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練回頭看著何婧英，只見何婧英臉色有點(diǎn)蒼白，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嚇到了。何婧英微微一笑：“我沒事?！?/br>
    何婧英忽覺喉嚨有些癢，猛地咳了起來。一咳起來竟是停也停不下來，腦袋像缺了氧似的，眼前一陣一陣地發(fā)黑，連同四肢都漸漸無力起來。腿腳似乎再也沒法支撐自己的身軀，何婧英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蕭練將何婧英摟在懷里，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阿英？

    待看清楚何婧英袖口的鮮血，蕭練頓時(shí)慌了神。

    “李凡！”

    蕭練將何婧英打橫抱了起來，何婧英的手腳軟軟地搭在身側(cè)。

    “李凡??！”

    第三百零四章 阿英堅(jiān)持住

    蕭練抱著何婧英上了樓，洪福酒館里的三層小樓里都住滿了人的。蕭練徑直抱著何婧英上了他曾經(jīng)住過的閣樓。

    閣樓里推滿了箱子，他兩腳將箱子踹開，露出一塊空地將何婧英放在地上。

    李凡與劉隱舟也都跑上了樓來。李凡看到何婧英的樣子，一個(gè)趔趄，小藥箱子摔在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從箱子里滾了出來，滾了一地。

    蕭練一把將李凡拽了過來：“你快來看看！”

    李凡一手扣住何婧英的脈門一手扳開何婧英的嘴看了看。李凡手微微顫抖著：“針，針！”

    劉隱舟趕緊將針取出來遞給李凡。

    李凡對準(zhǔn)何婧英的幾個(gè)xue位扎上幾針，何婧英身軀一震咳出一口血來。

    蕭練趕緊將何婧英扶起來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蕭練用手將何婧英嘴角的血跡抹去?！袄罘策@怎么回事？”蕭練根本控制不住聲音里的顫抖。

    “她感染了。”

    饒是蕭練早就猜到了，但被李凡證實(shí)的時(shí)候，心臟還是被重重地一擊。蕭練緊緊抱著何婧英，小心翼翼地看著李凡：“李凡，你能做出藥的是不是？”

    “等不及了。”

    蕭練驀地抬頭：“什么等不及了?！?/br>
    “她病得太重了，引起了并發(fā)癥，她現(xiàn)在心律失常，內(nèi)臟是否有出血我看不出?！?/br>
    “什么意思？”

    李凡聲音雖輕，但每一個(gè)字落在蕭練身上卻如擂鼓：“撐不過今日……”

    蕭練雙目通紅，雙臂更加用力地環(huán)繞著何婧英，看著李凡的眼神中帶了祈求：“李凡！你能救她！你的藥不是快試出來了嗎？”

    “可我只是普通人！”

    沒有醫(yī)療設(shè)備，沒有抗生素，他拿什么救？

    “我的藥只能針對疫癥，但是她太嚴(yán)重了！更嚴(yán)重的是她的并發(fā)癥！我的藥救不了！”

    “你胡說！”蕭練怒吼道。

    何婧英的手輕輕動(dòng)了一下。她握緊蕭練環(huán)繞在自己身上的手：“蕭練?！?/br>
    蕭練驚惶地低頭，只見何婧英臉色越了越蒼白?！鞍⒂?，你不要怕，我能救你的?！?/br>
    “蕭練，你不要難過?！本К摰臏I水從何婧英眼角滑落：“人總是要死的?！?/br>
    鮮血從何婧英的嘴角涌出。蕭練手忙腳亂地將鮮血拭去：“阿英，你不要說話，你不會(huì)有事的。你怎么能死？我還沒有娶你！我還想娶你！我后悔了阿英，我后悔我沒早一點(diǎn)跟你說說?！?/br>
    何婧英輕輕笑了笑，看著蕭練的眼中全是不舍。何婧英輕聲道：“好，我答應(yīng)你，嫁給你?！?/br>
    “若是有下輩子，我一定來找你，早一點(diǎn)遇到你，嫁給你?！?/br>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蕭練的眼中涌出，落在何婧英的臉頰上。

