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7
賀言春點頭,似乎野地里遇到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又輕描淡寫講了兩次遇狼的經(jīng)歷,把方犁聽得呆了。 兩人在燈下談笑,聲音都低低的,仿佛是遇著了熟識多年的好友。 沒多久,賀言春便縫好錢袋,咬斷線,又用針把露在外頭的線頭細細地挑進去,在燈下端詳了一回,這才遞給方犁,道:“粗針大線,也只能這樣了?!?/br> 方犁拿過來,看那縫補的地方針腳細密,雖比不得家里專事縫補的匠人,卻也很過得去了,他心中感激,道:“真不知道要怎么謝你了!” 賀言春收好針線,重又放回腰間,笑道:“你不嫌棄就好?!?/br> 方犁卻頓了頓,說:“你這番惹怒了那些地頭蛇,等我們走后,那些人會不會找你麻煩?到時你可怎么辦?” 賀言春低頭想了想,道:“不打緊,到時再想辦法就是。我孤身一人,大不了從這里辭工了便是?!?/br> 第五章三更三夜 方犁正要說話,忽然房門被人輕輕拉開,柱兒探進頭來,小聲喊了句三郎,見賀言春在屋里,不由愣了一愣。 賀言春忙起身告辭,柱兒等他出門走遠,才問:“他來這里做什么?” 方犁把燈剔亮了些,低頭細看錢袋,道:“他送茶上來,幫我補了錢袋。你怎么還不去歇著?” 柱兒便去榻上,給方犁鋪床展被,道:“我過來看看你睡下沒有。” 方犁見他背影有些蕭索,知道胡安必定又罵過他,便安慰道:“今天害你也挨了罵,都是我任性。你不要難過?!?/br> “原是我大意了,胡爺爺罵得對?!敝鶅喝嗳嘌?,鼻子里也嗡嗡的,道:“幸好你沒事,若路上有個閃失,不說別人,光阿娘都要打殺我了!” 柱兒是方犁奶嬤嬤之子,又自小跟著方犁長大,名為主仆,實則是奶兄弟,彼此感情比旁人更親厚。方犁見他難過,忙好生撫慰了一番,柱兒等伺候方犁上了榻,才熄了燈,悄悄地走了。 翌日清早,方犁起來后,摸著那錢袋干透了,便珍而重之地疊起來,用布包裹著,藏進了隨身帶的箱籠里。 天卻又陰了。那雨時下時停,牽牽連連,直到六七天后才放晴。這期間,方犁和胡安時刻擔著心,唯恐那些人找上門來鬧事,眼見著一連幾日都很太平,彼此猜測那人并未被賀言春捅死,漸漸地才放下心來。 伍全留心看著,又發(fā)現(xiàn)客棧外頭果然時常有人走動,自此看守越發(fā)嚴謹。客棧里伙計們?nèi)找馆啺?,不敢稍有懈怠,等閑也不到外頭逛了,都只在棧里守著貨,所幸一直無事。 等晴了兩天,伍全又派人前去打聽路況,得知前邊橋梁已經(jīng)修補得差不多了,心里松了一口氣,決定第二天就上路。晚上伙計們也都早早收拾,回房歇了,預備早起趕路。 當晚方犁卻心里有事,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到后來好容易朦朧片刻,忽然聽見窗外畢畢剝剝一片雜亂之聲。翻身起來開窗查看,黑夜里就見后院馬廄方向一片火光,廊廡下腳步雜踏,人喊馬嘶,竟像是后面馬廄走了水。 方犁心里一沉,忙摸黑找衣服。這時房門卻開了,柱兒舉著盞燈,倉促進來道:“三郎,后頭起了火,只怕要燃過來,趕緊穿好衣裳出去!” 方犁一邊穿衣裳,一邊道:“好好的怎么會起火?貨車那邊可有人守著?你別跟著我了,快把房里箱籠搬出去!” 