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籠立即正步站好，認真說道：“它就是只雞，如假包換的雞。”

    “那看來是我多心了?！碧K螭點點頭，抬腳往店里走。

    小籠追上去，笑道：“蘇螭，魑魅魍魎妖魔鬼怪，你是不是統(tǒng)統(tǒng)看不見？”

    蘇螭睨她一眼，大方承認道：“是?！?/br>
    小籠笑道：“看不見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

    “我和你無親無故，你不用保護我?！碧K螭毫不猶豫澆下一盆冷水。

    小籠癟癟嘴，在蘇螭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嘁”了一聲。

    蘇螭看書，小籠戴著耳機玩游戲，兩個人在深夜的便利超市里靜靜相處了兩個多小時后，外面天色漸亮，環(huán)衛(wèi)工人已經(jīng)出街工作，踩著三輪車從近郊往農(nóng)貿(mào)市場趕的攤販也例行公事地出現(xiàn)在這個城市的又一個清晨。

    蘇螭合上書，伸著懶腰走到超市外，面向東方漸起的魚肚白，嘆息般自言自語道：“……狐貍啊……”

    “啊……”

    身后忽然響起另外一個人聲，蘇螭吃了一驚，急急回身。

    就在超市沿街玻璃墻的拐角處，一個身穿灰色老人衫黑色短褲，腳踩塑料人字拖的干瘦老頭正顫巍巍趴在墻壁上，疲憊不堪地朝蘇螭張開嘴，“……請問……”

    清早的天白得很快，蘇螭清清楚楚地瞧見老人風塵仆仆的一張臉上寫滿的拘謹與無措，那老人看上去像是走了很遠的路，以至于他的夾腳拖鞋都被磨平，大腳趾已經(jīng)貼到地上，五指間布滿塵土和老繭。

    蘇螭問道：“有事？”

    蘇螭本來就是個待人寡淡的人，對著陌生人的時候尤其冷言冷語，那老頭明顯更加緊張，拿肩膀上的毛巾摁了摁額頭，這才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請請問……那只雞……”

    蘇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超市門口的黃毛母雞，母雞恰好也在看她，蘇螭心中的不適感愈發(fā)強烈，口氣便帶上了點不耐，“雞？”

    “嗯嗯嗯，我是想問你……這只雞應該是我家走失的雞……我想問你，我可不可以把我家的雞帶走？”老頭支支吾吾說道。

    蘇螭疑惑道：“你的雞？”

    老頭忙不迭點頭，并從身后掏出一疊打印紙，小心翼翼地遞給蘇螭道：“你看，這是我家的尋雞啟事，我已經(jīng)找了它五天，終于被我找著了?！?/br>
    蘇螭直覺這事荒唐，聽說過尋貓尋狗的，卻沒聽說過大費周章來尋雞的，但她并不想惹事生非，這只雞本來就奇怪，如今有更奇怪的人愿意把它帶走，蘇螭求之不得。

    “既然是你的，帶走……”蘇螭話未說完，小籠氣呼呼撞門而出，怒道：“誰要帶走我的雞？”

    落魄老頭被小籠的動靜嚇到，往后跌坐在地板上，驚恐萬分地看向那個氣勢驚人的白發(fā)姑娘。

    小籠飛身擋在雞籠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誰要搶我的雞？誰？”

    蘇螭說道：“一只雞而已。”

    小籠氣道：“什么呀，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雞，它是迄今為止我最滿意的食物，是造化的靈秀，是我身心得以飛升的重要介質(zhì)，就算我的靈魂最后不得不屈服于你，但是我的rou體也絕對不會妥協(xié)！”

    “你不就是想吃它嗎？”蘇螭不耐煩道：“胡說八道什么？”

    小籠說理不成，索性蹲下身抱住雞籠，開始耍賴，“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要這只雞，我就是要這只雞！”

    蘇螭氣道：“胡鬧！”

    老頭坐在地上，半天不敢插嘴。

    蘇螭拉不動小籠，只能對老頭說道：“籠子的鑰匙在店長那兒，店長今天午后才能到，你午后再來領你的雞吧?！?/br>
    說完，蘇螭扭頭就走，既不把千里尋雞的可憐老頭放在眼里，也不把蹲在雞籠前猶如生死離別的小籠放在心上。

    反正在她眼里，這兩個都是怪人，不值得浪費時間。

    老頭繞著曲線遠離小籠，這才小跑著跟進超市，對蘇螭說道：“你相信我，這只雞真是我們家走失的雞，我絕不是在騙人。”

    其實他是不是在騙人，對蘇螭而言根本無關緊要，可他偏是如此認真地追進來解釋，加上小籠那幅模樣，蘇螭便難得追問道：“雞都長的一樣，你怎么知道它就是你家的雞？”

    “我也不騙你，事情是這樣的?！崩项^拉過超市里的凳子，并不靈便地爬上坐好后，這才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身體不好干不了力氣活，我家老太婆過去為了照顧孩子上學，就在家里弄了個雞舍，養(yǎng)著土雞給孩子賺學費，家里的雞一養(yǎng)就是幾十年，村里時常丟雞，老太婆幾十年里每晚睡前都要數(shù)一遍雞，遇到數(shù)量不對的，她能挨家挨戶找上一整夜，她養(yǎng)的每只雞，她都認的?！?/br>
    蘇螭在腦海里仔細回想了一遍門外那只雞有何與眾不同的地方，得出了結(jié)論——雞還是雞，人卻不是一樣的人。

    “那為什么不是你妻子出來找？”蘇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