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美人!還美人!
這使連天瀛恍然覺得二人之間好像沒什么話可說了,這種感覺非??膳?,他害怕和木繁樹產生距離,害怕和她生疏,如果因為自己隱瞞魔域森林的事而讓他們變成這樣,那么,他情愿向她坦白! “繁樹,其實在……” “我和天樞決裂了?!蹦痉睒湓俅未驍嗨脑?,淡淡的說,“還有,天帝下令,暫留我‘木神’之銜,但六界未平之前,再不能邁回天界一步。換而言之,被天界驅逐了?!?/br> 說完,她的身體離開案板,心不在焉的走出了廚房。 連天瀛望著那道漸行漸遠,最后拐過墻角不見的纖影,久久不知要不要追上去。 是的,他們無話可說了。 她問的,他含糊不答。 他想知道的,她一句帶過。 這就是現(xiàn)在的他們。 回不去了。 連天瀛端著砂鍋,懷里揣著一只小碗和一把小勺,四處奔走尋找木繁樹,她住的園子,她經常去的湖邊,偶爾興趣來潮光顧的議事廳,可是,都沒有她的影子。 阿株從灌木叢里慢悠悠踱出來,就著他潔白的袍角蹭了蹭它身上的灰,連天瀛毫不溫柔地一腳將它踢開,這時,暮沉微有惱怒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敢欺負阿株,要死么?” 連天瀛眉毛一挑,滿含譏誚的揚聲道:“說誰呢暮沉?” 待暮沉漸漸近前,看清欺負阿株的是誰,他臉上的怒氣雖然次第消失了,但仍然掛著些許不快,說話也很直接:“公子,你怎么能欺負阿株呢?” 連天瀛不置可否:“那你說說看,我為什么不能呢?” 暮沉矮下身,替阿株撣凈滾在身上的灰,“當年,你以為木神為什么把阿株和我牽在一起,還不是想通過我找到公子你的線索?可現(xiàn)在你的人找到了,心卻沒有了?!樱阕兞?。” 又一個人說自己變了! 連天瀛微微惱怒,他的身體被魔族做盡手腳,仿佛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如今他最恐懼的就是別人說他變了,說他是個連魅都不如的怪物,可天知道他已經在很努力的維持原來的性情了,這么拼命的演戲,這么拼命的壓抑自己的情緒,難道努力的一切仍是枉然嗎? “怎么突然想起來說這個?”連天瀛明顯不耐煩了。 暮沉沉默一會兒,微有悵然道:“我,我方才看見木神了,她一個人坐在寶書堂,好像……在哭。公子,木神再強,她也是個女人,我知道我說的話可能過分了,但還是希望公子你……” 暮沉的話還沒說完,連天瀛便端著砂鍋化作一股疾風跑了。 連天瀛覺得自己被騙了,寶書堂里根本不只有木繁樹,她更沒有哭,哼哼哼,下面還有一大堆表情勤奮又猥瑣的聽徒在呢,哦對了,還是他曾經費盡心機把她請華越邈來授課的呢。 且他們笑得心滿意足,十分開懷。 “木神大人,那甘華樹呢?據說甘華樹的枝條和莖干都是紅色的,葉子是金黃的,這么漂亮的樹,是不是和瑯玕一樣可以在晚上引來鳳凰啊?” 臺上的木繁樹目噙淺笑,姿態(tài)隨和:“書云:鳳凰非梧桐不棲。除了梧桐,鳳凰之所以格外青睞瑯玕,是因為她喜歡吃瑯玕的果實。甘華樹雖然漂亮,但果rou華而不實,性微苦,她應該不會喜歡。當然,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書面闡述。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仙原名曲陽,陽光的‘陽’,后來父親覺得這個名字太小家子氣,還容易引人遐想,所以改成飛揚的‘揚’。” “轟!” 曲揚一番前因后果的自我介紹引來滿堂大笑,人群中已經有人喊出來了,“曲揚,你每次介紹自己的名字都這么羅里吧嗦的,難道沒聽過一個詞叫‘欲蓋彌彰’嗎?” 此話一出,下面笑得更兇了。 曲揚憨厚地撓了撓頭,完全沒意識到他們的笑點在哪兒,老老實實答:“有嗎?不過說實話,我更喜歡從前的名字,驕陽似火,如日中天,大家不覺得這樣的景致很溫暖,很令人向往嗎?” “的確。” 眼見那群學生又要吵鬧起哄,木繁樹平常一聲便把所有躁動都壓了下去,“向往陽光是人的天性,樹木亦然,但甘華樹不同,甘華樹是少有的喜陰神木,正因為如此,甘華樹只在谷底或深淵,或終年不見陽光的地方生長,而鳳凰本身屬火,火屬陽,以此類推,甘華樹很有可能引不來鳳凰?!?/br> “怎么可能?六千歲那年,小仙親眼所見有一只金燦燦的鳳凰落在那么高一棵甘華樹上呢。大人,這怎么解釋?” 另一名小仙立刻提出質疑,看服飾應該和曲揚一族,但二人的位置距離較遠,正正坐成一個對角。 “鳳凰早絕種了?!?