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萬的老鼠涌了出來，到最后，這些可憐的小老鼠似是被浪花推著擠著，身不由己地從墻后翻滾而出。

    一直站在墻前的小籠朝蘇螭伸出一只手，蘇螭握住她的手，被她帶著踏上廢墟，走進墻后的世界。

    那些原本混亂模糊的身影都成為真真切切的實影。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和女人，可以捆住四肢的手術(shù)臺，淌血的金屬托盤，角落里散發(fā)出惡臭的生物垃圾，被割開的喉嚨和肚皮，被重新填補的皮膚與指甲……

    滴答。

    滴答。

    滴答。

    墻上掛著一面時鐘，秒針一圈又一圈地轉(zhuǎn)動。

    滴答。

    滴答。

    滴答。

    電擊槍被刺進身體，有火焰燃燒在腳下，透明的水里出現(xiàn)了自己的臉。

    滴答。

    滴答。

    滴答。

    “……我為什么還活著？”

    “因為你還有用?！庇腥诉@樣說，“等找到可以代替你的人，你就可以死了，說實話，你的身體，也確實沒什么價值了?！?/br>
    滴答。

    滴答。

    滴答。

    秒針還在轉(zhuǎn)。

    蘇螭一回頭，便在墻角見到那個神情木訥的花豹女人，她面朝墻壁而坐，頭上一米多高的位置懸著那個時鐘，秒針始終在轉(zhuǎn)，她嘴里喃喃跟著秒針數(shù)數(shù)，額頭卻一下接著一下地撞在墻壁上。

    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蘇螭不忍再看。

    蘇螭一醒過來，便看到千帆關(guān)切的眼。

    “蘇螭？蘇螭！”千帆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關(guān)切道：“你還好吧？”

    蘇螭身體了一陣惡心反胃，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對著空地干嘔起來。

    “蘇螭！蘇螭！”跪在花豹女人腦袋前的小籠急道：“快幫我壓住她！”

    已經(jīng)是茍延殘喘的花豹女人忽然回光返照一般，身體劇烈抖動起來，她瞪大雙眼，鼻孔強烈收縮，不僅如此，她的牙關(guān)咯咯作響，喉嚨里也漸漸發(fā)出了迷亂的聲音，“嗚！嗷……嗚嗚！呃！”

    花豹女人的身體抖動得越來越厲害，她的雙腿已廢，雙手卻還能動，她便用著這兩只傷痕累累的手，前后左右用力揮動，任何人想去握住她的手，都會被她以更大的力氣甩開。

    她抗拒任何人的碰觸，就像大腦里抗拒著這二十年被迫揭開的殘酷記憶。

    “花豹！花豹阿姨！”蘇虬用力壓住她的肩膀，俯身湊近她的臉，呼喚道：“是我??！我是小龍??！我是蘇難和蘇弈的兒子，我是小龍??！”

    聽到蘇難和蘇弈的名字，花豹女人原本瞪大的雙眼里有一瞬間的失神，這種失神很快被冷酷與機械所取代，但很快，混亂與痛苦又回到她的眼底，她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嘶聲嚎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抓！抓！抓！”花豹女人突然伸手掐住近在咫尺的蘇虬脖子，咬牙怒吼道：“抓抓抓抓抓抓抓抓！”

    “蘇虬！”蘇螭和千帆手忙腳亂地去拉花豹女人的手。

    可是不待她們倆用力，花豹女人自己卻又松開了手，沖蘇虬大聲叫嚷道：“跑！跑??！跑??！”

    人高馬大的蘇虬從懂事起就沒哭過，這會兒卻徹底紅潤了眼眶，他握住花豹女人的雙手，哽咽道：“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