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秋一點(diǎn)一點(diǎn)找刺。

    小小的人把剩下的半條魚，全部吃了。

    吃完飯，囡囡又要陸時秋馱著她睡。陸時秋頭皮發(fā)麻，都四歲了。他又格外舍得給她吃。足有四十斤重。卻要他背著睡。

    囡囡見親爹不樂意，歪著小腦袋，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他，“爹爹，你不疼我了嗎？”

    這小奶音怎么都透著股凄涼的味道。陸時秋這顆老父親的心哪受得這個。只能認(rèn)命，轉(zhuǎn)過身蹲下。

    囡囡撲上去，摟著她爹的脖子，得寸進(jìn)尺，“我還要騎大馬。”

    陸時秋：“……”

    三丫在旁邊瞧著，絞著小手，一聲不吭。

    如果沒有人點(diǎn)破，你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差別。但當(dāng)你仔細(xì)去觀察，你就會發(fā)現(xiàn)事情真的有點(diǎn)不對勁。

    就比如以前她覺得是因?yàn)樗拿米钚?，爹爹才偏疼一些?，F(xiàn)在，她才注意到爹爹看四妹的眼神好像閃著父愛的光，眼底流露出來的全是真情實(shí)意的關(guān)切。

    她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這個事實(shí)后，她小小的心都跟著亂了起來。她真的真的很羨慕四妹是爹爹親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思維力那段來自網(wǎng)絡(luò)。

    第61章

    夏天的太陽毒得狠, 路上的人熱得汗流浹背。

    囡囡小小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 陸時秋瞧著心疼, 不停給她擦汗。囡囡扯著陸時秋的手, 用一副快要哭了的語氣，“爹，我好想吃一碗冰飲?！?/br>
    陸時秋好氣又好笑, 捏了下她的小鼻頭，“不是剛剛才吃過一碗嗎？還要吃, 你太貪心了?！彼α诵?，“爹娘掙錢不容易，一碗冰飲就要三百文，太貴了。咱們得要省著點(diǎn)花。”

    囡囡對這話很是不以為然, 當(dāng)她不知道嗎？她爹每天只有下午才會去一趟海貨鋪。打打算盤，數(shù)數(shù)錢，她沒覺得有哪不容易啊。

    她不高興地撇撇嘴, 小聲嘟噥一聲, “小氣鬼！”

    陸時秋心里腹誹, 囡囡就是這點(diǎn)不好，喜歡吃的東西，就得吃夠本才行。你要是不給她, 她一天十八回問你要。

    等你妥協(xié)了，買給她，她下回還是如法炮制，怎么都不死心。

    想想至今都改不掉的山泉水, 陸時秋咬咬牙，裝作沒聽到，甚至他還擔(dān)心自己受不了囡囡可憐兮兮的小眼神，把臉扭向一邊。

    囡囡失落地扭過頭，旁邊走過來一個婦人，胳膊上垮著一個藤編的籃子。里面全是雞蛋。

    囡囡瞧見了，歪著腦袋問，“爹，雞蛋能不能多吃？”

    陸時秋見女兒不要冰飲了，回過頭來摸摸她的小腦袋，“老家養(yǎng)了很多雞。雞蛋隨你吃。”

    囡囡咧嘴笑了。

    陸時秋見女兒滿足的樣子，忍不住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fā)頂。

    囡囡這年紀(jì)已經(jīng)知道愛美，擔(dān)心爹把自己的發(fā)髻揉亂，拍掉他的手，故作兇狠地道，“不許揉，我是大人了?！?/br>
    陸時秋看著女兒炸毛，奶兇奶兇地沖自己發(fā)火，差點(diǎn)笑噴了。擔(dān)心女兒生氣，他壓了壓自己的嘴角，很是給面子地承認(rèn)錯誤，“好，我不揉了。”