    蕭練看著李凡聲音里帶了些絕望：“李凡！你救她啊！”

    李凡跪坐在一旁頭埋得低低的。劉隱舟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一股又一股的血從何婧英嘴角流出。

    何婧英輕輕拽了拽蕭練的衣袖。蕭練低下頭看著懷里的何婧英：“阿英，你不會(huì)有事的。你答應(yīng)過要與我在一起的，你怎么能食言？阿英你看啊，大齊保住了，李凡一定會(huì)有藥的，一切都會(huì)好起來的，你也會(huì)好起來的?！?/br>
    何婧英伸出手，輕輕撫在蕭練的臉上：“蕭練，對不起，我陪不了你了?！?/br>
    “阿英！”

    眼見何婧英的手就要從臉上滑落，蕭練一把將何婧英的手握住，攥在手心：“阿英，你不要扔下我一個(gè)人在這里。我求求你！”

    “蕭練，你能再笑一笑嗎？我喜歡看你笑。好看?！?/br>
    蕭練顫抖著，努力咧出一個(gè)難看的笑來。

    “阿英，你看著我。你不會(huì)有事的?！?/br>
    “阿英……”

    “阿英！”

    何婧英再也沒力氣扶上蕭練的臉頰，身體里傳來的痛楚似要攪碎心臟，疼痛但是四肢卻沒有任何力氣，臉抬起眼皮再看一看蕭練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真的好舍不得啊。

    這個(gè)人的眼神這么澄澈好看，這個(gè)人這個(gè)暖。

    這么舍得呢？

    若是能早一些遇見他多好，在她未嫁時(shí)。她便能與蕭練真正的在一起，與他琴瑟和鳴鴛鴦棲，與他同心結(jié)結(jié)永相系。

    蕭練的吻落在何婧英的額頭上，睫羽上，蒼白的唇上。

    蕭練的吻一如往昔的炙熱，可還是不能阻止何婧英的身軀漸漸變冷。

    蕭練你不要難過啊，不值得。不值得為我這樣一個(gè)殘敗的人難過。

    你是一株向陽生長的花，便永遠(yuǎn)留在陽光里吧。你不需要有我這樣陰暗的背影。

    蕭練，我舍不得，但是對不起，陪不了你了。

    蕭練顫抖著擦去從何婧英鼻尖流出的血來，滿手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凈。喉頭似被一團(tuán)棉花堵住，眼淚從蕭練臉頰留下，他吻著何婧英的額頭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驀地，李凡撲了上來，他一把拽住蕭練：“蕭練！法陣！”

    蕭練有一瞬間沒有明白過來李凡在說什么。

    李凡晃了晃蕭練：“蕭練，可以回到那個(gè)世界的法陣！送她過去還有救！”

    蕭練恍然大悟，他輕輕將何婧英放在地上：“阿英，你堅(jiān)持住，我救你。不準(zhǔn)你死！”

    手掌劃過刀刃頓時(shí)鮮血從蕭練的掌心涌了出來。蕭練顫抖著手在地上畫著法陣，但速度卻極快。

    咒語緩緩念出。

    那血陣發(fā)出點(diǎn)點(diǎn)紅光。

    蕭練緊緊握住何婧英的手。

    “阿英，你堅(jiān)持住，我能救你！”

    血陣的紅光漸起，李凡趕緊將蕭練握著何婧英的手掰了下來：“蕭練，陣法要生效了！”

    蕭練跪在陣法旁，眼睜睜看著紅色的光將何婧英包裹住。

    “阿英……”

    紅色的光慢慢將何婧英吞噬。

    蕭練一拳捶在地上，對著陣法吼道：“宗薩！宗薩！”

    “宗薩！你救她！”

