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18
周圍人哄然大笑,那人也撐不住笑了,道:“你道我不想?只恨阿妹貌丑!如今京中但凡女兒有幾分顏色的,誰不想嫁與這般英雄漢?又年輕又富貴,聽說長得也是一表人材呢!” 先頭那人忙道:“你也不想想,人家親姊姊是皇后!但凡長得略差些,能進宮當皇后?既是一個娘生的,能差到哪里去?別說是驃騎將軍,就是他手下校尉,哪一個不是儀表堂堂?太原邱家子孫,郎中令程家五郎,端的是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公主也嫁得了!這番立功回來,還不曉得要惹多少女兒家害相思病咧!” 正議論紛紛,旁邊忽然有一個老兒冷哼了一聲,憤然道:“世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這話一出口,立刻讓周圍人不高興了,一個個七嘴八舌地道:“老丈,話可不能這么說!人家那是實打?qū)嵉能姽?!又不是仗著祖蔭得的侯??!”“是啊是啊,誰是英雄誰是豎子也不是您老說了算,戰(zhàn)場上才能顯真章!您老不服氣,也去砍一個蠻子試試?” 那老兒捋著胡須,義正辭嚴道:“老夫句句屬實,有什么說不得?此番出征,若非鄺、程、姚三位將軍把蠻子主力部隊都引開了,那賀言春怎有機會立此功勞?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趁著蠻人后方空虛,殺了些老弱殘兵而已。更何況,西郊騎兵乃是我大夏精英,只要統(tǒng)帥不犯糊涂,誰帶出去都能打勝仗!又有什么值得稱道的?” 旁邊立刻有人大聲駁斥道:“老丈此話差矣!西郊騎兵是我大夏精英,難道天水甘州等地騎兵就不是了?姚將軍所領(lǐng),正是甘州騎兵,不一樣戰(zhàn)敗了么?莫非您老比姚將軍英明?還有,什么叫運氣好?身為統(tǒng)帥,本就該領(lǐng)兵避其鋒芒、以實擊虛!砍了蠻子八千余人,人家賀將軍靠的可不只是運氣!” 那老兒聞言,也臉紅脖子粗地喊道:“若非姚懷山魯莽,鄺實不走運,怎會把大夏一萬兵馬葬送在大漠里?那程光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蠟槍頭,換幾個人去,早把蠻子們教訓(xùn)老實了,偏他們連人都找不到!若不是這堆窩囊廢,怎能顯出姓賀的小子那點聰明來?” 這話頓時惹了眾怒,尤其旁邊還有程姚鄺三將軍的幾位擁躉,紛紛沖過來,有的說:“哪里來的老匹夫!姚將軍為國赴義、戰(zhàn)死沙場,縱然沒能立下不世軍功,卻也理應(yīng)受萬人尊崇!你這酸儒做過些什么?”有的道:“他能做什么?只會一味在這里放屁!似這等人,就該將他送去邊郡,也與那蠻子打兩回仗,便曉得厲害了!”還有的指著鼻子罵:“就你這夾纏不清的老鬼,怎有臉面說別人魯莽不中用!我瞧你便是天下第一等不中用之人!” 更有那脾氣暴躁的,早過來揪了他衣襟要揍人,路邊頓時鬧作一團。旁邊衛(wèi)尉府侍衛(wèi)看見,連忙過來喝開,又有怕惹事的,也幫著把雙方勸住,這才逐漸安靜了。那老兒兀自不服氣,整著衣衫邊往外走,邊道:“那姓賀的小子是我教出來的,他見了我也得叫一聲夫子!我有什么說不得的?我句句屬實……” 旁邊人紛紛嘲諷道:“您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模樣兒,平虜侯是什么人家?您是什么人?您去教他?您也就只配到義舍里給夫子們倒倒茶水罷了!” 正說話間,忽然前面的人群sao動起來,好些人棄了這邊的熱鬧,跑去路邊引頸眺望,邊看邊問左右:“來了不曾?”過得片刻,前邊人傳過話來,都道:“來了來了!” 就見路盡頭,身著甲胄的騎兵們,在秋日睛空下,匯成一條鐵甲長河,朝騎兵營駐地奔騰而來。馬蹄震震、旌旗獵獵,瞬間點燃兩旁人群的熱情,紛紛都歡呼起來。 騎兵一路疾馳,沿途并未多作停留。