著舒吭。 這個啞子居然自稱是她的女兒,從頭到腳哪一點長得像他了? 素雪笑容可掬:“老爺,你怎么聽不懂呢?老爺您是娘子的父親,姑夫人是您的jiejie,就是娘子的姑姑,姑夫人的兒子就是老爺您的外甥,就是娘子的親表哥,可不是一家人嗎?替自家人看病還要收錢?老爺,您怎么是這樣的人呢?娘子雖然是您生的,可和您的人完全不一樣呢?!?/br> 尹申黑臉,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在素雪和尹申說話的時候,舒吭已經(jīng)走向杜學(xué)洲,猛地抽出一把匕首來。 焦氏尖叫起來:“她她她要殺人!” 舒吭猛地回身,眼神兇悍犀利,手里的匕首明晃晃發(fā)出寒光,眾人怯步,這女子邪性。 靳石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上前,站在舒吭身后拿拐杖指著眾人,為舒吭保駕護航。 但見舒吭手里的匕首在杜學(xué)洲那張死灰的臉上劃來劃去,看得眾人膽戰(zhàn)心驚。 “大姐……”焦氏一出聲,姑夫人抬手制止她,姑夫人已經(jīng)鎮(zhèn)靜下來,心里快速分析著:郴州最好的大夫都已經(jīng)判了兒子死刑,死馬當活馬醫(yī),如果這個啞子能夠治活兒子,那她就賺了,治不活,最壞的結(jié)局也不過如此。 只聽床上杜學(xué)洲發(fā)出“啊”的一聲,騰地坐起身:“嚇死我了!”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互相抱緊,儼然以為是詐尸了。 繼而杜學(xué)洲雙手揉著眼睛道:“適才是什么光,刺得我眼睛好疼?!?/br> 姑夫人“啊”的哭出聲,撲上去抱住杜學(xué)洲嚎啕起來。 “洲洲兒醒了?”老太太也從棠梨木花椅上站起身,拄著拐杖由丫鬟攙扶著顫巍巍上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的洲洲兒啊,外婆的洲洲兒,你可是醒了,你可嚇壞你那可憐的娘了……” ………………………… 圓桌上山珍海味已被美餐一空。 “娘子,接下來我們要干嘛?”素雪問舒吭。 舒吭用筷子蘸了湯汁,在桌面上寫道:睡覺。 素雪歡快向外跑去,道:“我讓他們給我們準備房間?!?/br> 焦生看著舒吭,憂心道:“阿鶯,可是尹老爺還沒有認你這個女兒呢。” 舒吭莞爾一笑,用筷頭繼續(xù)在桌上寫道:睡醒再議。 ………………………… 天亮,旭日東升,鳥兒啁啾。 西院,一桌子人陪著杜學(xué)洲用早膳。 老太太笑吟吟往杜學(xué)洲碗里夾了個荷包蛋,道:“吃個荷包蛋壓壓驚,我的洲洲兒啊,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什么妖魔鬼怪全部退散?!?/br> “謝謝外婆?!倍艑W(xué)洲用碟子接過荷包蛋,張嘴大口咬了一口。 尹眉伸手拍杜學(xué)洲的背,慈愛道:“慢點,慢點。” 又向老太太:“母親,你看都是你縱的他?!?/br> 尹申拿起一個雞蛋剝了皮放到老太太碗里,笑道:“母親疼洲洲兒,那兒子就疼母親你?!?/br> 老太太將那剝皮的雞蛋夾回尹申碗里,撇嘴道:“你這孝順兒子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我指著你疼?算了吧,我還是指望你大姐吧。” “老夫人,兒媳會替老爺好好孝敬老夫人的?!苯故厦μ嬉甑?。 老夫人頷首,指著焦氏對尹申道:“行娘啊,倒是比你強?!?/br> 尹申滿意看了焦氏一眼:“母親對她滿意,兒子就安心了?!?/br> 焦氏得了老夫人和尹申肯定,忽然就放松起來,大膽好奇打探起杜學(xué)洲的病因:“洲洲兒,舅母問你,你這病是怎么來的?丫鬟們都說你是見了鬼了,真的嗎?” 老夫人原本還帶著笑意的臉立時一冷。 