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0
方犁笑道:“這一路上,不曉得是你幫我多一些,還是我?guī)湍愣嘁恍x來謝去的話,以后不必再說了?!?/br> 兩人奔波半夜,本就十分疲累,又聊了半天,方犁便有了困意。賀言春見他困得直點頭,便道:“你靠我身上躺會兒。我看著火?!?/br> 方犁道:“你一個小孩兒家,熬到現(xiàn)在更困,咱倆背靠背睡會兒罷?!?/br> 賀言春聽了小孩兒家,雖不以為意,心里卻一陣暖,道:“你先睡,我熬慣了夜。若困了便喊你。半夜須有人看著,防著長蟲爬過來?!?/br> 方犁聽了,望望四周,心里毛骨悚然。堅持了片刻,睡意漸漸深重,便靠在賀言春肩上,道:“那我先睡,過一個時辰你叫醒我。我來換你?!?/br> 耳聽得賀言春答應了,這才迷迷蒙蒙睡了過去。本以為自己打個盹就會醒,誰知一睜眼,天光竟已蒙蒙亮了。 第七章閑中閑好 睡前方犁本是靠在賀言春肩膀上,不知什么時候卻滾進他懷里來了,頭枕在賀言春腿上,兩人窩成了一堆。賀言春曲腿抱著他,頭一點一點地正打磕睡,幾乎要垂到他臉上來。 方犁忙爬起來,慚愧道:“我怎么睡得這么久?你也不叫醒我!快躺下歇一會兒。” 賀言春卻揉揉眼,掙扎著爬起來,道:“我去找點吃的,然后尋路回去罷?!?/br> 方犁只得罷了,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用手刨了刨頭發(fā)。他頭上發(fā)網(wǎng)早在昨夜就不知掉哪里去了,這時見發(fā)絲蓬亂,沒個人形,便用手梳理順了,卻又沒發(fā)帶可扎。 平時都是柱兒給他梳頭,他何曾自己動過手?這時一只手握著頭發(fā)看了看,無計可施,只得把腰間一根絳子解下來,看見賀言春亦是披頭散發(fā),把那絳子在火上一燒兩半,拿一半胡亂綁了自己頭發(fā),又朝賀言春道:“過來!我給你梳頭發(fā)!” 賀言春手里拿著柄小刀,還是當時捅人的那一把,正坐在那里削一根樹枝,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就笑起來。 就見方犁給自己歪歪地扎了個髻。換個人肯定不好看,在他頭上,反顯出幾分俏皮來。 “笑什么?”方犁也曉得自己扎得不好,卻強自嘴硬道:“這是如今流行樣式!” 說著爬過來,跪坐在賀言春身后。一邊拿手攏發(fā),一邊嘖嘖嘆道:“你這腰間可真是個聚寶盆,怎么什么都有!” 賀言春不禁笑起來,道:“我針線火折和小刀都不離身的。放羊時,常常要在野外過夜,有了這些,做東西吃也方便,還能防身?!?/br> 方犁笑道:“三句話不離放羊,看來你一身本領,都是羊教出來的!下回見了羊,磕頭行拜師禮罷?!?/br> 賀言春便抿嘴笑。方犁拿出十二分精神,信心十足地要梳出個大方得體的發(fā)髻,無奈手下全不聽使喚,怎么梳都蓬成一團,不像柱兒扎的那么光滑。他綁好頭發(fā),湊過來端詳一番,自己也很不滿意。 “等下回有了梳子,我給你梳個像樣的!”他絲毫不覺得依自己手殘程度,這是在吹牛,抬眼見賀言春雖然面帶倦色,五官卻很端正,便戲道:“這位小郎眉秀目朗,再長兩年,只怕懷里手帕塞不下,要拿筐裝了?!?/br> 大夏風俗,每歲春日要在水邊行撥禊之禮,男女老少沐浴祭祀完畢,便聚眾宴飲,蹴鞠作樂。年輕女子在集會中若遇到心儀男子,會把繡著花鳥的手帕送給對方,以示愛慕之意。賀言春聽了方犁的話,知道他取笑自己,微紅著臉低了頭,想了一想,卻也小聲道:“三郎皎皎如月,只怕等到明年春上,懷里手帕也要拿車載了。” 