    三丫坐在旁邊側(cè)頭看到這一幕，捏著衣擺飛快低下了頭。

    “爹，我要吃這個?！?/br>
    “好，給你買。”陸時秋笑著掏錢。

    就在這時，四乙的聲音傳來，【宿主，我覺得你應(yīng)該對三丫好一點(diǎn)。她一直拿你當(dāng)親生父親。】

    陸時秋沒有回頭看三丫，在心里回道，“可我畢竟不是她親爹?！彼麛Q著眉道，“比起其他繼父，我覺得我已經(jīng)把我能做得全做了。”

    這話陸時秋說得一點(diǎn)也不虧心。作為繼父，他沒有虐待，沒有打罵，沒有冷暴力，吃飽穿暖，將來還會給她們嫁妝。他不敢說自己是頂好的繼父，可絕對超過大部分人。甚至很多親生父親都未必有他做得好。

    “她要得太多，我給不了。”陸時秋頓了頓又補(bǔ)充，“也沒辦法給。他爹是我的情敵。我怎么可能把她當(dāng)親生女兒疼。四乙，我別把我當(dāng)成廟里的菩薩。我就是個普通人?！?/br>
    1111瞠目結(jié)舌，【他爹怎么是你情敵了？】

    陸時秋知道這個系統(tǒng)看起來知識淵博，可它不懂得人心，耐心解釋，“就算我們?nèi)藳]有感情糾葛，可只要是個男人就沒有不介意自己的媳婦跟別的男人好過。男人也是有嫉妒心的。”

    1111剛要說“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就聽陸時秋道，【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我為囡囡難過?！?/br>
    1111看了眼他旁邊的小rou墩吃著冰糖葫蘆，笑得一臉傻氣，毫無煩惱的樣子。

    囡囡有疼愛她的父母，有殷實(shí)的經(jīng)濟(jì)條件，將來還能向男娃一樣可以考功名。她得到了所有女孩想要的一切。

    1111實(shí)在想不通，【她有什么值得你難過的？】

    陸時秋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我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她的親娘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br>
    1111更不懂了，【你婆娘挺好的啊。難道你對她不滿意？】

    陸時秋牽著女兒的手，繼續(xù)在心里回答，“她很好，可她有四個女兒。她的母愛被分成了四份。囡囡只能分到四分之一。她本來可以有一個全心全意疼愛她的母親，可現(xiàn)在只有四分之一。你不覺得囡囡很可憐 嗎？”他握了握拳頭，“所以我要更疼囡囡，多多給她父愛，把缺失的母愛也補(bǔ)足。”

    1111總覺得他說得有點(diǎn)不對。可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來反駁。

    陸時秋來了一句總結(jié)，“我的父愛都給了囡囡，哪還有精力分給別的孩子。人生總是不那么盡如人意的。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了。人不能太貪心，貪心的孩子往往什么也得不到?！?/br>
    1111再也無話可說。

    藍(lán)藍(lán)的天空飄著幾朵潔白的云，一片霞光自東邊升起。陸時秋和宏一天不亮就到海貨店忙活。

    過了早高峰，客人漸漸變少。陸時秋也能喘口氣，坐在柜臺前幫忙收錢。

    就在這時一個婦人走了進(jìn)來，宏一忙迎上去，“劉大姐，今兒有新鮮的鯧魚要不要來一條？”

    這婦人起碼有三十多歲，大宏一輪還多，他不叫嬸子卻叫大姐。陸時秋唇邊露出一絲淺笑，這小子的嘴越來越甜了。

    “好，我來挑一條。”

    宏一帶她挑魚，“你家不是五口人嗎？一條魚夠吃嗎？”

    劉大姐擺手，“哪能五口人都吃啊。我聽人說吃魚補(bǔ)腦。這是給我那念書的兒子吃的。家里其他人哪用得著補(bǔ)啊，能吃飽就不錯了。”

    宏一笑著附和，“是這個理兒。念書可費(fèi)腦子了?！?/br>
    選好魚，宏一幫忙殺好，婦人提著繩子到柜臺結(jié)賬。

    陸時秋秤重，秒報價格，“十文錢?！?/br>
    收完錢，劉大姐離去，陸時秋心中一動，“四乙，我想送囡囡讀書。你告訴我哪里有合適的學(xué)堂嗎？”

