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38
賀言春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道:“臣不覺得有失體統(tǒng)。若非上蒙天恩,臣說不定現(xiàn)在還在鄉(xiāng)野放羊。自古驕奢易,勤儉難。臣去西山反省時,想到上回犯的錯,皆因平日里太過驕狂所致,所以才養(yǎng)了幾頭羊,想去一去身上這些臭毛病。若皇上覺得不妥,臣回去后不養(yǎng)了?!?/br> 皇帝滿肚子氣,頓時被他幾句話說消了,指著他罵道:“你也曉得自己捅了天大漏子!若非獾郎和石頭苦苦相求,我定要扎扎實實賞你幾頓板子!滾起來!跪這兒裝什么老實人!那戰(zhàn)車你也看過了罷?做得可還合你心意?什么時候給我把兵陣練出來?” 賀言春低頭站著,道:“雖跟臣想的差不多,但畢竟是新造出來的,好不好總要練過幾回才曉得。臣在西山時,也把江老將軍給的兵法書看了幾卷,雖獲益不淺,然終究是紙上談兵,不敢在皇上面前瞎說?!?/br> 皇帝板著臉訓(xùn)斥道:“少給我推!你不是挺膽大妄為的嗎?怎么這會兒又裝小心了?明兒就給我滾回來,依舊去西郊兵營里練兵去!我這一天天的國事一大堆,你日子過得倒挺舒坦!也不曉得為朕分憂……” 賀言春諾諾應(yīng)了,挨完罵,屁股一拍,去后宮里看皇后去了。姐弟倆說了會兒話,依舊出去了。兩天后他重新執(zhí)掌西郊騎兵營,日常排兵布陣,忙碌之余,忽然想起自己的羊,又讓齊小白派人大老遠(yuǎn)地牽過來,養(yǎng)在方犁城外的田莊里。 平虜侯再次入京后,朝中文武們都議論紛紛。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賀言春在獵場射殺世子的事,也慢慢在京中傳開了。曉得這事的人分成兩派,有人認(rèn)為平虜侯無法無天,遲早要栽跟頭;有人卻說他為世子辱罵下屬而動手,當(dāng)屬有膽有義。但無論持何種觀點,大家都看得出來,皇帝對這位小舅子,那真是偏袒到了縱容的地步。自此平虜侯在京中無人敢惹,都曉得這是個狠角色,動不動敢殺人放火。軍中部將們卻都認(rèn)為君侯為保護戰(zhàn)士名譽,竟肯置自已性命于不顧,對他愈加敬重起來。 第一百一十七章醋生波 一直到七月底,墩兒才從常平返回。到家那晚,他帶著一人進(jìn)來見方犁。等把奴仆們都譴開,那人才揭了幃帽露出臉,竟是郭韓。 方犁又驚又喜,忙讓胡安備上飯菜來,為他接風(fēng)洗塵。席間細(xì)問詳情,才知此行竟意外順利。原來王氏和墩兒回了常平后,便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謀行事,王氏讓自家兄弟出面,悄悄重賄了牢頭,因郭韓素日頗有俠義之名,那牢頭平日里本就有些仰慕,再看見黃燦燦的金條子,頓時拍著胸脯承諾幫忙,又拉了自家一個當(dāng)仵作的兄弟進(jìn)來。仵作路子野,不知從哪里尋了具尸身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郭韓換了出來。當(dāng)晚牢頭在里邊放了一把火,一連燒著四五間房,當(dāng)中就有郭韓住的那間,等眾人驚覺把火撲滅,換進(jìn)去的尸身已是燒得面目全非難以辯認(rèn)了。 郭韓出得牢籠后,并未即刻逃走,只偷摸著藏在城里。直到后來打聽到自己的死訊報上去了,這才拜別母親和娘子,和墩兒進(jìn)京來了。 方犁恰好前兒才接到伍全的信,忙把自己在清水鎮(zhèn)置莊園的事告訴了他。據(jù)伍全說,地已經(jīng)托人買了,園子修整起來卻要花些時日。方犁便讓郭韓在京里多住幾天,等那邊修好了再過去。郭韓本就有意在京城逛逛,見他色色想得周到細(xì)致,也自感動,道:“回頭我還是去外頭客棧住著,四處看一回就走。你雖一片盛情,府上來往的人卻多,若走漏消息,連累了你就不好了。” 方犁道:“我城外還有一個小莊子,平日只有幾個老仆照看房子。明兒你過去住,我只說是穎陽過來的親戚,有誰知道?客棧里去不得,南來北往的人多,萬一碰上打常平來的人了呢?” 郭韓聽他說得有理,這才點頭應(yīng)了。兩人正在吃酒,忽然外頭人報平虜侯來了。方犁猛然一驚,自己竟將這一茬給忘了。以賀言春的性子無事尚且要攪三分,若聽說郭韓住進(jìn)來了,豈有不鬧的?為今之計,卻要先瞞一回再說。 