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兄弟分家
經(jīng)上級同意到鷹嘴洼的接收隊伍,由政委親自帶隊,選了馬連長等十人跟隨。馬連長是政委親自點的將,主要因為他是金水人,又說了很多李鳳山的劣跡,所以讓他帶路。 馬連長一路上便很忐忑,他不知道到了鷹嘴洼面對那些故人的時候,他怎么應(yīng)付那個場面。他一路上以繞開國民黨的部隊為由,盡量走一些比較偏遠(yuǎn)的路,這樣一來,時間就拉長了。當(dāng)他們距離鷹嘴洼不到二十里當(dāng)天晚上宿營的時候,聽到了鷹嘴洼方向的槍炮聲。 大家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貿(mào)然出擊。政委說等明天天亮了再說吧。 第二天早上,幾個人騎馬過去,看到穿國民黨軍裝的部隊都在撤退,大家都明白了,鷹嘴洼土匪被剿滅了。馬成飛這才松了一口氣,覺得像是有神助一樣。回來以后向上級報告了情況,大家也很惋惜,畢竟如果早點著手收編的話,那可是百十號人幾十桿槍呢。馬成飛后來也聽說了大當(dāng)家被打死、孫先生被槍斃的消息,但最讓他擔(dān)心的是李鳳山成功逃脫,這對他是一個致命的威脅。他有一種預(yù)感,如果有一天兩個人再有相見的機(jī)會,必定是你死我活。 二東家現(xiàn)在給東家出了一個大難題,他想娶馬玉秀。當(dāng)他站在上房地上說這句話的時候,大哥一直沒有吭聲。這個結(jié)局他想到了,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大嫂的身上。此時的大嫂在炕上點著煙泡兒,一個人在那里過癮。 大嫂看大哥不吭聲,冷了場,起來說“盛泉你坐下說,有什么事咱們一家人都好商量么。嗨,你給好好說么,這不吭聲讓盛泉咋整么?!?/br> 程旺泉以前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他倒不是害怕分家,說實話,對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弟弟,他從心里有種亦父亦兄的感覺。可是讓把一個帶崽的寡婦娶進(jìn)門,他實在從心理上接受不了。 什么人娶寡婦?那只有窮得娶不上媳婦的人家嘛!自己當(dāng)年娶偏房,年齡比小倩大十幾歲,怎么了?幾摞子光洋往那里一放,岳父母恨不得讓他立馬領(lǐng)人。什么是喜歡?天下女人不都那樣?程老大從心里已經(jīng)給弟弟的這個選擇判了死刑。 “你把這個馬寡哦,馬玉秀娶進(jìn)門,她那個娃咋辦?”程旺泉問。 “娃就讓帶到咱家來,哥?!贝藭r程盛泉已經(jīng)坐下來說話了。 “你把那娃帶這來,這名份什么的都不順,你也不想想咱們是什么人家,哪家的女子咱說不來,你一天非在一個寡婦門前拉扯不清。這樁婚事我不同意,給你說一個,趕年前給你娶。” “哥!別人家的女子我不娶,我就娶玉秀?!?/br> “不行!一個沒有成家的二東家,娶個寡婦,傳出去不笑死整個范家川!還帶個崽。我今天給你說,再娶二房,我們程家都不要這種貨色?!?/br> “大哥!你為什么要把話說那么難聽?這是我娶還是你娶?我不要你掏一分錢,爹媽都不在了,我只有你這個大哥,我今天來就是給你說一聲,你同意我娶,不同意我也娶!” 程旺泉望著因為激動而已經(jīng)滿臉漲紅的弟弟,心里多少還有些詫異。他能想像出范家川的人,在看到那頂花轎抬著一個寡婦進(jìn)了程家大院的門,那種嘲笑的眼神!還有那個娃娃都三四歲了吧?讓我程家給范家養(yǎng)著一個后人?他以后是姓范還是姓程?就是姓了程,那本來就是范家的后,羊rou貼不到狗身上,狼怎么都養(yǎng)不熟!不想那個娃娃還好,這一想起來心里的怒火直冒,這純粹是干的羞先人的事情嘛! 二東家當(dāng)然不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什么。他已經(jīng)想了好多次,自己不能再這樣和玉秀不明不白地鬼混下去了。范家人為什么要裝自己的麻袋?還不是因為自己不正大光明嗎?他后來聽到別人說,一向懶散不出門的范老四不見了,自然就想到他是怕大哥報復(fù)。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想過,要和大哥提出這件事,但總是張不開嘴。今天也是看到大嫂也在,正好提出來,等著大哥的裁決。 “這個事情堅決不行,只要我活著,就不同意,不然我沒臉到地下去見爹媽。今年年前我就給你娶一個,抓緊把咱家的香火供上是正事。我是堅決不同意你把這個寡婦娶進(jìn)門的,人活一張臉呢?!?/br> 大嫂聽到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得不出來遮攔一下。她其實也不同意娶這個寡婦進(jìn)門,她想的沒有程東家那么復(fù)雜,只是嫌這寡婦的名聲太難聽,那都是日子實在過不去,沒辦法才娶的。在她看來,這個小叔子是讓那個寡婦給迷住了,只要找一個條件好的姑娘,他肯定就回心轉(zhuǎn)意了。 她說,盛泉哪,你哥的話雖然說得難聽一些,但我覺得你現(xiàn)在娶咋樣的一個都行,就是不能娶個寡婦不是?