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安郡王府側(cè)妃宴過了后，米仙仙又去了兩回宴，便借口寒冬凜日的不出門了。何越的婚事也定下來了。

    是他自己挑的，女子小像上看著端莊大方，是光祿寺卿湯家的嫡長女。光祿寺卿是從三品官職，他的嫡長女與何家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了。

    米仙仙還特意打聽了湯家的事，連著請了三兩個媒人都沒打聽出甚么不好來，都說這湯家也算是周全厚道人家了，光祿寺卿掌祭祀、朝會、宴鄉(xiāng)酒醴膳羞之事，算得上是個閑差，許是因為湯家不參合著朝政大事上，湯家人對外厚道，性子上又有些精明，不過這也算不得甚么，誰家沒點(diǎn)小心思的？

    請了媒人打聽了后，何家便請了媒人登了湯家的門。那湯家本就有意，不然也不會巴巴的送了小像來的，何家這邊一登門，湯家也沒拿著擰著的，等上兩日，全了女家的顏面便應(yīng)了下來。

    不過一旬，這兩家的婚事便定了下來，便又開始過起禮來。

    湯家院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褲M了何家送來的禮，湯家嫡長女湯明薇臉色淡然的站在院子里，身后兩個丫頭低眉垂眼的站著。

    “小心點(diǎn)小心點(diǎn)，對，就挨著那牡丹箱籠放著。”湯夫人滿臉歡喜的說著，回頭見了湯明薇，拉了她的手上前：“明薇啊，你看看這何家，甚是有心了，送來的禮可樣樣都是上等，外邊有些人還說這何家小門小戶的，怕是拿不出甚么來，可你瞧，這些禮比起那些真正的大戶也是不差甚么的了?！?/br>
    湯夫人當(dāng)日也去了安郡王府舉辦的秋日宴，是親眼見到米仙仙舌燦蓮花似的把幾個從四品的夫人給說得羞愧難當(dāng)，恨不得落荒而逃的，當(dāng)日米仙仙頭上還帶了兩支玉釵，其價格很是不菲，時候有不少夫人說這是何家才上京來，怕是特意取了來裝點(diǎn)門面的，湯夫人卻瞧著不像，若真是那裝點(diǎn)門面兒的，自是愛惜非常，生怕磕著了碰著了才是。

    但這位何夫人卻不，她的模樣十分隨意，那舉手投足間顯是并不把這幾百兩一支的玉釵放在心里一般，湯夫人就知道何家的家底了，何況何家如今簡在帝心，何大人比她家老爺可年輕不少，卻是正三品大員，假以時日，怕是這朝堂上下說一聲兒何大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何家又有出息的子弟，祖蔭、子弟、家底，樣樣不缺，反觀湯家，她家老爺這從三品的官位怕是到頭了。

    湯明薇性子冷，聞言在一地的禮上看了看，輕輕點(diǎn)了個頭。

    湯夫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這個性子，自顧的說著：“說來如今是過了明路，何家也送了禮來，但等你出嫁還得等上兩年呢，前頭媒人已經(jīng)說了，說何家這位大公子開了春將要外出游學(xué)，待兩年后才歸來，到時候不止成親，還要參加科舉?！?/br>
    “十八歲就參加會試，何公子當(dāng)真是個人物?！?/br>
    湯夫人對有這么個女婿那是滿意得很，還叫丫頭送了湯明薇回院子里，囑咐她：“如今已是冬日了，你們的婚事也定了下來，可以相互贈些東西了，不如你給繡個荷包手帕甚的，娘待會讓婆子給你送些布料來?！?/br>
    湯夫人本是張嘴送讓湯明薇送些上等的金玉墜子，話到了嘴邊卻改成了荷包手帕。

    無他，湯家窮啊。

    跟普通人家相比，湯家官家出身，那也是大戶人家，府上下人婆子伺候著，自是說不上窮的，但那是跟普通人家相比，若是跟這京城的富戶大戶們比，湯家便捉襟見肘了。

    湯大人這光祿寺卿的官職月例一月不過十來倆銀子，他雖掌宴等，但這采買之事卻由當(dāng)今派遣的另一波人負(fù)責(zé)，這府上大大小小的開銷、人情往來，吃穿用度，甚至修葺這府宅，每一筆都是開銷，湯家能運(yùn)轉(zhuǎn)，湯夫人在其中絞盡腦汁的cao持著，又有湯家還有兩個小鋪子才能維持下來。

