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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馴貓記在線閱讀 -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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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際黑云陣陣,悶雷隱約。

    御煞門總舵。

    秦儀站在大廳中央,手里拿著幾張信紙,輕輕搖晃,目光自廳中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赤月教這是跟咱們翻臉了,”秦儀的語氣似笑非笑,聽不出真實情緒,“不到一個月,挑了咱們?nèi)齻€堂口,就連嬌娘鎮(zhèn)守的惠英堂都被他們占了?!?/br>
    “欺人太甚!”一位長老拍案喝道:“樓千嶺真以為天極閣倒了,他赤月教就能統(tǒng)一黑道?”

    “就是!他當我御煞門難道是吃素的?”

    “二十年來,御煞門何曾這般窩囊!”

    眾人紛紛隨著這長老喝罵起來,一時間群情激奮,幾乎掀翻屋頂,但罵來罵去,也沒一個人說出句實用的話來。

    秦儀臉se愈沉,忽然一眼望見晉殊坐在人群中,一言不發(fā),緊鎖眉頭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一動,抬手止住眾人,道:“貓妖,你有什么想法?”

    晉殊猛一回神:“?。磕銈冊谡f什么?”

    秦儀頭痛地捏了捏眉心。

    有人冷笑道:“我方才見晉右使凝神思索,還以為你想到什么退敵良策,原來……”他話不說完,只是呵呵怪笑幾聲,眾人都隨他笑了起來。

    晉殊扭頭向后瞥了一眼,那些人知道他報復(fù)心重,連忙垂首斂去笑容,生怕被他記恨。

    不過晉殊今天沒有心情去和他們?yōu)殡y,一眼過后,又重新埋下頭去想自己的心事。

    他在想早上摔了玉佩,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畢竟那塊玉佩好像跟其他禮物不太一樣,具t有什么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他自顧自地想,其他人說些什么也沒仔細聽,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塊赤紅的令牌扔到他懷里,把他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眾人已經(jīng)紛紛散去。

    “邳州碧山堂就交給你了,下手狠點兒,讓赤月教嘗嘗苦頭?!鼻貎x沖他吩咐了一句,轉(zhuǎn)身離開。

    晉殊認得赤紅令牌是即刻就要出發(fā)的任務(wù),跳起來道:“碧山堂?太遠了,我不去!”

    秦儀頭也不回,揚手扔出一件物事。

    晉殊接住了一瞧,是一個小小的白瓷瓶。

    碎骨解藥。

    晉殊拿著令牌領(lǐng)足了g糧馬匹,帶著一隊人馬出了御煞門的大門,往城門方向飛馳而去。

    還沒走出這條街,又被一場暴雨生生砸了回來,一行人灰頭土臉地停在屋檐下。

    等了半個時辰,豆大的雨點依舊是劈頭蓋臉漫天砸下。

    按理說這種忽然而至的暴雨是不會持久的,但這一場也是邪門,愣是下得猛烈而綿長,越戰(zhàn)越勇,越下越大。

    有個心浮氣躁的便罵了句,“nn的,還等到什么時候?”

    有一個開頭的,整個隊伍都炸了鍋,七嘴八舌地催著出發(fā)。

    三言兩語說得晉殊心煩,大聲道:“要走就走啊,又不是我怕淋雨?!?/br>
    索x所有人披了斗篷,冒雨前進。

    誰知道剛到城郊,又有阻礙,說是暴雨引發(fā)山崩,把去邳州的路堵了個si。

    一聽這情況,晉殊首先嘖了一聲,接著整個隊伍罵聲不斷,都鬧著要去看看,他們個個都是練家子,若只是幾塊落石斷樹擋道,大可不懼。

    晉殊一馬當先地沖了過去,一行人緊隨其后。不多時到了道路被封堵處,所有人勒馬止步,面面相覷,再沒人說話了。

    事態(tài)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這條路位于shuanfen之間,而現(xiàn)在遠遠望去,東側(cè)的山峰幾乎坍塌了一半,塌下來的半座山混著暴雨化作一片汪洋泥海,淹沒了山谷里的一切,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道路了。

    這是天意如此了,別無他法,只有原路返回。

    晉殊剛剛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一抬眼,就看到不遠處孟澤身著戎裝,策馬領(lǐng)著一隊騎兵,浩浩蕩蕩地呼嘯而過。