    我求你救她。

    紅色的光散去，原本躺著人的地方剩下了一件鵝黃的衣衫。似有紅火的蝴蝶從衣服中飛起，扇著翅膀在閣樓里飛舞。最終落在蕭練的指尖，說不出的眷戀。

    蕭練癡癡地看著那只蝴蝶，看著那火似的蝴蝶最終燃燼，一點(diǎn)灰都沒有剩下。

    第三百零五章 十年（大結(jié)局）

    永元元年，郎中李凡與太醫(yī)院眾人研制出了藥方，解了京城疫癥危機(jī)。京城周圍十三個(gè)村莊的村民也因?yàn)槔罘驳乃幍镁取４朔甙Y共死傷兩千三百人，南郡王妃失蹤。

    永元次年，姑熟水匪作亂，蕭練帶五十精兵平亂，將水匪一網(wǎng)打盡。蕭練赤膊上陣，將水匪頭子從水里抓了上來。那水匪頭子竟是隆昌之難中逃走的沈文集。

    永元三年，北魏舉兵南下，拓跋羽御駕親征。蕭練帶兵在南秦州抗敵。孤身身入敵營退兵千里，并于敵軍之中斬落拓跋羽一把無字扇，重傷拓跋羽，使北魏十年不得進(jìn)犯南齊。

    永元四年，蕭元達(dá)病逝，范太后懿旨命蕭練為輔政大臣。

    永元五年，蕭昭胄親政，封蕭練為大司空，賜封梁王。

    永元六年，蕭練在宮中的桂花樹下挖出了那條洞螈。奇跡的是那條洞螈竟然還沒死，他孤身一人連夜帶著那條洞螈趕去驚馬槽。回來的時(shí)候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條命，李凡不眠不休為他醫(yī)治了半個(gè)月，他才算撿回一條命來。

    ……

    永元十年。

    整整十年，蕭練從一個(gè)陽光少年長成了一個(gè)穩(wěn)重青年，成了京城里有名的王爺。

    人人都知道這個(gè)王爺不愛笑，不愛說話，但卻殺伐果斷，是一匹真正的孤狼。

    人人都知道這個(gè)王爺權(quán)勢滔天卻不近女色。從沒有人見過他去青樓，京城里的公主小姐各個(gè)都想嫁他，他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任何一個(gè)人。

    十年，什么都變了，蕭練的頭發(fā)長長了，像京中人一樣綰起高高的發(fā)髻，帶上了發(fā)冠。他脫下一身勁裝，像是京人一樣穿上了大袖衫。

    十年，唯一沒變的是他還住在李凡買的那座小宅子里。

    就連李凡都搬出了那座小宅子，蕭練還是住在那里。

    李凡研制出了疫癥的藥方，范太后有意任他為太醫(yī)院院首，但他卻拒絕了。他背著他的小藥箱日日在六疾館里坐診。

    蕭練下朝之后像往常一樣走到六疾館。現(xiàn)在的六疾館里依然像何婧英在時(shí)一樣。李凡在前堂坐診，劉隱舟在后院忙著。谷修年會(huì)在六疾館忙的時(shí)候來幫著寫藥方。潘游龍與柳如玉在沒有戲的時(shí)候就會(huì)在六疾館門前唱上一段，將收到的打賞全數(shù)拿給六疾館買藥。鳳卿卿也偶爾會(huì)來六疾館幫忙，把從商賈手中募集來的錢拿到六疾館來。

    蕭練每日都會(huì)走到六疾館，在六疾館的后院里看看，隨后自己走上小閣樓里坐著，直到太陽下山才會(huì)回到小宅子里。

    小閣樓里蕭練親手打掃得纖塵不染。只是那道血陣卻依然在地上。十年里，那血陣變成了黑色，變得模糊，但還依稀能看出當(dāng)年畫出的圖案。

    十年，每一日都這樣，所有人都習(xí)慣了。

    十年，李凡不知道勸了蕭練多少次，對他說了多少回讓他忘了吧?？墒撬偸切πΣ徽f話。李凡讓他搬出小宅子住到司空府里去，蕭練總是說他怕何婧英回來了找不到他。

    除了蕭練，沒有人認(rèn)為何婧英還會(huì)回來。

    鳳卿卿和劉隱舟在洪福酒館的后院里給何婧英立上了一塊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