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80
一時地牢里人都跑了出來,紛紛四散開來,各自逃命去了。方犁跟在人后頭,也奔出地牢門。程五帶來的人正等得心焦,一見到他,忙拉著道:“方郎,快跟我過這邊來。” 方犁忙跟著他去了,兩人狂奔到后門,就見程五等人已經(jīng)把后門處看守的奴仆砍翻在地。里頭隱隱人聲,漸漸都朝這邊過來了。程五看見方犁,連聲催促。幾人匯合后,一口氣跑出后門,就見外頭自己人正牽馬候著,鄺不疑把賀言春橫放在馬背上,紛紛上馬,打馬要走。 方犁上了馬,轉(zhuǎn)頭看了眼,忽見那孩子跟在他們后面,也跑了出來。門里許多人已經(jīng)追在他后面過來了。方犁見勢危急,忙勒住馬,喝道:“上馬來!” 那孩子立刻跑上來,身手敏捷地縱身上馬,在那群人追出來門前,一行人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第六十四章禍倚福 賀言春是生生被疼醒的。他身上如同被碾子碾過,到處疼得厲害。疼得他咬牙切齒,焦燥又委屈,迷迷糊糊地想,那瘋女人,好端端又打我做什么?賀家這鬼地方,真是呆不下去了! 等他終于清醒了,入眼便看到一張睡得七歪八扭的臉。賀言春盯著看了好大一會,才認出這是他鄺大哥。堂堂鄺小將軍,正趴在他榻邊,打著小香鼾,流著哈啦子,全無一絲世家公子的貴氣。 賀言春不由得痛心地想,這模樣,若是叫個姑娘看見,英雄夢非得當場破滅不可。 然后他進一步聯(lián)想到了自己的睡姿,忽然有點憂心,因為不曉得自己睡相如何。如果也像這樣又打鼾又流口水,有朝一日,他若是……若是跟三郎睡到一起,可就糟了…… 一想到方犁,他心里立刻牽腸掛肚起來。自己是被誰救出來的?三郎知不知道他在這里?這又是哪里…… 種種疑問紛至沓來。于是賀言春奮力咳了一聲,牽扯得胸口一陣疼,卻只發(fā)出了類似烏鴉叫的沙啞聲音。 鄺不疑終于動了動,睜開了眼。他迷迷怔怔地和賀言春對視片刻,這才后知后覺地驚喜起來,撲近了道:“祖宗,你可醒了!哎呀我cao他娘啊,再不醒的話,你家小方估計得瘋??!那家伙在你旁邊守親爹似的,守了幾天幾夜沒合眼,剛被我趕去睡覺了……” 正說著,就見六兒端著茶水走進屋來,鄺不疑看到他,趕忙道:“快快快,告訴你家主子去,說他相好醒過來了!” 六兒忙也湊過來,和賀言春鼻尖對鼻尖地看了一眼,把茶盤咣啷往桌上一扔,轉(zhuǎn)身就跑了,遠遠地就聽他鬼哭狼嚎著喊:“三郎!三郎啊,賀小郎醒過來啦!” 過了片刻,就見方犁散亂著頭發(fā),衣衫不整地跑過來,進門時還在臺階上絆了一跤,摔出一聲悶響,他也顧不得拍灰,一骨碌爬起來,撲到榻邊,氣喘吁吁地道:“言春?” 賀言春看他磕那一跤,身上不那么疼了,可心里快疼死了,鼻子里只剩一絲兩氣,還不忘用氣聲責備道:“慢些兒!急什么?” 方犁見他這回是確鑿無疑地醒了,頓時嘴一癟,要哭,忙閉著眼憋了一會兒,把眼淚憋回去了,只紅著眼眶,顫聲道:“覺得身上疼么?渴么?可想吃點什么?” 六兒也扒在他后面殷殷地問:“好受些了么?” 賀言春趴在榻上,抖抖索索地伸出手來,握住了方犁的手,道:“我不疼,一點也不疼,你們別擔心……” 方犁一下子沒憋住,大滴淚珠撲簌簌直往下落,哽咽著道:“你別騙人了,你都差點被他們打死了……” 賀言春看他流淚,心里就酸脹得厲害,忙安慰道:“我不會死的,我……我才舍不得你呢。” 鄺不疑在旁邊看他們互訴衷腸,又是心酸、又是牙酸,不由得大聲嘆了口氣,道:“好了,太醫(yī)說醒了就能好起來,別在這兒哭哭啼啼的了。六兒,別看了,走吧走吧,這會兒人家多嫌著咱們呢,出去跟我吃茶去罷!” 這些天里,六兒雖然也瞧出來他家三郎和賀小郎之間有些不對,但猜測到底比不上親眼見到,只看得目瞪口呆,被鄺不疑強拉出去時,還不住地回頭望,差點在石階上磕著了。 鄺不疑嘖了一聲,道:“等小賀好起來了,我看他非得撬了這幾塊破石頭不可!” 屋里賀言春和方犁聽到他的揶揄,各自含著眶眼淚,相視著笑起來。 后來聽方犁說起,賀言春才知道,他被人從彘圈救出來后,一直昏迷了四五天,后來又發(fā)起高燒,眼看著人不行了,程五拿了他老子的腰牌,請了宮里最有名的老太醫(yī)來,才算保住他一條性命。 