    晉殊大聲叫他,他也沒有聽見,風(fēng)馳電掣地去遠了。

    晉殊好奇心起,一揮手讓手下人自己回去,揚鞭打馬,追著孟澤疾馳。

    一路跟到了西側(cè)山峰上的一片高地,孟澤正在指揮官兵救護因山崩而受傷的災(zāi)民。

    山腳下的村莊被摧毀大半,人畜si傷無數(shù)。

    晉殊看到路邊那些男nv老少哭天搶地,面對災(zāi)難無能為力,只能求神拜佛,或者拉著官兵的衣擺哭訴,覺得非常有趣,緩緩策馬而行,看他們的狼狽相。

    一個渾身sh透的農(nóng)家婦nv跪在地上絕望地祈求,“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我的阿寶平安無事,求你大發(fā)慈悲……”

    晉殊從不信神佛,見她滿臉虔誠,勒馬問道:“世上真有菩薩嗎?你見過嗎?”

    那婦人悲痛yu絕,并不理他,只顧一個勁向天磕頭,喃喃重復(fù)著:“菩薩保佑,蒼天保佑……”

    晉殊自覺沒趣,打馬走開了,轉(zhuǎn)而去找孟澤打招呼。

    孟澤正忙得不可開交,猛地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流露出一種yu言又止的神se。

    晉殊翻身下馬,站到臨時搭建的草棚下避雨,笑嘻嘻地對他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山崩呢,好好玩哦?!?/br>
    孟澤眉心緊鎖,還是頗為躊躇的樣子。

    晉殊與他相識日久,見他居然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問:“怎么啦,你有話跟我說?”

    孟澤隔著雨幕望他,忽然如同下定決心一般,抬手指向山下混沌一片的泥沼,說了五個字:“知若在里面?!?/br>
    “……”

    晉殊扭頭看了看對面殘敗的山t,無意識地逆著逃命的人流走了幾步,又回頭問孟澤:“你說的是林知若嗎?”

    孟澤沒有看他,目光望著別處,應(yīng)了句:“是?!?/br>
    晉殊點點頭,哦了一聲,又扭頭去看已被淹沒的山道。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山崩。

    他覺得自己還算鎮(zhèn)定,就是腦袋有點暈,直到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官兵所設(shè)的路障邊緣。

    那老者道:“孩子,趕緊走吧,山神爺還沒消氣,待會兒保不準連這兒也塌了!”

    晉殊茫然地點了點頭,卻不愿意離開,原地打了幾個轉(zhuǎn),繼續(xù)朝山下走去。

    有兩個官兵看到了他,揮著手臂大聲趕他走,叫他去安全的地方。

    晉殊置若罔聞,徑直越過路障,繼續(xù)往山下去。

    那兩個官兵沖過來,一左一右拉住了他,扯起嗓子喊道:“這誰家孩子?也不看好了,到處亂跑!”

    正喊著,忽然覺得懷里的手臂泥鰍般扭了一下,滑脫了出去。

    兩人都伸手去撈,但扭頭一看,周圍哪還有人?

    這二人面面相覷時,晉殊已經(jīng)下到了山腳。

    一腳踩上軟爛的泥濘,晉殊舉目四望,一時非常茫然。

    泥土x1飽雨水化成了漫山的沼澤,船派不上用場,普通官兵進來再多,也只能一起陷在里面。

    只有極高的輕功,才能在其中穿行。

    晉殊固然輕功高絕,但憑他一個人,茫茫山野中,怎么能找到一個不知被埋在哪里的人呢?

    或者說,一個人被壓在這樣規(guī)模的泥石流下,還有搜尋的必要嗎?

    剛剛崩塌過的山t隱隱又有動靜,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怪物在地下蠢蠢yu動,隨時要破土而出。

    晉殊站在山腳下仰望殘敗的高峰,像一只挑戰(zhàn)巨獸的螞蟻。

    “找得到的,”他心里一點都不慌,莫名地鎮(zhèn)定,“那肯定不是最后一面?!?/br>
    以泥沼中凸起的各種雜物為落腳點,晉殊漫無目的地在亂石泥流中跳來跳去,喊林知若的名字。

    轟隆隆的雨聲淹沒了他的聲音,晉殊不停地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以免視線被g擾。

    天se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橘se的夕yan光線浸染大地時,這場連綿不休的雨總算是下夠了。

