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98
第八十章爭上游 鄺不疑皺眉道:“你說得輕巧!但凡能坐擁千頃良田、鹽池礦山,哪個不是一方巨富、手握重權(quán)?就算是天子,輕易也動他們不得。豈不知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道理?” 方犁笑了笑,低聲道:“正因如此,才更要動一動。你想,真打起仗來,國庫里轉(zhuǎn)眼沒了錢,這些人卻富可敵國,換你是宮里那位,你愿意么?錢也就罷了,如今銅山鐵礦多在諸侯國中,若有人動了念頭要造反,手里有權(quán)又有錢,鑄造私兵也方便,要內(nèi)亂豈非太容易?換你,你放心么?” 鄺不疑變了臉色,把賀言春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低聲道:“莫非你聽說了什么?” 方犁見他起疑,忙笑道:“這可不是聽言春說的,不過是我平日里和些商賈之人應(yīng)酬往來,胡亂對時政有些猜測罷了。這也就是咱們親近,我才瞎說了幾句,你可別放在心里?!?/br> 鄺不疑遲疑道:“雖是猜測,可聽起來卻是十分有理呢?!?/br> 賀言春也點頭道:“鄺兄,商賈之人對朝政時局本就十分敏感,時運賭對了,賺錢才容易。三郎你還記得那一年咱們經(jīng)過樊城時的情形么?聽說要打仗,當?shù)睾缽姳愣诜e居奇,把鐵都收貯起來,好等待時機發(fā)筆橫財。只是若鐵價上漲,他們固然富了,國家軍需開支豈不更為巨大?皇上英明,若想對外動兵,必會先把這些麻煩解決掉?!?/br> 鄺不疑沉思著默默點頭。方犁見他臉色凝重,又自悔說得多了,忙岔開話頭道:“說了半天話,你們餓不餓?該叫人準備晚飯了,你二人如今也忙,好容易來了,可不許走,晚上咱們好好喝一杯酒!” 鄺不疑應(yīng)了,又沉默半天,才道:“三兒,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像你這般有才,正該出去做一番大事業(yè)!我朝中也認得幾個人,若舉薦你去擔(dān)個一官半職,你可愿意?” 方犁一怔,開玩笑道:“鄺兄,前兩年可是你叫我別出去做官的!” 鄺不疑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你捐藥草那事,如今也沒多少人放在心上了。兄弟,我看你精于術(shù)算,又對時局了然于胸,大司農(nóng)府如今正缺人才,你何不前去效力?” 大司農(nóng)主掌全國財政,斂收國家稅賦,開支百官俸祿、軍費、工程營造等等,方犁若去,正是得用。聽了這話,他沉吟片刻,才笑道:“多謝鄺兄青目,朝廷遲早有場變革,此時去大司農(nóng),倒成了風(fēng)口浪尖,且容我再想想。 鄺不疑見他心思活了,忙道:“你慢慢想不遲。只是若有心出仕,我倒要先引薦你認得一個人。前兒我在叔父家中,遇到大司農(nóng)丞何介之,那老頭子是個真愛才的,極喜歡提攜有才干的后輩,為人又端方耿直。見了你這年輕才俊,他不定怎么高興呢!” 方犁在京中也久聞何介之大名,曉得此人自幼就有神童之譽,術(shù)算一道天下聞名。正所謂英雄惜英雄,便有些動心,低頭想了想,道:“若有幸去何老府上拜會拜會,倒是極好,那就多謝鄺兄了!” 幾人議定后,當晚鄺不疑在方家留過晚飯才走。賀言春和方犁送他出了門,候著旁邊沒了人,才把方犁的手執(zhí)著,兩人邊往屋里走,邊道:“我也不是阻止你做官。只是你既曉得時局不穩(wěn),何苦要這時候出仕?若真如你所說,朝廷要革故變新,你此時進大司農(nóng),豈非正是去了那刀尖火海之處?” 方犁手撫著他掌心,只覺得里頭厚厚一層繭,便曉得他在營中cao訓(xùn)必定辛苦,不由心里有些疼,道:“我也不是現(xiàn)在就去,只不過為將來籌劃籌劃罷了。我想著,你姐夫既然設(shè)了那么多騎兵營,那就是鐵了心要同匈奴開戰(zhàn)。到時你必定要去邊境的,若我有個一官半職,打聽你的消息起來,也方便些?!?/br> 賀言春心里一哽,轉(zhuǎn)頭看方犁道:“那我不去了,就在京里守著你?!?/br> 方犁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說這等沒志氣的話?夏匈交戰(zhàn),你這騎兵營都尉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況且,你們鄭家新承圣寵,多少人眼紅著呢。若能出一位實打?qū)嵱熊姽Φ膶④?,也好堵住悠悠眾口,是不是??/br> 賀言春也聽過那些流言歌謠,他自己是不在乎,但見方犁如此深謀遠慮,心頭卻頗為復(fù)雜,他沉默片刻,道:“是不是你外頭聽了些流言,心里不踏實?理他們作甚?皇上暫時只有這一個兒子,不會怎樣的!” 方犁笑了笑,心想,現(xiàn)在是只有一個兒子,以后呢?不過兩人好容易見面,總舍不得說些掃興的話,便道:“你別擔(dān)心,我現(xiàn)在縱去了大司農(nóng),也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吏,風(fēng)口浪尖與我何干?