兩旁觀眾歡呼的聲音卻絲毫不減,又有人見馬上兒郎個個英武不凡,也認不出誰是平虜侯,便揮手朝隊伍大喊著“將軍!將軍!” 前面隊伍過了,后邊人馬還望不到頭,人群中有人唱起了大夏流行的一首獵歌,那歌曲調(diào)高亢,語音鏗鏘,配著如雷蹄聲,聽起來格外令人振奮。 武士雄糾糾,狩獵到山中。 并驅(qū)逐百獸,敏捷又勇猛。 武士雄糾糾,狩獵到深林。 解箭射大雕,王室好腹心。 武士雄糾糾,狩獵到平崗。 金鞍調(diào)白羽,西北射天狼* …… 那歌起先只有少數(shù)人跟著應(yīng)和,后來唱的人漸漸多了,道路兩旁,人們也不管會不會唱,都跟著反復(fù)詠唱起來。一直到隊列整肅的騎兵營盡數(shù)進了營地,歌聲還未歇。 圍觀人群意猶未盡,都在路兩邊高談闊論。不久便聽到駐地里戰(zhàn)鼓咚咚擂響,便都猜測這是在舉行勞軍儀式了。后來又聽到鼓樂齊鳴,便曉得這是皇帝在授侯印了??斓饺章鋾r分,一停停車馬又從營地里出來,紛紛回城去,大伙便曉得,勞軍儀式結(jié)束了。直到這時,路邊閑人這才逐漸散去。 夕陽西下,城外村莊漸被暮色籠罩,沉寂下來。這時,一陣急促馬蹄聲打破寂靜,就見一行人騎馬從西郊而來,匆忙進了城。領(lǐng)頭那人不過十八九歲,身披一領(lǐng)灰斗蓬,生得修眉挺鼻,甚是英俊。路過城門時,兩個行人匆匆一瞥,都覺得在騎兵隊中看到過這人,正想細看時,人馬卻已經(jīng)去得遠了。 等到方宅時,天已是黑定了。賀言春下了馬,把馬韁交給親衛(wèi),自己去敲門。來開門的恰是胡安,提著個燈籠,看見是他,便怔住了。 賀言春把斗蓬帽子取下來,行了一揖,笑道:“胡伯,好久不見,不認得言春了么?” 胡安立刻慌了,抖抖索索地跪下,道:“君侯,這可折殺老奴了!” 賀言春忙把他攙起來,道:“胡伯,怎么同我如此生分了?快不要這樣!大家還同往常一樣便好!” 胡安見他待自己親昵一如往昔,這才定下了心,喜盈盈地引著他往里走,兩眼含著淚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再想不到的!起初城中都說君侯出了事,可把三郎急壞了,一宿宿地睡不著覺。直到前些日子捷報傳回來,合家上下才放了心。這不聽說今日回來,好幾個伙計還出城看了熱鬧的,也才剛回來不久……” 賀言春聽到“三郎急得睡不著覺”等語,滿心里便只剩了一個方犁,再裝不下其他事,忙道:“三郎在房中么?我去找他!”說著也等不及胡安,自己燈籠也不拿,輕車熟路地往方犁院中去了。 一進院門,就見方犁正坐在燈下發(fā)呆。聽到院中腳步聲,方犁還以為是胡安,回頭看時,頓時呆了,只怔了片刻,飛身就往外跑,連鞋都不及穿,赤腳跑到院中,一把撲住賀言春,緊緊摟住了。 賀言春一路趕過來,心里始終急惶惶的,急得發(fā)疼,直到此刻,摟著懷中人,聞著熟悉的氣息,一顆心才妥妥貼貼地落下來,只覺得此生此世再別無他求了。 過了好一會兒,賀言春回過神,看方犁還赤著腳,忙把他抱回房中。兩人在燈下坐著,方犁此時還覺得像做夢,見他斗蓬未解,忙幫著解了搭到架上,又道:“本以為今天皇上要去西郊,你回不來,誰想竟趕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賀言春搖頭,道:“想著要來見你,連中飯都沒好生吃,餓!” 方犁便笑,站到廊下喊胡安,讓他準備飯菜。胡安等人正在院外守著,聞言忙答應(yīng)著去了。方犁又回來坐下,兩人燈下對望,看不夠似的看了良久,賀言春才輕聲道:“怕不怕?” 方犁笑了,抬手摸摸賀言春臉頰,道:“不怕。我家將軍這般英明神武,不過是對付幾個蠻子,有甚可怕的?” 賀言春聽了,又是自豪又是心疼,把人又摟在懷里,道:“我答應(yīng)過你,要毫發(fā)無損地回來。好男兒自當一諾千金,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 方犁也不說話,只輕輕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