    更甚這大周的小官們都是在春輝坊另一片租賃著房舍，一家老小節(jié)省著過，若是不要求那大富大貴的，憑著大周官員的月例，養(yǎng)活一家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湯家這座兩進(jìn)的宅子說來還不是租的，而是買的，真算下來，也說得上不錯了，何家送來的這些禮一看就知道沒個幾百兩是買不到的，湯家要回禮雖用不著按這個禮盡數(shù)回過去，但回二、三百兩是免不了的，且這禮還得重新著人采買，總不能就著何家送來的禮給送回去吧，不像話的。

    湯夫人出了這一筆銀子，賬上立時便要負(fù)了，哪里敢大刺刺的說甚送金銀玉墜的，左右荷包手帕都是親手繡出來的，也是代表了一份心意。

    人何家可是有單獨(dú)給湯明薇送了禮來的，湯夫人也是看過的，是一副頭面兒，金絲玉冠，還鑲嵌著兩顆碩大的寶石珠子，這樣一副貴重的頭面，別說湯明薇了，就是湯夫人都是沒有的。

    湯明薇回了房里，一眼就見到了房中擺在最顯眼位置上的玉冠了，身邊的丫頭忙恭維著：“這是夫人的意思，說是讓小姐你先觀一觀的?！?/br>
    女子素來喜那華衣珠釵的，湯明薇也是不例外的，見那玉冠后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抹驚艷來，更何況那些丫頭了們了。

    礙于湯明薇跟前兒素來有些規(guī)矩，丫頭們很是不敢造次，只眨也不眨的望著那玉冠看。

    湯明薇很快回了神兒，吩咐她們：“收了吧?！?/br>
    伺候的丫頭面兒上還有些不舍，正要去收起來，二小姐湯明晴跑了進(jìn)來，進(jìn)門就說了起來：“大姐，聽說你這兒得了一頂上好的玉冠，我來看看。”

    湯明晴是嫡次女，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了來，一眼也看到了被丫頭捧在手里的寶石玉冠，頓時眼都亮了起來，一把從丫頭手里拿了過來放在手上把玩，連連感嘆：“這玉冠兒可真好看，大姐，左右明日我要出門去參加宴，你不如把這玉冠借我用用吧?！?/br>
    “不行！”

    湯明晴撅著嘴兒，她也不意外湯明薇會這么說，畢竟她們姐妹倆雖然都是湯夫人生的，但關(guān)系并不好，湯明薇覺得這個meimei沒甚規(guī)矩，湯明晴覺得湯明薇太喜歡裝模作樣了，又不是甚侯府千金，偏生喜歡裝模作樣的。

    湯明薇不肯借，湯明晴氣性一上來，當(dāng)即就冷笑一聲兒，把這上等的玉冠一擲，“我是你meimei你都不肯借，虧的那些不知道你真面目的還夸你好，不就是一頂破冠么，我都聽娘說了，人何家家底厚得很，不過一頂玉冠而已，沒了你問他家拿不就好了，瞧你這小氣的模樣?！?/br>
    “二小姐?！毖绢^們也驚呼出了聲兒，幾個人慌忙撿著那被擲出的玉冠。

    這玉冠精致，用的都是生等的金銀和玉石，哪里經(jīng)得住湯明晴這故意一擲的，當(dāng)即就讓玉冠變了形兒，幾個丫頭臉都嚇白了。

    湯明薇臉色更難看了。

    “你不要在這兒胡說八道的，甚么拿不拿的，你有這臉，我可沒有?！睖鬓崩湎铝四?，拂了簾子進(jìn)了里間，連看都沒看一下那被擲在地上的玉冠。

    湯明晴撇了撇嘴兒，她就知道會是這樣。她這個大姐好面，最討厭別人說她白拿白要的，很是要裝作視金銀為糞土的模樣，每回只要一激就會上當(dāng)。

    湯明晴在知道家里給湯明薇這個大姐挑了何家后就鬧將開了，她爹沒甚實權(quán)，不得上邊重用，湯家的閨女要嫁到宗室勛貴是不行的，除非當(dāng)今開恩，她家的家世也只有在這同樣官位或者往底下的去尋摸，何家這般條件的已是不錯的了。

    湯明薇一個當(dāng)長姐的能高嫁，但她一個嫡次女是定然越不過長姐去的，這讓向來跟湯明薇爭奪的湯明晴哪里愿意的。

    這一件玉冠那便是她故意擲的。

    她才不會就這么容易讓湯明薇嫁過去吃香喝辣！出了氣兒，湯明晴高高興興的走了。徒留幾個丫頭捧著那玉冠滿臉心疼。

    就這么貴重的頭面兒，就被二小姐給毀了！

    臨了冬日，不久便是年節(jié)。京城的年節(jié)熱鬧得很，各家各戶的紛紛出門去采買，何家這邊也采買了些，還給湯家送了份禮。

    何家老家的年禮米仙仙是讓侄兒媳婦楚荷在打理，她便只給在府城的何家老兩口和娘家米家置辦了禮托人帶了回去，過問了下楚荷那邊置辦年禮的章程后便沒插了手，全權(quán)讓楚荷那邊負(fù)責(zé)了。