我不過是想提前結(jié)交結(jié)交罷了。是了,上回聽你說,你準備在營里組兩支馬球隊,找著合適人手了嗎?” 賀言春見他不欲多言,便曉得他主意已定,自己說也無用,只得罷了。兩人在方宅里窩盤到半夜,他才騎馬走了。路上想到方犁的話,不由心思沉沉,頭一遭意識到,原來富貴更磨人。以前家中雖清貧,卻天大地大。他能扔下家小,跟方犁說走就走。如今鄭家地位日益顯赫,他卻反而連跟三郎在一起的時間都沒有了。 過了幾天,鄺不疑果然帶著方犁去了何介之府上。那何老兒先聽說是鄺家的小子來了,心想一個武將到自己家來作甚,很有些愛搭不理,看他叔父是御史大夫的份上,才勉強見了一面。誰想和方犁說了幾句話,老頭子便命人煮茶來吃,鄺不疑便曉得這是要久談了,果然,一兩個時辰后,天色晚了,何老兒又苦留兩人吃飯。 鄺不疑早就坐得腰酸腿疼,聽他們說話又不大懂,可謂是百無聊賴。見他二人都是相見恨晚的樣子,便曉得吃過飯不定還要再說多久,忙趁此機會提出告辭。何老兒也只面上虛虛地留了一句,便拉著方犁,兩人去飯桌上接茬說話去了。 不提方犁與大司農(nóng)丞如何一見如故,且說賀言春自回了西郊騎兵營,也是一天比一天忙碌。原來前幾日入宮覲見時,皇上問顏將軍等人,若現(xiàn)在對匈奴出兵,取勝有幾成把握。顏乙為人實誠,便照實回道,大約不足五成?;实勐犃?,皺著眉半天沒則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起軍中cao訓(xùn)來,顏將軍忙抖擻精神,把日常cao訓(xùn)內(nèi)容好好匯報了一番,說到最后,又把賀都尉新近招人打馬球的事也告訴了皇帝。誰曉得皇帝對別的倒沒怎么上心,一聽說軍中現(xiàn)在開始打馬球,頓時來了幾分興致,詳加垂詢,最后又告訴顏乙,讓軍中將士好好cao練,月底他要親自去營里看看。 顏將軍被皇帝問出一身汗,從宮里出來后,快馬加鞭回了騎兵營。一回去就讓人把賀言春找了來,讓他務(wù)必加緊訓(xùn)練,月底皇上要來騎兵營閱兵,且馬球也得作為訓(xùn)練項目呈上去。賀言春不敢馬虎,忙回去召集手下人抓緊cao訓(xùn)力度,又要挑選精于騎行的將士,帶著他們?nèi)找箍嗑汃R球,忙得分身乏術(shù)。 幾次朝會后,朝中關(guān)于出兵的爭議漸漸平息下來,看到皇帝不再提打仗的事了,朝中主和的大臣們漸漸安了心。但過了沒多久,朝廷卻下?lián)苠X物,把邊防軍務(wù)和邊境郵驛大力整飭了一番。暗地里,皇帝多次召見朝中武將們,聽取布防布署情況。到了月底,又頒下旨來,要從西郊騎兵營開始,將大夏五大騎兵營逐個巡視一遍。 八月初三,皇帝帶車馬儀仗,前往西郊騎兵營。到得營中,見將士個個身披戰(zhàn)甲、扶刀而立,軍容十分整肅,不由心頭暢快。等看到騎兵在場中排著陣型經(jīng)過時,但見軍馬鞍飾分明、將士精神抖擻,令同行的郎中令程老將軍、衛(wèi)尉李將軍等人也心情激動,情不自禁地大拍皇帝馬屁,盛贊皇上英明,才致天下英才畢集,大夏開疆拓土只在轉(zhuǎn)眼等等?;实勐犃诵睦锔託g喜,對顏乙、賀言春等人也大加勉勵了幾句。 等看完陣型,顏將軍便請眾人移步至跑馬場,觀看馬球比賽。程平李更等人還是頭一次聽說馬球,顏乙便命手下人好好解釋了一番。皇帝聽了,興致勃勃道:“走,看看去!倒要看他能玩出個什么名堂!” 程平還記著去年的蹴鞠賽,聽說這馬球也是賀都尉的主意,捋著胡須笑道:“賀都尉人雖年輕,卻心思縝密、智計百出,實乃我軍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也!” 李更去年害皇帝輸了錢,一直耿耿于懷,忙也道:“咱們北營去年蹴鞠輸了一回,多少人不服氣,還等著今年報仇咧!誰想小賀不玩蹴鞠,改玩馬球了?倒要看看去,若于cao訓(xùn)有益,我把咱們家小邱也派來跟著學(xué)一學(xué)!” 說話間,早到了跑馬場中。軍中簡陋,場邊并無座椅,只搭了個觀球高臺。幾十位武將簇擁著皇帝到得臺中,顏乙一聲令下,旁邊兩面大鼓咚咚擂響。片刻后鼓聲停歇,場中一片寂靜。 眾人對著空蕩蕩的跑馬場,正在發(fā)愣,忽然聽得場外馬蹄聲聲,奔騰如雷。場邊柵欄嘩啦一聲打開,但見兩隊驍騎如旋風(fēng)一般,一隊從北門,一隊從南門,相對沖向場中,竟帶來一股肅殺之氣。 第八十一章遇刺客 后來,李更將軍在跟邱固等人說起第一次看馬球賽的情形時,話未出口,先拍著大腿說了兩聲cao他娘。 起初,李更和其他武將們都以為,馬球嘛,不就是騎在馬上打鞠球?好玩好看肯定是有的,畢竟有馬。兩條腿的人跑得再快,也趕不上四條腿的畜生,是不是? 但他沒想到會那么驚險刺激!當兩隊將士騎馬沖向?qū)Ψ綍r,跑馬場上瞬間劍撥弩張。兩撥人、二十四匹馬跟沖鋒陷陣般,直直朝對方撲過去,就在即將撞到一起的那一剎,所有馬匹突然頓住腳,領(lǐng)頭兩人擦身而過時,各自揮起手中一根奇怪的球棒,在空中輕輕相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