等穿好衣服跑出去,院里已經(jīng)忙亂作一團,黑地里只見人們跑進跑出,都拿著水盆木桶去后院救火。雨棚下,伍全敞著衣襟,披頭散發(fā)地舉著個油紙燈籠,正指揮伙計把車推出院外,停到外頭空地里。胡安卻不知去向,方犁拉著一個伙計問了,才知道他和墩兒到后面馬廄里牽馬去了。 貨車里裝的雖是絲綢絹帛,卻也十分夯實,不套騾馬,兩三個伙計推的推拉的拉,費了老大氣力才將一輛車推出院外,派兩個伙計在院外守著,其余人便進屋去推另外幾輛。推到第三輛時,在院門處正碰上一群人來救火,兩下里堵著了,貨車在中間動彈不得。 方犁正好看見,心里忽地一跳。 伙計們喊著“讓一讓”,人群里卻忽然起了一陣sao動。不知是誰拿刀劃開車上油布,抽出一匹絹絲掉頭就跑。一名伙計慌忙上前追趕,車旁卻有人喊了聲“搶東西了”,頓時有好幾雙手都去車上哄搶起來。 這要是真鬧起來,只怕后頭救火的人也跑了來跟著搶,傾刻間幾車貨物便要一掃而光。方犁在旁邊,冷眼看得清楚,那喊搶的人有些面熟,正是點心鋪揪住他的那漢子。他驚得心里怦怦狂跳,危急關(guān)頭卻激起一腔血勇,回身尋到一把鐵鍬,緊緊握在手里,幾步趕上前去,對著那人腦后,出其不意就是一鍬。 那人撲的倒在地上。方犁大聲喝道:“敢有哄搶的,往死里打!出了事我擔著!伍全,把這一個喊搶的綁起來!天亮就報官!都是有名有姓的,看你們往哪兒跑!” 伙計們正人人驚慌,忽然聽到主人喊話,這才勉強鎮(zhèn)定。伍全早已把燈籠交給別人,幾步搶了過來,奪過方犁手中鐵鍬,爬到門口貨車頂上,揮舞著趕開貨車周圍的人,邊打邊喊:“聽到?jīng)]有?給我往死里打!打死了自有人擔著!” 伙計們多是些年輕漢子,看見自家主人和管事渾然無懼,頓時都群情震奮。院里響起一片喊打之聲。那哄搶的人見領(lǐng)頭的被打翻在地,不知死活,這邊伙計也都痛下狠手,尋了家伙圍上來,便都作鳥獸散,伍全這才略松了口氣。 正是各自忙亂,卻見墩兒牽著幾匹馬出來,臉上身上被火燎得烏漆抹黑。伍全忙跑去接著,大聲問:“咱家的馬都放出來了沒有?” 墩兒匆忙道:“胡爺爺和賀小郎還在馬廄里,沒法都放出來,火太大了!”邊說邊往后頭跑了。 伍全便趕了馬去套車,方犁幫著幾個伙計,把堵在門口的貨車推出院外,到了先前停車的地方,黑地里就見場上空空蕩蕩,推出來的兩輛車哪還有蹤影? 幾人都叫了一聲苦,一個伙計大喊道:“六兒!十八!你們哪兒去了?” 喊了兩聲,卻沒人應,幾人舉著燈籠,四下里尋了一陣,卻在一棵樹下找著了伙計六兒,已經(jīng)被人打昏在地。方犁心里打了個突,轉(zhuǎn)身便往屋里跑,旋風般沖進院中,對伍全道:“外頭兩車貨叫賊人偷了!把后院馬廄的人手全都叫回來!別管馬了,把貨攏到一起,派幾個伙計守著,敢來哄搶的只管打死!其余人抄家伙跟我追!” 伙計們聽說兩車貨不見了,都各自驚懼不定。只因大夏朝承安日久,路途平靜,商隊帶貨出行,遇上個把毛賊是常有的事,卻極少聽說整車貨物被人劫去的。幸而伍全跑慣江湖,慌而不亂,聽了方犁的話,便大聲喝罵道:“這些鄉(xiāng)野潑皮,竟敢劫車!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十二,趕緊套車!順子,把胡安叫前頭來!護好咱家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