    湯家的回禮也到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布匹衣料點(diǎn)心，挑不出甚錯處來，還單獨(dú)放上了一份湯明薇單獨(dú)繡的荷包、一條手帕。

    湯明薇在京城小有名氣，會識字讀書，在那荷包上繡的也慣是書生們喜愛的梅蘭竹菊等，米仙仙看了眼那針線活，讓何越拿了去。

    “這你收好，人家姑娘辛辛苦苦給你繡出來的，針線活也是不錯的?！?/br>
    米仙仙針線活計差，她倒是生得一副靈透，但在這繡活上愣是沒天分，湯明薇的雖說比不得大家，但針線密實，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米仙仙看來，反正是比她好的。

    “開春兒后出了年節(jié)里頭，湯夫人會帶著兩位嫡女來府上看看，到時候也讓你跟湯大姑娘看看?！?/br>
    “但凡姑娘家就沒有不喜歡男子殷勤的，這點(diǎn)你可得學(xué)學(xué)你爹，見了人好生說會話，把人哄一哄的，那禮也隔三差五給送些過去，表示你心里是惦記著人的?！?/br>
    何越這是頭一回定親，真正定下了親事的，這會兒聽他娘給他轉(zhuǎn)述經(jīng)驗，很是認(rèn)真的點(diǎn)頭聽著。

    不過這送東西，可把他給為難住了。

    何越壓根沒送過女子?xùn)|西，讓他隔三差五送一回實在是太為難他，不禁問道：“娘，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歡甚么，我該送甚么去的？”

    “媒人說，這湯家的大姑娘讀書識字樣樣精通，又很有規(guī)矩禮儀，就偏愛那甚蘭啊竹的，不拘你是挑甚詩集、首飾，只要不是那等大俗之輩，湯家姑娘也會喜歡的。”說著她有些沒好氣的：“你在家里時莫非沒見你爹的手段不成，各家鋪子里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甚至?xí)鴥栽娂?、花甚的，你挨著送，我就不信還挑不出一樣來了?！?/br>
    大周有插花、賣花的習(xí)慣，連柳平縣、平城這些地方都受人喜歡，何況是京城這種地方，每日挑著擔(dān)子沿街賣花的小販多的是，如今入了冬，最受歡迎的便是那寒梅枝了，買上三兩枝來插在花瓶兒里一擺，屋里也增色不少。

    何越把她的話一一記在心里頭，回去后，當(dāng)即便讓人買了一束花兒給送去了湯家里頭。

    本就是小兒女互送東西，何家這邊也沒大張旗鼓的往湯家大門沖，而是敲開了偏門，把來意一說，等著人把花給捧了進(jìn)去。

    何越一直在等回信兒，見人回來，忙問：“怎么樣了，湯大姑娘可喜歡?！?/br>
    小廝笑瞇瞇的：“小人沒見著湯大姑娘，不過捧花兒的婆子們都說了，這花大姑娘必然是喜歡的，湯大姑娘可是個愛花的人?！?/br>
    何越點(diǎn)點(diǎn)頭：“這就好?！?/br>
    湯家里邊，一婆子小心的捧著花往湯大姑娘院子走去，到時，不止湯明薇在，連湯明晴和湯夫人也在。

    婆子仰著笑，知道她搶這差事沒錯了，把這花往前邊送了送，高興得很：“夫人小姐，這是方才何家大公子身邊的小廝親自捧過來的，說是給大小姐的。”

    要她說，何家這門親湯家確實是占了大便宜的，隔三差五就有禮送了過來，何家那邊大方，又是釵冠又是花兒的，可見是把他們大小姐給放在了心里頭的。

    湯夫人很是高興：“當(dāng)真是大公子遣人送來的？”

    婆子不住點(diǎn)頭：“是是是，那小哥就是這么說的，老婆子聽得真真兒的?！?/br>
    湯夫人哪里不知道她捧花來的意思，叫她把花給捧了進(jìn)去，叫人去領(lǐng)了份賞銀，待婆子抱著花走了，滿臉喜色的轉(zhuǎn)頭拍著湯明薇的手：“明薇，這可是好事兒啊，大公子對你上了心，往后你嫁過去，兩人才能和和美美的?！?/br>
    湯明晴有些陰陽怪氣兒的：“呵，有些人也就是運(yùn)氣好了點(diǎn)兒，嫁進(jìn)了富貴窩里頭，以后靠著夫家也能跟著威風(fēng)威風(fēng)的，不比現(xiàn)在，連帶兩支釵子都帶不得的?！?/br>
    “神氣甚么啊，還不都是靠了別人?！?/br>
    湯明薇臉色驟變，湯夫人也跟著變了臉色：“明晴！”她要教訓(xùn)湯明晴，湯明薇已經(jīng)冷冷的看了一眼，甩袖走了。