尹申見老夫人不悅看了焦氏一眼,忙對焦氏道:“怎么說話呢?洲洲兒病都好了,還提那茬干什么?” 焦氏解釋:“只是因為府里頭對洲洲兒得病一事眾說紛紜,老爺不喜怪力亂神之說,我就是想讓洲洲兒自己澄清一下此事?!?/br> “無論旁人怎么說,舅母勿信不就得了?” 杜學(xué)洲說著看向姑夫人,道:“母親,聽說是一個啞巴治好了我?那啞巴現(xiàn)在哪里,我得當面去感謝她才是。” 提起那啞巴,尹申和焦氏的面色就變了。 老夫人道:“睡了一覺是該好好問問,昨晚哪里來那么一個及時的救命神仙救了我寶貝外孫子的命?!?/br> 杜學(xué)洲乖張道:“外婆,這就叫我命不該絕?!?/br> 說著向姑夫人:“母親,那救命神仙現(xiàn)在何處,我吃了飯便去感謝她?!?/br> 姑夫人看了眼尹申夫妻二人,向杜學(xué)洲道:“你還是病中之人,謝恩不急在一時,那啞女開的方子煎了湯藥你這幾日吃了,好生養(yǎng)著?!?/br> 杜學(xué)洲經(jīng)姑夫人這么一提醒方才驚覺自己雖然醒來,可是身子還虛弱得緊,即便從床上到這飯桌由兩個丫鬟攙扶著還出了一身虛汗呢。 此時,和老夫人吃了半晌的飯,杜學(xué)洲已經(jīng)坐不住了,姑夫人見他面色蒼白,便趕緊讓丫鬟扶他回房躺下。 走了杜學(xué)洲,老夫人忙好奇問姑夫人:“那救命神仙哪來的?怎么還是個啞子呢?” 姑夫人咳咳,對尹申道:“還是申弟你來和母親說吧?!?/br> 尹申囧:“我說,我說什么?我有什么好說的?我不認識那啞子!” 尹申梗著脖子,面色漲紅。 老夫人奇怪道:“申啊,提到這救命神仙,你為何如此激動?而且,你似乎對這啞巴沒什么好感?!?/br> 豈止沒有好感,簡直厭惡至極。 焦氏道:“母親,怪不得老爺生氣,那一群人就是騙子?!?/br> “騙子?騙什么?騙錢嗎?可是昨夜,那啞巴替洲洲兒治病,說治好了不收診金的,不是騙錢,那他們還要騙什么?” 老夫人不可思議,實在想不出這世上除了銀錢,還有什么好處心積慮去誆騙的。 “他們要騙爹!”焦氏憤憤道。 東西院之間相連的荷花池畔有個小別院,是尹府常常用來留宿人的房。 昨夜,舒吭一行便住在小別院中。 一覺睡醒,素雪已經(jīng)端了洗漱水在床前迎候。 素雪整張臉都意氣風(fēng)發(fā)的,“娘子醒了?娘子,起來洗漱吃早膳了。娘子,現(xiàn)在您是表公子的救命恩人,姑夫人一定會幫您認爹的?!?/br> 認爹,豈能由姑姑做主? 舒吭笑笑,起身由素雪伺候著洗漱更衣,梳了美美的妝容,和焦生一起用了早飯。 “靳石丹呢?”舒吭在焦生手上寫道。 焦生答:“靳護衛(wèi)去打探消息去了?!?/br> “他一個瘸子倒是愛湊熱鬧?!苯箣擅约貉劬ι系募啿肌?/br> “靳護衛(wèi)不去,難道讓你一個瞎子去?”素雪針鋒相對。 焦嬌郁悶:“素雪,你怎么這么刻薄呢?” “還不是跟焦嬌你學(xué)的,焦嬌你的刻薄又是跟誰學(xué)的?不會是你那姑婆吧?你們那姑婆實在太過分了,娘子千里迢迢投親,她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我們是騙子,后娘不善就算了,她總是你們焦家的姑婆吧,居然連你們自己人都不認!”素雪想起來就窩火。 焦嬌想還嘴,卻沒有還嘴的理由,只能心里生氣。 焦生道:“今日的情形應(yīng)該和昨日不同了吧?如今阿鶯救了姑夫人的兒子,怎么說……” 焦生話未說完,就見舒吭在桌上用筷頭蘸湯汁寫了二字:未必。 靳石丹很快回來了,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卻是滿面春風(fēng),激動不已,他道:“娘子娘子,西院有請了。” 如果是認爹,該東院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