    晉殊也進到了極深處,沒有了雨勢的g擾,他總算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夜風(fēng)冰涼,吹在他sh漉漉的身t上,卻并沒有很冷。

    晉殊已經(jīng)找了一整天,終于在一次躍起時,沒能跳到石頭上,而是噗通掉進了泥漿里。

    幸好這片泥漿并不深,只到他x口。晉殊在里面愣了好一會兒,才淌著泥水爬了上來。

    他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力氣了,于是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小心翼翼地沿路返回。

    災(zāi)民們都已經(jīng)送去安頓,但那片高地上卻多了另一批人——寧國府的人到了。

    何夫人早已哭得昏si過去,煙雨樓眾侍衛(wèi)滿身泥漿,跪在雨里,林全忠焦躁地踱來踱去,指著他們破口大罵。顯然眾侍衛(wèi)已嘗試過進山尋人,但全都深陷泥沼,無功而返。

    晉殊搖搖晃晃地從旁經(jīng)過,煙雨樓中人大都認得貓妖,這時眼見連他都是渾身泥漿,空手出來,不少人臉上都現(xiàn)出了絕望神se。

    侍衛(wèi)長黎峰迎了上去,向晉殊拱手問道:“晉右使,你……是來救我家小姐的嗎?”

    晉殊已經(jīng)很累,很疲倦,以至于整個人都有點呆滯,怔了一會兒,才夢囈一般答道:“……對,我在找林知若,你們找到她了嗎?”

    黎峰面帶愧se,搖了搖頭。

    晉殊本來也不抱什么希望,點了點頭,便繞開他,向孟澤走去,問他要吃的。

    他感覺不到餓,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力氣了,必須要吃東西。

    孟澤給了他一壺水和一包g糧,晉殊就坐在棚下,用手把g糧搓碎,y往嘴里塞,然后灌一大口水,木然地用手掌堵著口,強迫自己咀嚼,吞咽。

    孟澤站在一旁望著他,眉頭緊皺。

    他剛才居高臨下地看到在谷底尋人的晉殊。

    狂風(fēng)暴雨中,晉殊的身影實在太過渺小,仿佛隨時都會被亂流卷走。

    這一幕讓孟澤開始后悔告訴他林知若的消息。

    山t余震頻頻,林知若生還的幾率微乎其微,實在不該再讓晉殊去冒險。

    但是萬一知若沒si呢?萬一晉殊真有這個本事把她救出來呢?

    孟澤平時的為人處事b同齡人要沉穩(wěn)得多,但到了生si關(guān)頭,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一樣的驚慌,一樣的方寸大亂。

    形勢如此,無論說與不說,都有罪責(zé)。

    晉殊艱難地吃完了兩個餅,又縛了一包g糧,一壺水,準備重回險地。

    這時天se已晚,孟澤攔住他,道:“天已經(jīng)黑了,休息一下,明天再找吧?!?/br>
    晉殊搖搖頭,有氣無力地道:“我看得見?!?/br>
    他的眼睛生來就與常人不同,暗中視物,不說猶如白晝,也差不了多少。

    孟澤沒有讓行,低聲道:“夠了,你已經(jīng)……盡了朋友之誼。”

    他說得很艱難,也很堅定。

    晉殊怔了一下,道:“我們早就絕交了,她不是我的朋友,但……”

    他推開孟澤,渾渾噩噩地向前走去,“她絕對不能si。”

    憑著天生的夜視,晉殊在黑暗里找了一整夜,喊林知若的名字。

    這個時候他的喉嚨已經(jīng)很痛了,但是他想,如果林知若已經(jīng)si了,或者昏過去了,也就算了,萬一她醒著,一個人在黑暗里面對著絕境,那他就必須讓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讓她知道他就在這里,一直在找她。這樣也許能讓她不那么害怕。

    一夜無果。

    到天亮?xí)r,晉殊的嗓子已經(jīng)徹底廢了,再也喊不出聲音。

    清晨的yan光漸漸普照大地,照亮一地毫無生機的狼藉。

    晉殊站在亂石堆里,望著太yan升起,心里忽然一陣發(fā)抖,撲通跪倒在地,呱地一聲大哭起來。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找不到了,也許找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一具尸t。

