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94
白氏停了停,方道:“今兒我去給公主請安,看她臉色不對,問起來,才曉得獾郎病了……” 賀言春訝然望著母親,半晌才道:“前幾天我去宮里,順道看阿姊,獾郎不還好好的么?” 白氏左右看看,見四處無人,這才湊近他,極小聲道:“你阿姊懷疑是有人下了藥?!?/br> 賀言春臉色都變了。他這一陣過得太安逸,幾乎快忘了皇宮是個多么可怕的地方。而皇長子的出生,又令多少人暗地里不安。既使有皇帝和鄭夫人護著,也難保那些覬覦的人不生出歹心! 他看看白氏,也悄聲道:“皇后叫人做的?” 白氏搖頭,眼淚又落下來,道:“也不一定。盼著皇長子夭折的人多著哪!除了那一位,聽說朝中還有人盯著皇帝那位子呢,巴不得皇帝無后,他們好做那一步登天的夢!……可憐我的獾郎,活潑潑嫩生生一個孩兒,若有個高低,可不疼殺我么……” 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賀言春心情也異常沉重,卻不得不打起精神道:“阿娘不要太擔心,今兒晚了,明天一早我就進宮去打聽消息。宮里太醫(yī)們多,必定日夜守著,說不定已經(jīng)脫險了呢?!?/br> 白氏勉強收了悲色,點頭道:“但愿如此。你先去歇著,明兒一早就去宮里,看看你阿姊去。我的玉兒,也不曉得她急成什么樣兒,偏我這當娘的又不能進去陪著……” 賀言春忙答應了,又勸慰了半晌,服侍白氏躺下了,才回了自己房。卻是睜著眼一夜無眠,第二天蒙蒙亮就起來洗漱,騎馬往宮里去了。 他是建章宮禁衛(wèi)營的,進延壽宮求見,還得層層傳話進去。直到申時,才有個大宮女出來,將他領進去。賀言春見這宮人是鄭玉兒身邊伺候的人,忙小聲問獾郎的病情。那宮女眼睛也紅紅的,小聲道:“娘娘和太醫(yī)們整守了一夜,今兒早上才沒再拉肚子了,卻還是發(fā)熱?!?/br> 兩人一邊說,一邊進了鄭夫人住的殿里,只見里頭撲鼻一股藥草味,院子里兩個醫(yī)士正熬藥。賀言春進了房,旁邊站的宮女都朝他擺手兒,他便把腳步放得極輕,悄悄兒躉摸過去,就見鄭玉兒正和一位老太醫(yī)在窗下說著什么。 他先在外頭站著,等兩人說完了,那太醫(yī)退出來,這才進屋去了。鄭玉兒熬了一天一夜,這時看見兄弟,眼眶都紅了,一把抓住賀言春的手,哽咽著滴下淚來。 賀言春忙扶著她,道:“阿姊不要心急。獾郎怎么樣了?” 鄭玉兒哽咽半晌,才道:“你來得正好,獾兒鬧了一夜,這時才睡了。他稟性弱,一有發(fā)燒便做惡夢,總是哭醒。我正想有個陽氣重的人守在他旁邊,也好驅驅邪氣。你幫我守一守罷?!?/br> 賀言春忙點頭應了。鄭玉兒又命人去外頭,找皇帝要一樣鋒利鐵器來,那宮人去了片刻,拿了把寶劍過來。鄭玉兒便讓賀言春帶著那劍,坐在獾郎榻邊。賀言春見獾郎臉色青白,睡夢里不時皺著眉,嗚嗚嗯嗯地哭,忙把他小手握著,守在旁邊,過了小半時辰,獾郎果然漸漸地睡穩(wěn)了些。 旁邊宮人們都暗地里松了口氣。賀言春見阿姊眼睛里熬得滿是血絲,便道:“這兒有我和宮人守著,阿姊先去旁邊歇一會兒罷。” 旁邊宮人也跟著苦勸,鄭玉兒摸摸獾郎額頭,終于站了起來,道:“我就在旁邊屋里,有事叫我?!?/br> 她在旁邊小榻上躺了不足一個時辰,便又起來了。這期間皇上太后那邊,不斷遣了人來問病情,都被外頭太醫(yī)打發(fā)了。鄭玉兒起來后,也無心梳洗,讓守著的宮人們去歇著,她和賀言春守在旁邊,把帕子浸了冷水,不停敷在獾郎額頭上。 賀言春見左近無人,便小聲道:“我聽阿娘說,獾郎這病起得蹊蹺,到底怎么回事?” 鄭玉兒也小聲道:“本來好好的,前兒太后抱園子里看花去,去了半日,回來就不好了。