    【縣城附近的學(xué)堂不收女學(xué)生。不過你可以單獨(dú)給她請先生?！?/br>
    單獨(dú)請？那豈不是要花大筆銀子？

    陸時秋只是rou疼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同意了。

    1111一連報了好幾個有學(xué)識的秀才。

    不是他不想給女兒找舉人先生，而是鹽儉縣的舉人老爺太少了。

    他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也就張老爺一個?？上Ψ皆诟钱?dāng)官，連親兒子都沒時間教，更不用說旁人了。

    陸時秋記下這些秀才的地址，打算先回家換身衣服。

    陸時秋到了家，把自己的打算給跟她說了。

    木氏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一個女娃，有必要花錢給她請先生嗎。咱爹不就識字嗎?！?/br>
    “你舍得把她送回老家嗎？”陸時秋反問道。

    木氏無言以對。囡囡只有四歲，她當(dāng)然舍不得。

    陸時秋見她沒再反對，低頭跟女兒說要給女兒請先生。

    囡囡爬到他背上，豎起一根大手指，討價還價道，“那我要吃一根冰糖葫蘆。”

    陸時秋心情好，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把女兒放下來，摸摸她的小腦袋，陸時秋進(jìn)屋換了身干凈體面的衣裳。

    他還特地拎了幾包點(diǎn)心出門。

    陸時秋先去留家最近的盧秀才家。

    一般讀書人都住在城西，那邊不僅治安好，而且書院就在附近，文風(fēng)特別好。

    這盧秀才家境貧苦，自打他讀書后，家里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為了能有錢讀書，他把城西的房子都賣了搬到了這城東。一眨眼過去二十年，當(dāng)初賣房子得的那些錢早就花完了。他母親和婆娘便以替人漿洗衣裳為生。日子過得苦巴巴地，時間一久，兩人就落下了病根。

    好在去年盧秀才終于考中秀才，一家人日子才過得好一點(diǎn)。偏偏去年年底，盧母病倒，盧家花光家里所有銀錢，盧秀才不得不擔(dān)起家中重?fù)?dān)。

    陸時秋找到他，也是知道他以抄書為生。而且有意尋一位主家到府上當(dāng)西席。

    盧家一看就是貧苦人家，小院子，土坯房，一家三口都穿著粗布麻衣，臉色辣黃。

    盧秀才正在家抄書，陸時秋提起想請他到家里當(dāng)西席，對方很是意動。

    兩人相談甚歡，一個尊敬有禮，一個缺錢缺物。一拍即合。

    最后，陸時秋起身，沖他拱拱手，“明日我和小女恭迎盧先生到來?！?/br>
    盧秀才這些年一直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附近的鄰居向來不怎么熱絡(luò)。自然也不清楚陸時秋家里只有女兒。

    聽到這話，他當(dāng)即擰眉，“府上是為姑娘找先生？”

    陸時秋點(diǎn)頭，“對。”

    盧秀才臉上的笑容僵住，拱了拱手道，“男女收受不親，請恕盧某食言了?！?/br>
    陸時秋皺緊眉頭，“我女兒只有四歲。不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嗎？”

    盧秀才擺了擺手，“女子無才便是德。陸兄弟與其浪費(fèi)時間讓她識字，不如給她找個繡娘教她繡花吧?！?/br>
    就沖這句話，陸時秋也不打算讓對方教了。

    啥玩意就讓他閨女繡花？他有的是銀子給她買漂亮衣裳，何必自己繡。

    他女兒將來是要當(dāng)官的人。怎么能被個迂腐書生教成二傻子呢？

    陸時秋想起老四曾經(jīng)拒絕過他的話，臉色極差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他一甩袖子走人了。

    盧秀才在他身后失笑搖頭。

    陸時秋不氣餒，接著又拜訪了好幾家。那幾家家境比這個盧秀才好。聽說要教姑娘，直接拒絕了。連句客套話都沒有。態(tài)度比盧秀才還要差。

    陸時秋乘興而來，敗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