老太醫(yī)說他挨打時,肺腑里受了傷,又沒及時醫(yī)治,反使力過猛,致使傷勢愈重。相比之下,左臂的骨裂和后背的咬傷倒是小事。萬幸人還年輕,身體原本又不錯,這才添了幾分熬過來的希望。方犁把老太醫(yī)扣著不放,就住在側(cè)院里朝夕診治,幾人輪流守著、日夜看護,眼看著熱漸漸退了,今日早晨,太醫(yī)細細看了,說已經(jīng)過了最危險的時候,方犁才肯打發(fā)人家回家去。 在賀言春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朝廷上發(fā)生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皇帝本來在郊外狩獵,不知為什么,突然中斷行程,急匆匆趕回宮里。第二天便傳出小道消息,說皇帝吩咐宗正府,要徹查宮中幾樁舊案,包括早幾年的陳美人溺亡和王美人小產(chǎn)等事,說是有宮人出首,供出這些事都與皇后有關(guān)。大長公主聽了,急忙進宮為女兒求情,卻被皇上狠狠訓斥了一頓。公主臉上掛不住,回府里來便氣病了。 公主一病,宗正府里便有公卿王侯上奏章,紛紛言道皇后乃天子結(jié)發(fā)之妻,多年打理后宮,并無大錯?;噬喜灰似犉?,為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責難皇后等等。往日有人勸著,皇帝也就罷了,這回卻份外硬氣,勃然大怒地把領(lǐng)頭的宗正令臭罵一頓,說他年老昏庸,遇事只會看大長公主臉色,置祖宗律法于不顧,一味地和稀泥。 宗正令乃是位尊貴的老親王,被皇上罵得一口老痰上來,回去后就上了稱病折,說自己年邁多病,實難擔任宗正令一職,懇請皇帝允許自己辭官回家休養(yǎng)。平日公卿們?nèi)艮o官,皇帝照例是要挽留的,誰知這會皇上連舊例都不循了,直接允了,從王侯中另挑了一位年輕些的,接掌了宗正府。大長公主等人聽見消息,越發(fā)氣了個倒仰,這時想再從中作梗,卻也遲了。 緊接著皇帝又下了旨,正式冊封鄭氏女子為美人。因鄭美人已經(jīng)有了七個月的身孕,皇上遂令她住進延壽宮側(cè)殿養(yǎng)胎,一應(yīng)飲食起居,皆由皇太后經(jīng)手。其寡母兄弟,也在一日之內(nèi)三次受到嘉獎賞賜。后宮喜訊,也在前朝引起微妙變化,一些因皇上婚后久無子嗣而生出的謠言不攻自破,三公九卿、文武世家,有人歡喜有人愁,朝中那些中立派也開始考慮,要如何向年輕的皇帝表達忠心。 一連幾日,皇帝在朝堂上把臣子們挨個敲打了一遍。這天他處理完政事,又把程老將軍留下了,先表揚了幾句,說這回出門狩獵,老將軍親率禁衛(wèi)駐蹕警示,十分辛苦,理應(yīng)嘉獎云云。過后又議起更換延壽宮中郎將一事,道:“莫老將軍年紀大了,上回上了封折子,說想辭官回家,盡享天倫之樂。卿以為如何?” 程老將軍一向小心謹慎,這時便說了句活話,道:“皇上是自古難得的仁君,體恤臣屬之心,實在令人感佩。只是延壽宮乃是太后寢殿,需得一個老成周到的人守著才好?!?/br> 皇帝聽了那幾句馬屁,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老成周到自然好,只是我以為,內(nèi)宮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首要的還是得忠心。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等人才宜放到宮中來,老將軍你說是不是?” 程老將軍心里暗驚,忙點頭稱是,兩人商量了一番新任人選,臨走時,皇帝又道:“聽說你家五郎,為人最是俠義,又精于騎射,何時把他叫過來,讓我也瞧瞧?!?/br> 程老將軍忙不迭地謙虛了一番,說自己家老五雖然忠正耿直,卻嫌毛燥了些。皇帝笑道:“年輕人嘛,小毛病是有的,也要多給他們機會去歷練,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