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羞愧難當(dāng)之時(shí)，莼之正在正始池中泡著。今日無患閣異常冷清，莼之抬頭看看樓上窗戶燈全黑著，想來杜婉如在陪著藍(lán)擁雪，白沐陽和阿妍在無患閣配藥，想解救玉瑤。阿卉可能和母親或jiejie在一起。

    他想起婉如日間的話，在正始池中練無量訣，可以事半功倍。在心中默背無量訣：

    天劍無量，至尊至上；除穢招將，人神咸崇。

    云漢出世，上盤凌霄；嚴(yán)攝瑩光，神鋒耀天。

    滌蕩西東，律戒妄用；光射斗神，法象雌雄。

    化氣于身，日月同喑；神靈景震，九九歸一。

    心想，“天劍無量，至尊至上”一句，自然指的是天劍與無量訣配合使用，能天下無敵?！俺x招將，人神咸崇”自然指這劍法練成后能殺妖斬魔。按婉如的說法，天劍門幾套神劍是無量、云漢、凌宵、瑩光、神鋒，“天劍無量，至尊至上；除穢招將，人神咸崇”，大約指的是無量劍之威力；“云漢出世，上盤凌霄；嚴(yán)攝瑩光，神鋒耀天”這幾句話中的意思可能是指云漢劍與凌宵劍、瑩光劍神鋒劍是一對，相輔相成之意。剩下幾句中，“滌蕩西東，律戒妄用”似乎是講天劍門的規(guī)矩，使用這劍法滌蕩江湖時(shí)，遇到一些律戒時(shí)不能用。而與內(nèi)功有關(guān)的，應(yīng)該就是“光射斗神，法象雌雄”、“化氣于身，日月同喑”、“神靈景震，九九歸一”這幾句了。

    他在心中默念，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意思，“光射斗神，法象雌雄”指的是什么呢？莼之在口中喃喃地念這幾句，突然想起《歷世真仙體道通鑒》中說到：太上老君授張道陵“三五斬邪雌雄二神劍，上各有星斗日月之文”，不知這句話和這個(gè)傳說有無關(guān)系？不由抬頭去看那滿天星斗，看來看去，也沒想出星斗與內(nèi)力有何關(guān)系？法象者，面容姿態(tài)也，法象雌雄，法象雌雄指的是使用這內(nèi)力御劍的人，難辨雌雄么？

    想著想著，不由覺得身上熱了起來。暖暖地好不舒服。又想到一件事，如果這天劍門的內(nèi)力和外功相配合，可以斬妖除魔，如此厲害，那蕭子軒為什么會被白漪影一囚九百年，不得脫身？等意識到這個(gè)問題時(shí)，莼之身上刷地又涼了。

    這時(shí)，阿卉輕輕走了過來，噘著小嘴坐在正始池邊。

    莼之已經(jīng)習(xí)慣了阿卉常在自己泡正始池時(shí)與自己聊天，問道：“三妹你怎么啦？”

    “我的小松鼠不見了。你去青丘山的前一天就找不到了，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每次你泡正始池，我就想起它來，這園中最近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兇猛的動物把它吃了?！?/br>
    莼之心虛，不敢正面回答，只得說：“我覺得幸許是它泡過正始池后，快成仙了，躲哪修煉去了。將來，將來定會回來看你的。”

    阿卉一樂，道：“二哥，你真會說話。不過松鼠不象貍貓可男可女，要成仙，只泡正始池可不行。”

    莼之聽到可男可女二字，心中一動，問道：“可男可女的容易成仙？那哪有人能成仙？”

    阿卉認(rèn)真地說：“我聽師祖說過，人本身是陰陽合體的，不過呢，有的人身上陰多，表象便為女，有的陽多，表象便為男。修煉便是將陰陽平衡，找到自己的陰中之陽，或是陽中之陰?！?/br>
    “師祖還說過什么雌雄、陰陽之說？”

    阿卉聳聳肩：“沒有啦。不過我爹老白說過，無論男女，當(dāng)修煉到內(nèi)結(jié)道嬰之時(shí)，都雌雄合體，法象尊嚴(yán)。”用胖乎乎的小手指著自己的胸口：“他說，女孩子修道嬰在膻中xue，男孩子在關(guān)元xue。但怎么修，世間卻沒有人知道了。因?yàn)?，知道的人都已?jīng)成仙了呀！莼之哥哥，你說，松鼠有沒有膻中xue？”

    “想來，想來，”莼之在心中思索阿卉的話，心不在焉地說：“想來也是有的。”

    “那我再去捉一只松鼠問爹去。”說著，蹦蹦跳跳地走了。

    莼之坐在正始池中，默想“光射斗神，法象雌雄”，斗神是什么？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瑤光七星中的一星？將手伸向自己的關(guān)元xue，抬頭向北斗望去。

    見中間一團(tuán)星團(tuán)光彩暗淡，東北方卻有一顆星閃爍不定，泛著赤光，莼之心里一格登：玉瑤曾和自己說過，黃為正色，白為喪、賊，赤為血、旱、妖，黑為澇、煞，紫為吉，閃爍為賊、謀。這赤光自東北而來，莫不是天象示警，要有血光之災(zāi)或妖魔出世？忙定睛細(xì)看，可一陣烏云飄過，蓋住了星星，再也看不清楚了。