    紅腫的喉嚨哭不出多大動靜,gch0uch0u了一會兒,他忽然雙手合十,跪在地上,非常生疏地開始祈禱。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諸天神佛,還有其他所有的神仙,求你們保佑……保佑林知若平安無事,保佑我馬上找到她,我以后……”晉殊想了想,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神佛們喜歡什么,只好道:“我以后一定經(jīng)常拜你們?!?/br>
    祈禱完畢,他想站起來,忽然腳一軟,向前撲倒,他本能地用手一撐,又沒撐住,整個人就軟倒在地,像一條奄奄一息的魚。

    “好了,”他想,“我沒力氣了,我要si了,我跟林知若埋在一起。”

    他的目光直直向前看,忽然望見亂石之中,露出翻轉(zhuǎn)的車廂一角。

    這座山上,乘馬車出行的,應(yīng)該只有一個人。

    晉殊不知從哪里又生出一gu力氣,瞬間爬了起來,奔過去徒手挖了一頓飯功夫,就挖出一條足夠自己進出的通道,鉆了進去。

    碎石泥漿占據(jù)了車廂里的大半空間,一個全身sh透的nv孩縮在角落里,雙目緊閉,額頭和手臂上,有好幾處撞擊留下的青紫痕跡。

    是林知若。

    晉殊幾乎是滾到了她身邊,直接伸手過去探她鼻息。

    有氣,活的。

    晉殊盡量控制著情緒,深深x1了一口氣,又顫抖著吐出來。

    但下一個瞬間,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從來只為鮮血和si亡而興奮,這是他第一次因為有人活著感到開心。

    他隱隱約約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作為一個殺手,必須冷血無情,無牽無掛。

    像林知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擾亂他的人,不僅不該救,反而該殺。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其實自己從見她第一面起,就做出了選擇。

    去tamade冷血殺手,老子要朋友!

    昏迷中的林知若眉頭還緊緊皺著,晉殊歪頭看了她一會兒,伸手過去想幫她撫平,不料眼前赫然出現(xiàn)一只皮破r0u爛,幾可見骨的鬼手,把他嚇了一大跳,隨即發(fā)覺這就是他自己的手,只是挖掘時被用壞了。

    這樣的手自然不好去觸碰林知若,于是晉殊收了爪子,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林知若被雨水淋sh,臉上脂粉盡褪,右頰現(xiàn)出了那道細長的疤痕。

    晉殊特別喜歡這道疤,因為這是他在林知若身上留下的印記。

    他總覺得是因為這道疤,自己才能再次遇見她。

    低頭在細長的疤痕上親了一口,晉殊起身撈起林知若的胳膊,把她從車廂里拖了出去。

    林府的人本已不抱什么希望,忽然間見到小姐生還,無不驚喜,一幫人鬧哄哄接過了林知若,抬上馬車,揚長而去,一時間倒把救出小姐的人忘在一邊。

    晉殊暗中跟到了林府,坐在房梁上,看著他們忙前忙后,請醫(yī)問藥。

    林知若似乎傷得不輕,晉殊隱約聽到帳中響起接骨的聲音。

    “不……不接了……”

    林知若哭喊起來。

    她的聲音并不大,晉殊卻好像忽然受到驚嚇似的,整個人猛地蜷成一團,并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接骨是非常痛的,林知若的哭聲不斷地從紗帳后傳出,她每哭一聲,晉殊就劇烈地顫動一下,同時把自己蜷得更緊。

    他這個姿勢持續(xù)到了深夜,盡管治療早已結(jié)束。

    待紫菀也去外間睡下了,晉殊才慢慢舒展了自己的身t,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不知是身t僵y了還是怎么,他落地竟發(fā)出了咚的一聲,還踉蹌了一下。

    不過并沒有人被他吵醒。

    林知若服了藥,睡得正沉。

    晉殊在床邊腳踏坐下,趴在床沿,埋下頭輕輕拱了拱她的手。

    林知若自然不會有任何回應(yīng)。

    即使她醒著,大概也不會再m0他,反而會擺出一副生疏冷淡的神情說,我們早就不是朋友了,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想到這里,晉殊輕輕地哼了一聲,一口咬住林知若的手指。

    在她指頭上留下一個牙印后,他松了口,安靜地把臉埋進了她的手心。

    結(jié)束了。

    他從湖州千里迢迢地追回來,是要殺她也好,要報仇也罷。

    從這一刻起,一切都終結(jié)。

    他輸了。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無論你怎么對我,你永遠都是我天下第一最最好的朋友。”哽哆]哾儘在ΗáìτáNɡSんцωц(んáì棠書楃)點てΘ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