方犁大笑,爬起來撣撣身上柴草,朝四周看了看。原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群山環(huán)繞的一處山谷。正值春季,處處青翠欲滴,山林間夾雜著未開盡的桃杏,煞是好看。河岸旁卻是一道緩坡,坡上荒草萋萋,坡頂綠樹間,卻隱隱露出幾堵墻來。 方犁看見有房屋,大為興奮,忙指給賀言春看,道:“原來這上頭就有人家,走!我們過去問路去,說不定能討一頓早飯吃!” 賀言春抬頭朝坡上看了看,卻搖頭道:“大清早卻無炊煙,門口又沒路,必定是沒人的荒宅?!?/br> 方犁好容易在荒山里見著房屋,哪肯死心,想了想便道:“萬一有人留在那里呢?說不定屋后頭還有出去的路。好歹上去看看,強過坐在這里發(fā)愁,你說是不是?” 賀言春這時已經把手里樹枝頂端削得尖溜溜的,聽了這話,不為所動,只在火堆旁挑了根粗些的木棍,遞給方犁道:“我在這里叉魚,準備吃的。你上去看看,路上警醒著些,小心有蛇。有事叫我一聲。” 方犁便拄著棍,從荒草叢里踩出一條小徑,慢慢走上坡去。到了近處,就見樹下果然只有殘?zhí)诡j壁,顯見得荒廢很久了。 方犁失望之余,不肯空手而歸,便進去四處轉了轉。那荒宅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墻壁多是石頭壘就的,約莫有十來間屋子,都坍塌得不成樣子了。中間還有庭院,雖長滿荒草,看著倒很寬敞,里頭布置著假山池塘,種了幾株芭蕉和一棵梅樹,長勢一片葳蕤。那小池塘里,水很清亮,里頭還有小荷露著幾點尖角。塘邊又有細細一條水渠,有活水汩汩流進來,又從旁邊流出去了。 方犁便順著水渠往上游尋過去,繞過一堵院墻走出去,外面別有洞天。只見后頭山坡上種著幾百根修竹,一道溪流穿林而過,從遠處迤邐流過來,在屋后平坦處形成一汪潭水,小潭邊開了口,水渠里的水便是從這里引進來的。 方犁站在溪邊往下看,坡下風光一覽無余,坡底一條河流淌過,在前方緩緩轉了個彎,順河岸流走了。河岸邊小小一個人影,正在蘆葦叢里舉著樹枝叉魚。 他看了半晌,想到這宅院未曾荒廢時,背山面水,必定十分幽靜清雅,心里不由神往了一番。到處轉了一圈,依舊順著原路慢慢走下去坡去。等返回火堆旁時,賀言春卻已經叉了條魚,洗剝干凈了,正用一根樹枝串起來,烤得兩面微黃了。 方犁不由夸贊道:“你這一雙巧手,怎么什么都會做?” 賀言春靦腆一笑,道:“都是粗活,不像三郎,又會寫字,又會算賬?;镉媯兠棵空f起來,都對三郎十分佩服?!?/br> “這有什么?你這樣聰明,寫字這等小事,必定一學就會!”方犁靠著他坐下,聞到烤魚香氣,頓覺饑腸轆轆。等烤熟了,賀言春撕下魚肚子上刺少的rou,遞給他道:“沒油沒鹽,將就吃罷?!?/br> 那魚吃起來卻不如聞著香,入口有些腥氣。放在平時,方犁碰也不會碰,此時肚饑,也只勉強吃完一點便不要了。賀言春卻不挑嘴,把剩下的吃得干干凈凈,兩人踩熄火堆,這才動身往回走。 河岸旁并沒有路,兩人商量一番,都覺得順著河往上游走比較穩(wěn)妥。賀言春一手拿著小刀,一手持棍在前面開路,方犁拄著杖跟在后頭,路上把荒宅內的情形魯魯蘇蘇都告訴了賀言春,又嘆道:“我看那宅子,稍加整飭,便是個極牢固的住處。坡前大片閑地,都是好土,前面有河,取水方便,山后又有泉水灌溉,旱澇都不愁。就是種桑,一年也出幾十擔繭子!也不知道什么人,竟舍了這樣好地方,將一座莊院白白荒廢了!真真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