    “她脾氣還真大。”

    “你給我閉嘴！”湯夫人瞪著人：“我叫你來，是讓你跟你大姐打好關(guān)系，往后對你的婚事也是有益的，你激她做甚么！”

    湯明薇好勝，最是容不得別人提她是靠著庇蔭。

    湯明晴跳著腳：“她嫁得，我就嫁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唉，感覺后邊還有一萬八千字，但是沒時間寫了，好煩

    第163章

    過了年節(jié)后，寒涼的冬日也透出了幾縷暖光來。

    大理寺衙門除了留下的當(dāng)真衙差官員，也早早封了衙，大周年假不少，有一旬有余，其他時日，每一旬有一日假，逢節(jié)里也有假，短則一日，長者三兩日的。

    二餅何楠，三餅何景，四餅何敬幾個的書院在年節(jié)前也是定了下來，二餅三餅有秀才功名，去的是廬山書院讀書，四餅還是白身，去青云書院讀書，年節(jié)時，米仙仙還挨著給書院的夫子們送了年禮去。

    何平宴年假在家時無事，二餅三餅都有秀才功名了，在學(xué)問上是不用何平宴怎么教導(dǎo)他們的，只讓他們多出去走走看看，聽聽的，唯有四餅被拘在家里整天的學(xué)。

    沒學(xué)兩日他就坐不住了，還想往外邊跑，還沒到門口就被逮了回來。

    米仙仙就教訓(xùn)他：“你說說這大冷天的你往外邊跑做甚么的，不就是讀個書么，你爹堂堂二甲進(jìn)士出身，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在他門下求著他傳授學(xué)業(yè)呢，就你這當(dāng)兒子的不知好歹，還不聽的。”

    四餅被逮了回來，手里還揣了三四個銀子，合著有二三十倆。

    米仙仙當(dāng)即就把銀子給他收了，何家逢年過節(jié)也是有紅封的，何家和米家都托人帶了來，紅封里銀兩不多，但一個個紅封加一塊兒也有不少銀子，米仙仙有銀子，也用不著拿兒子的紅封銀子，都是由著他們自個兒歸置的。

    四餅花銷大，在府城的時候一月的銀子早早便用沒了，到了京里，也只在府上安份了兩日，便逮著功夫出門，花銷就更大了。

    小時候花銷都是銅板，如今花的都是銀子了。

    見銀子被收，四餅不干了，挺著小胸膛，說話一套一套兒的：“哪里是我不聽的，爹都說了要勞逸結(jié)合，大哥二哥三哥都不用學(xué)，爹整日就盯著我一個，這不公平！”

    ——呵，他還講公平了。

    米仙仙在前頭帶著他往里走，頭都沒回：“那你怎么不說說，咱們?nèi)揖湍阋粋€白身，這也不公平了？”

    何家院子里灑掃得干凈，如今地面兒上也只留著些水滯，米仙仙怕摔著，便小心的走，后邊四餅氣鼓鼓的跟著。

    “你一個白身不說，就你一月里的花銷，你二哥三哥加一塊兒都沒你多，你怎么不說公平了？”

    唉。

    四餅鼓著臉兒，寫滿了愁緒。

    總歸都是窮鬧的。他要是有銀子，這會兒就能底氣十足的說一聲，是花的自己的銀子！

    把人送回了院，米仙仙站在門口沒進(jìn)去，只催著人進(jìn)去：“快些過去，我跟你爹說了，再讓你學(xué)一個時辰，明兒湯家要登門拜訪，我跟你爹要接待湯家，明兒你就不用讀書了?！?/br>
    何湯兩家原本就定了在開春時登門拜訪的，前兩日湯家那頭給下了帖子定了時辰，何家這邊得了信兒，米仙仙便讓人準(zhǔn)備著要招待人的，也沒空再盯著這小子了。

    四餅這一聽，這才高高興興進(jìn)了門。

    次日，便是湯家來何家拜訪的日子，辰時過后，湯家一行便到了，馬車一停在了何家門外，何平宴兩人便迎了上去，各自見了禮，何平宴帶著湯大人去了前邊書房，米仙仙便帶著湯夫人母女等人往后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