他忙朝胡安使眼色,胡安便請郭韓去別院歇息。郭韓聽說來了外客,自然要避一避,忙起身隨胡安往外走。兩人才從回廊處轉(zhuǎn)過彎,要打邊門出去,就見外頭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幾個人,為首那人身形高大、英氣逼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眉眼似乎有些面熟,卻是想不起哪里見過。 郭韓正在思量,卻見那人忽然回頭看過來,眼神如鷹隼般銳利。郭韓心里一驚,忙轉(zhuǎn)過頭,若無其事地跟著胡安出去了。 且說賀言春看著郭韓背影停了片刻,扭頭進(jìn)了屋,就見房中小廝正收拾酒菜,便道:“來了客?” 方犁笑道:“你來了?哪有什么客,是墩兒從常平回來了,我留他吃了杯酒才出去了,你沒碰上他?” 賀言春瞥了一眼身后侍從,搖頭解斗蓬,道:“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像是胡伯和他往外走了?!?/br> 方犁接過他身上斗蓬搭在架上,道:“你從哪里來?吃過沒有?我讓胡伯端飯來你吃。” 賀言春不答,只把侍從打發(fā)走了,這才坐到席上伸個懶腰,道:“吃過了來的。今兒跟他們打了場馬球,好久沒打了,這肩上有些疼,你來幫我按一按。” 方犁忙跪坐到他身后,一邊在他肩上拿捏,一邊笑道:“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從前叫你打馬球,再不喊累的。如今也養(yǎng)得嬌貴了?!?/br> 賀言春笑了笑,道:“太子和謖兒也去了,我好歹也是個長輩,總要陪他們盡興?!橇耍諆阂粋€人從常平回來的?那邊事情已經(jīng)了了?” 方犁便含含糊糊嗯了一聲,笑道:“聽墩兒說,事情已是辦好了。阿兄如今也救出來了。再托人給他上個假戶籍,日后便能在別處安居樂業(yè)了。……多虧你的計策好,實在是高明得緊!” 賀言春不語,半晌才轉(zhuǎn)頭瞟一眼方犁,道:“好什么好!引狼入室了還叫好?” 方犁一怔,登時知道事情敗露了,停了手爬到賀言春身邊坐著,悻悻地道:“你都看見了?那還巴巴地來問我?” 賀言春打從看見郭韓起就憋著氣,憋半天了,聽了這話一挑眉,道:“我問兩句使不得了?我就想看你是不是又要瞞我!” 方犁好氣又好笑,推他一把道:“我總不是怕告訴了你,你那小心眼兒里裝不下,回頭又氣著了?都是些陳年舊事,你說你現(xiàn)在還拿出來賭氣,有意思么?” 賀言春心頭越發(fā)不快,道:“哦,他一來,你就嫌我心眼兒小了?姓郭的是什么好人?你救他脫了難,他不找個地方安生呆著去,卻非得進(jìn)京到你身邊來,這是什么道理?偏你還肯護著他!” 方犁撫額嘆氣道:“天爺!我護他什么了?他如今落了難,我收留他幾日,難道也使不得?” 賀言春嚷嚷道:“使不得!就他那天生的輕佻勁兒,我看著就犯惡心,若讓他再成天在你身邊瞎轉(zhuǎn)悠,還不定生出什么壞水來!我不管,反正你即刻將他譴走!這屋里有他沒我,有我沒他!”說到這里,忽然頓了頓,道:“……不對!都讓你氣糊涂了!我的地方,我憑什么走?趕緊叫他滾蛋……” 方犁見他越說越氣,十分頭大,索性一語不發(fā)地將他撲倒,一低頭一張口,就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含住了。賀言春沒說完的話嘎然而止,也顧不得氣惱了,被他親了一會兒,心里癢起來,扯著人就要往榻上去。 方犁一邊親他,一邊含含糊糊道:“不許再鬧脾氣了,不然我也要生氣了!” 賀言春一面扯他衣服,一面有點委屈地道:“我鬧什么了?是你怪我心眼兒??!……你還為了他騙我!真是說起來我就恨得牙癢……” 說著埋頭在方犁肩上咬了一口,方犁疼得長長抽了口涼氣。賀言春不由又后悔,忙朝咬的地方親了好幾下,道:“以后還為了他騙我么?” 方犁無奈道:“什么時候騙你了?你遲來一步,我就打發(fā)他往莊子上去住了。你非要胡攪蠻纏……” 賀言春聽說要打發(fā)他走,這才放心少許,轉(zhuǎn)念想到郭韓要去自己親手打理的莊子上住,復(fù)又憤然。但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如今只得由他去了。想了想,又撒嬌賣癡地道:“那你不許背著我偷偷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