    莼之心中不安，想起去青丘山的路上，玉瑤告訴過自己，應(yīng)該先背《丹元子步天歌》，無心再泡，起身穿了衣服到藏書室去看鄭樵的《通志.天文略》。

    鵲莊藏書豐富，很容易就找到了這本書，莼之翻開書頁，見全篇不過373句，2600多字，作者在附言中寫道：“此本只傳靈臺，不傳人間，術(shù)家秘之”。輕輕一笑，開始背誦：

    一、紫微宮：中元北極紫微宮，北極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座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號曰為太子……

    《步天歌》的作者果然聰慧過人，采用三垣來劃分星空，以三垣二十八宿為主體，介紹共三十一區(qū)星官、恒星與位置。全詩朗朗上口，容易記誦，十分形象。莼之讀著讀著，仿佛走入了天幕，漫步在繁星中一般，按著歌訣指示的方向，一顆一顆辯認(rèn)，很快便將滿天的星斗弄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覺入了迷，一迭聲背了下去，不到兩個(gè)時(shí)辰，便將步天歌背得滾瓜爛熟，背完之后，天上的星宿清清楚楚地映在了腦海中。

    背畢，莼之口干舌燥、口渴難耐，環(huán)顧四周并無茶水，又不想回房去喝，想起某天阿妍拿過來一壺水供奉在文昌帝的案臺上，還有一個(gè)杯子，杯上寫著“天一生水”四個(gè)字。此時(shí)實(shí)在渴得緊，顧不得許多，跑到文昌帝塑像前鞠了一躬，抓起杯子便一飲而盡。

    杯中的水十分清涼，雖然不多，一喝下去即刻通體生津，十分舒暢。莼之又坐下看了一會書，覺得腦子異常清醒，抬頭看看窗外，天色仍然黑暗，也無心回房睡眠了，一故作氣，又搬了一本《果老星宗》來讀。

    有了《步天歌》的基礎(chǔ)，再讀果老就容易得多了，莼之回憶玉瑤說過的話：“《果老星宗》難的地方主要是排盤，術(shù)數(shù)之道最核心是講究天地人，任何一個(gè)盤，都要體現(xiàn)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天盤即經(jīng)緯，地盤即宮位，人盤即命宮?！?/br>
    看了許久，腦中星宿漸漸有了排列，有了經(jīng)緯。想明白了此節(jié)，莼之大為興奮，腦中如電光火石般一閃：“我明白了！青龍玄武白虎朱雀的第一宿屬木；第二宿都屬金；第三宿都屬土，第四宿都屬日火精，第五宿都屬月水精，第六宿都屬火，第七宿都屬水！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獨(dú)自笑了一回，想起這藏書室中并無他人，悻悻收了聲，想站起身來，雙足卻一陣酸麻，險(xiǎn)此跌倒。這時(shí)才覺出腹中饑餓之極，抬頭望那窗外，竟已是傍晚時(shí)分，紅霞滿天。莼之愣了半天，心想：難不成我在這藏書室中，已經(jīng)呆了一夜一日?

    原來他在莊中多日來進(jìn)食的綠松子和黃菇都是道家寶物，加之日日泡正始池，修行水平已一日千里，不僅身輕如燕，而且神定人慧。而他在讀完《步天歌》后喝的供奉文昌帝的水，便是白沐陽精心配制出來的開慧湯。白沐陽在配完開慧湯后，發(fā)現(xiàn)此湯雖然能讓人在短時(shí)間內(nèi)迅速變聰明，但可能有一個(gè)極大的壞處，那就是喝了的人以后會慢慢地失憶，最終變成一個(gè)白癡，因此一直沒敢給人喝，又覺得倒了可惜，就供在文昌帝那里了。誰知莼之泡完正始池后背書渴極，誤打誤撞喝了下去，于是，瞬間開竅，悟性飛漲，但同時(shí)也埋下了將來失憶變白癡的隱患。

    莼之腦子如同一下開了幾扇門一般開了悟，別人要學(xué)上數(shù)年的果老星宗，他竟是在一夜一天內(nèi)學(xué)了個(gè)九成。學(xué)完又覺得還不過癮，在旁邊架子上搬來《宅經(jīng)》《葬經(jīng)》《青囊經(jīng)》《撼龍經(jīng)》《疑龍經(jīng)》《催官篇》?《博山篇》《雪心賦》?來看，等這些全都看完，他已二十幾個(gè)時(shí)辰?jīng)]動過身子，待要起身時(shí)，一陣頭暈，雙腳不聽使喚，索性往地上一躺，再閉目回憶那泛著赤光的星辰。

    剛學(xué)過的果老星宗和步天歌在腦中急速運(yùn)轉(zhuǎn)著，莼之心中一片清明，腦中再現(xiàn)了泛著赤光的星辰，不由心一沉：那泛著赤光的正是九宮飛星局中的“七赤破軍星”，主兵戈、大兇！這煞星自東北奔紫微而來，那還有誰？定是完顏亮要侵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