夜里又吐又拉,后來又發(fā)起燒來?!?/br> 賀言春道:“太醫(yī)怎么說?” 鄭玉兒又流起淚來,冷笑道:“積年太醫(yī)滑似賊,一個個嘴里哪有句實話?只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壞了肚子。我的孩兒,我一手照看到這么大,才離了我的眼,就生起病來。豈不是蹊蹺得緊?” 賀言春聽了,沉默半晌才道:“查出是誰干的么?” 鄭玉兒搖頭,拿帕子擦擦眼淚,冷聲道:“宮中人多,一時哪里查得出來?這個虧今兒我便吃了。他日若叫我查出來了,誰讓我的孩兒不好過,我勢必讓他們全家不好過!” 第七十七章楚宮變 賀言春在宮中整守了一天。獾郎睡了一個多時辰,高熱始終不退,后來又拉起肚子來。晌午時,太后親自過來了,見獾郎病情并無好轉,也流起了眼淚,道:“我這是作的什么孽?本為前兒天氣好,才想著帶孩子去園里耍耍,誰曉得眼錯不見,他就生了?。《际俏液坑椭闪诵摹?/br> 鄭夫人強忍著傷心,勉強勸道:“已是好些了,太后勿要自責。太后一向疼愛獾兒,抱出去玩有什么錯?要怪只能怪底下人不當心……” 宮人們也跟著勸慰,太后又出去把太醫(yī)叫過來,詳細詢問了一番病情,見自己在這里也是礙事,這才愁眉不展地走了。太后走后不久,皇帝下了朝,也過來看兒子。正逢著鄭夫人抱獾郎起來喂藥。藥太苦,獾郎不肯喝,鄭夫人和宮人只得捏著鼻子灌,頓時鬧得如同殺孩子一般,好容易喂進去一點藥,全吐在鄭夫人身上?;实垡妰鹤訜脿C燒火熱,又哭鬧不休,心頭火起,直罵太醫(yī)們窩囊無能。屋里雞飛狗跳,幾個太醫(yī)跪在院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鄭夫人眼看藥喂不下去,只得把獾郎抱在懷里,哄了許久,才哄睡了,交到宮人手上?;实凵袂槠>氲貒@了口氣,對鄭夫人道:“你也換件衣裳去。這里我守著?!源汉螘r來的?” 賀言春道:“阿娘聽說獾郎病了,叫我一早就進宮來打聽消息。” 鄭夫人解釋了讓兄弟留在這里的原因,道:“原先阿娘就告訴我,獾兒稟氣不足,身邊應該要個陽氣足的人陪著。那會兒我見獾郎睡得極不安穩(wěn),便試了試。有他守在邊上,果然好些?!?/br> 皇帝點點頭,想了想,道:“既如此,晚上言春便別回去了,在這里陪你阿姊守一夜罷。把那出入宮禁的腰牌給他兩個,日后也方便些。老太太年紀大,見的事多,平日里也該叫她經(jīng)常進宮里走動走動才是?!?/br> 賀言春忙謝了恩,鄭夫人便去換衣裳。等她出來,皇帝跟她說了幾句話,出門將太醫(yī)訓斥一番,命他們精心診治,后來聽說太后心里也不安穩(wěn),又起身往太后處安慰母親去了。鄭夫人見午飯時間早過了,便讓宮人把賀言春請到偏殿用膳。賀言春哪里吃得下去,只勉強喝了兩口湯便又進來,見阿姊愁眉不展,少不得要想辦法勸慰幾句。 獾郎昏沉沉睡到晚間,又拉了兩回,末后拉出來的都是水,那臉色眼看著青了上來,喂藥亦喂不進去,宮人和太醫(yī)束手無策,鄭玉兒急得也跟著哭了起來,道:“心肝兒rou!你這是要急殺阿娘么?” 宮人們還要捏著鼻子灌藥,賀言春攔著了,小聲對鄭夫人道:“阿姊,別逼孩子了。他喝不下去,又要白白受一遭兒罪?!?/br> 鄭夫人也沒了主意,只是流淚。賀言春見旁邊無人,小聲道:“太醫(yī)辦事唯求穩(wěn),如今也不能一味指望他們了。我出去四處打聽打聽,看京城里有沒有專攻小兒、醫(yī)術高明的醫(yī)士,請他們到宮里來診一診,只怕還有幾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