嫂子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最近到那跑的勤,我也聽到一些人在后面嚼舌根,話都說得很難聽的。 程盛泉說他就是為這個來的,他也不想這么不清不白地下去,今天就請大哥大嫂成全。 程旺泉站起來說,我給你說最后一遍,這個事只要我活著,你就不要想! 程盛泉說,哥,我想分家。 肖子銘在牲口圈里就聽到院子里很嘈雜的聲音,出來一看院子里那么多人。原來是東家動手打了二東家,二東家要娶馬寡婦進(jìn)門,東家不同意,二東家提出分家的要求,東家順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這個家不好分。房子前后院都是程老太爺留下的,按理說是兄弟兩個的,一人一半。但東家堅決不讓馬寡婦進(jìn)程家大門,寧可給程盛泉給多少錢都成。程東家要的是臉面,他知道,人一旦把臉皮丟了,再找回來就難了。 二東家偏不吐個數(shù),你給多少錢我不要。房子不給就算了,分別的。他只要能養(yǎng)活他的地就行了,多了他也弄不過來。別的什么財產(chǎn)都不要,他說那都是大哥置辦的,他不分。最后他拿了他鋪的蓋的,擱了幾袋糧食,肖子銘給他用車子拉著。 出門的時候,嫂子哭著說,盛泉,沒什么用的你就回來拿,你哥也是在氣頭上,你們是親兄弟,你可別記恨你哥!程盛泉就說,嫂子,哪能呢,這里啥時候都還是我的家。 肖子銘拉著車在路上走著,上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著東西。程盛泉在后面推著車,不小心就掉下來一樣?xùn)|西,程盛泉就趕緊回轉(zhuǎn)著取來再放上。路上的人都很驚奇地看著這兩個人奇怪的舉動,不到一天時間,程家兄弟鬧翻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范家川。 范家川的人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性別差異。女人們基本上都站在了二東家一邊。也是呀,有二東家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遇到了不是自己的福氣?昨天還在嘲笑這個程二少仗著家里有錢,一天在馬寡婦這兒找刺激的人,也都馬上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對程二少的行為表示了理解和贊賞。 男人大多和程東家的想法一樣,認(rèn)為程二少純粹是胡鬧,給程家的面子上抹黑。但因為馬寡婦是范老大的前弟媳,所以今天晚上在范老大家的話題大家都不好意思扯到這個事情。 大家的話題主要說的是范志信家的事情。范志信不花錢娶來的那個媳婦,讓這個村里的人大開了眼界。她確實能干,力氣也好。大家總是取笑當(dāng)初媒人介紹她時說姑娘“身體好”,這樣一來,范志信家的有了一個綽號叫“身體好”,知名度還相當(dāng)?shù)馗摺?/br> 有人說這個“身體好”把家里里外的活都包了,把個范志信伺侯得像個大爺一樣。畢竟范志信和范老大不是親兄弟,大家說起來話題就放得開。扯得沒有什么味了,有人還是忍不住,把話題又扯到了馬寡婦身上。 范老大還是老樣子,抱著大茶缸喝水,隔一陣子遞給炕角上的老婆喝一口。這是一個和睦的家庭,雖然貧窮,但其樂融融。他的婆娘似乎永遠(yuǎn)有干不完的活,這一會又在油燈下給哪個孩子補著褲襠。 提起話頭的人先是從范老四說起的。說這范老四那時候也不抓緊,把他三嫂一娶什么事都結(jié)了,現(xiàn)在倒好,讓程二少給抓到手里了。在鄉(xiāng)人們的眼里,如果把馬寡婦和范老四能湊成一對,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當(dāng)然他們在這里這么說,也有討好范老大兩口子的意思,范老四是范老大的親兄弟嘛! 今晚的范老大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大家一看也就沒了興頭,有人吆喝了一聲說是回去睡覺,屋子里就走得一個不剩了。范老大婆娘問范老大,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呢,臉上掛著呢。你不會是因為玉秀明面上跟了程二少,心里真有想法了吧? 范老大訕笑著說,你別一天給我潑洗腳水,就你說的那話,老三一死,人家玉秀和我們范家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愛嫁誰都是人家自個的事情,我現(xiàn)在連個大伯子哥都名分不正,還能管得了這事嗎? 婆娘就說,反正你那個模樣子總像是心里有個啥事呢,不說了就一個人憋著,我看把你能不能憋死去。 肖子銘回到家里,改蓮問,你把二東家給安頓好了?肖子銘說我有什么安頓的,把東西卸下放好我就來了。改蓮又問,兩個人哭了沒?肖子銘說,早知道你跟著去算了,省得我回來給你再講一遍。二東家倒沒說啥,就是那個馬寡婦,眼睛紅紅的,看著都快哭了。改蓮說,一輩子有這樣一個男人疼,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