/br> 慵懶又好聽的一聲從窗外不疾不徐地飄來,和木繁樹的聲音恰恰相反,連天瀛話里話外總帶著一股淡淡的不耐煩,好像你一句話不對就可以惹毛他,又好像他只會不耐煩,再做不出更危險的事來。 起初,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木繁樹身上,即便察覺到窗外有人偷聽,他們也完全不以為意木神大人難道會察覺不到嗎?既然大人同意,他們?yōu)槭裁匆啻艘慌e強出頭呢。 嗯!還是多看兩眼美女……不不不不,多看兩眼大人,多向大人請教兩句要緊。 然而當連天瀛端著砂鍋、披散著長發(fā)、慵慵懶懶的在門口一現(xiàn)身,眾人不知不覺就流起了口水毀青了腸子—娘噯,這么漂亮的美人,我剛才為什么會心瞎地不以為意呢? 不過曲陽那位同族似乎是個人群異類,只見他豁然站起了身。 連天瀛以為他要跟自己當堂辯論你怎么肯定鳳凰絕種了之類的問題,沒想到他臉紅脖子粗了半天,道:“……勞煩美人親自為我送藥,這……這怎么使得……” 連天瀛覺得自己又被騙了。 且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一萬重錘的連續(xù)打擊! 美人?。?! 他恨不得自己把手里的藥喝光,管它補藥還是毒藥,只要不落個“為男人服務”的臭名聲就好。 美人!還美人!他討厭男人喊他“美人”,極其討厭! 木繁樹看過來,溫聲細語道:“把藥放……” 啪! 連天瀛雙手一松,砂鍋垂直掉在地上,霎時摔了個支離破碎,水湯四濺。 木繁樹嘴角那抹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后微微惋惜:“怎么這么不小心?” “我故意的?!边B天瀛雙手一攤吊兒郎當站在那兒,表情有點不可理喻。 木繁樹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竟一時不知說他什么好了。 下面嗤嗤笑了幾聲,有人說情:“一鍋藥而已,沒關系啊大人,吩咐侍從再熬一鍋就是了,犯不著跟美人動氣?!?/br>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br> 有人關切:“美人有沒有傷著手???來,我?guī)湍闱魄啤!边@位仁兄說著,不知死活地離開座位,奔著連天瀛顛顛顛地去了。 一個兩個的喊“美人”他忍了,可滿屋子都喊,他就實在忍不了了,況且還有只咸豬手想趁機揩他油水。 連天瀛暗暗活動了一把手指,嗯,他想掐死走過來的這個。 不料,“咸豬手”成功的最終卻不是那位仁兄,而是木繁樹,她捉起連天瀛的手草草看了一眼,道:“一點沒傷著,完好無損。” “那就好,那就好?!?/br> 那位仁兄揩油不成,只能悻悻回了座位。 “借大人一用?!?/br> 而最后,木繁樹這個成功揩油的卻被連天瀛一把抓住手腕,直接拖出了寶書堂,木繁樹也不掙扎,十分配合的隨他來到人來人往的湖邊。 然而連天瀛下一個動作,木繁樹卻一點都不能配合了。 他忽然摟住她的腰肢,低頭吻了過來。 木繁樹本能的偏頭避開,“這……這里這么多人……唔……” 連天瀛實在太霸道,太迫不及待,二話不說,頭一偏照樣吻了過去。 路過的眾人驚得齊齊一愣,連對木神最起碼的禮貌和規(guī)矩都沒有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木神大人的這種羞事豈是他們所能圍觀的,然后忙不迭的裝瞎裝聾裝隱形人,頭一低四散逃命去了。 縱然對連天瀛再喜歡,再遷就,二人的身體再允許,木繁樹也絕做不出大庭廣眾之下和一個男人深情擁吻的事來,她心思微動,于是連天瀛便又和上次那樣,猝不及防被定在了原地。 而連天瀛也沒有了上次的好脾氣和包容,臉一沉,他真的生氣了,“木繁樹,在長佑我們是不是已經成了親?你的人我也不是沒睡過,為什么還不讓我碰你?” 逃得慢點的人驀然聽到這一句,仿佛覺得身后正上演著一出千年難遇的王室大戲,既要命又刺激,情不自禁就邊逃邊回頭掃了一眼。 然而,湖邊楊柳依依,清風徐徐,卻早沒了一雙唱戲人的影子。 記得明澄湖那次,木繁樹也是為了逃避眾人,一不小心帶著連天瀛瞬移回了自己的寢室,同樣的“錯誤”,木繁樹可不會犯第二次,這次她急中生智移到了一個“光明磊落”的地方— 湖心亭。 此亭暴露的恰到好處,既不會讓連天瀛覺得她“猥瑣”,又躲過了眾人窺視,一舉兩得,十全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