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大叔驚奇:“那真有靈芝???” 玄微扶額:“你能不能好好開車?!?/br> 好心當(dāng)驢肝肺,司機(jī)大叔吃癟,不再搭理這個暴脾氣叛逆小孩。 下車后,她在周遭走了一圈查探情況,畢竟她與焉潯有過交手,矛盾在先,尤其他法力明顯高過自己,是該有所防備。 此處并非風(fēng)水極佳的福祉寶地,環(huán)境也一般,冷風(fēng)料峭,層林盡朽,枝丫如枯手伸向天際。 但勝在位置偏僻靜謐,土木氣息充盈。木性仁和,土性敦厚,因而周邊也無郁躁暴戾之態(tài)。 她在一株樹下找到仙草祝余,這草無處不在,極易察覺。 小草精當(dāng)然知道來者何人,只是不敢擅自搭話。 “喂?!毙⒍紫聛?。 草葉顫抖兩下。 “我問你話?!?/br> “您請講?!?/br> “你在這待多久了?” “四年多?!?/br> 她指了下不遠(yuǎn)處頹垣斷壁的廢舊工廠:“焉門那位都在此處修行?可有異動?” 祝余搖頭:“是,他每周會來一趟,并無異常?!?/br> 玄微點(diǎn)點(diǎn)頭:“好,你也知道我是誰吧?” 祝余:“嗯嗯!” “我今日來找焉天師有事,待我進(jìn)去,你幫我好生瞧著,”她再次示意工廠:“如有不對勁,立刻去找貔貅?!?/br> 祝余連連肯首:“神龜大人盡管放心,我隨時留意。” 玄微走到工廠門前,感知片刻,發(fā)現(xiàn)這的確就是座普通棄屋,與焉潯布雷般貼滿靈符的健身房截然不同,只有清冽的風(fēng),鳥啼土腥,一切皆是自然本樸。 她低頭給焉潯發(fā)消息:我到了,你呢。 焉潯回的很快:已經(jīng)在里面了。 破敗大鐵門被人從內(nèi)拉開,焉潯的臉逐漸映現(xiàn)在她眼底。 他今日穿著一身煙灰道袍,眼神與膚色都很干凈,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味道。 玄微環(huán)顧四下,滿目空曠,并無法陣,唯獨(dú)幾扇窗放了些光進(jìn)來,嘭得飛塵散亂,在半空肆意飛舞。 她稍微放下點(diǎn)心,拱手道:“焉天師今日真是人模狗樣?!?/br> 焉潯被她的“夸贊”噎了下,旋即徐徐笑開,也做一揖:“能得神龜拜訪求教,也是人生一幸事。” 玄微挺起身:“你今天可別打我?!?/br> 他搖頭,“怎么會?!?/br> 玄微跟著他往里走,新鮮打望:“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br> “跟這邊土地借的,”焉潯苦笑:“還要交租。” 玄微樂了:“一個月幾錢?” “不輸市中心房租?!?/br> “……真黑?!?/br> “可不是?!毖蓾∥⑽@氣。 走到廠房中心,焉潯停足,回頭看向玄微。 玄微細(xì)眉一揚(yáng):“可以開始了?” 焉潯頷首:“對?!?/br> 玄微反復(fù)掂量琢磨著方才所見,總覺著有地方不對勁,具體哪里不對勁,她特說不上來,可能是因為一切都太普通太尋常。 對,是這樣,玄微幡然醒悟,就是這種尋常,挑不出任何差錯的尋常,帶著一種布局完美的危險性,像狩獵的陷阱,深淵潛藏在野兔一貫途徑的綠茵花香之下。 道有道法,行有行規(guī)。焉潯法力再強(qiáng),也不可能凌空布陣,神仙下凡都做不到。 她唇角稍斂,盯著焉潯,下巴微昂:“你體內(nèi)那位不會出來吧?” 焉潯神態(tài)自若:“不會?!?/br> 她也不拐彎抹角:“就這樣開始,什么都不需要?” 焉潯凝視她片刻,淡淡一笑:“需要啊,需要你。” 玄微心怦然一跳,男人已經(jīng)揚(yáng)起手,一團(tuán)火球從他掌心竄出,洶洶竄出,直奔她而來。 她翻滾一下,靈活躲開,往廠房門口狂奔。 氣流涌動,那扇鐵門將要闔上,玄微旋即從布袋里掏出一顆銀錠飛去,讓它從中隔開,雖只留一隙狹縫,但問題不大。 她一瞬化為拇指大小龜形,剛要趁機(jī)躍出,突有一截枯枝頂入,將她撞擊回去。 小龜在半空化作人形,翻一跟頭,穩(wěn)穩(wěn)落回地面。 哐一聲巨響。 大門緊閉。 玄微厲色:“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她問:“想要什么?我的命?還是內(nèi)丹?” 焉潯遠(yuǎn)遠(yuǎn)與她對望,他撥了下頭發(fā),聲調(diào)忽柔:“我可不要這些,只是饞你身體。” 他嫣然一笑:“這樣我就可以去找你陸哥哥啦。” 玄微聞言,登時怒火中燒:“你想得美!我乃神格,豈能由你這個不男不女的輕易奪舍?!?/br> 焉潯,哦不,應(yīng)該說是九嬰好整以暇,“你怎么又罵人了呢,我只要你身子已經(jīng)對你仁慈得不得了啦,哪像他……” 他撫了撫自己胸口:“壞得很,還要你內(nèi)丹靈力?!?/br> “我們早就瓜分好了呢?!彼耙幻脒€笑嘻嘻,后一刻便冷下臉來。 男人眼球遽紅,有如浸血火燒,他打了個響指,火焰便從他周身洶涌而出。 玄微急速后跳,避著那些狠戾的火舌,“你以為我會怕火?” 他大聲挑釁:“那你倒是擠出點(diǎn)水啊。” 玄微施法,卻無法調(diào)動可觀液體,隆冬天干物燥,周邊又都是枯枝敗葉,皸土殘塵。她明白焉潯為何將她騙來此處的緣由了。 火勢愈發(fā)兇猛,玄微快速取出幾枚銅幣,刮向身后鐵門。 數(shù)道金光縱橫一閃,大門頓時四分五裂!她以其為盾,擋在身前,往外跑去。 才沖出去兩步,山崩地?fù)u,腳邊土地寸寸開裂,她無處落腳。 玄微豁然頓足,只覺面前黑壓壓,抬眼一看,周遭枯木盡全被連根拔起,浮在半空,如陰兵壓城。 觸目驚心,玄微不由后退,只覺腳底一空,胳膊已經(jīng)被人拎住。 她回眸,焉潯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她身后,容色極淡,儼然回歸本尊。 他唇角微勾:“小姐還請當(dāng)心?!?/br> 玄微眉頭緊蹙,抽手未果,廠房里火光沖天,她體內(nèi)冷卻到冰點(diǎn)。 她終于明白過來,焉潯并非沒有布陣,而是廠房為鼎,林木為陣,火木相得益彰,她早已入局。 玄微念咒,身體里急促飛出多枚硬幣,直擊焉潯頭顱。 男人偏頭避開。 “小王八,你真不聽話。”他嬌俏嗔她,眼一擠,口中吐出炎火。 玄微閃避不及,胳膊肘被燒著,她在空處墜地,撲滅那簇火苗。 他們或許早就融為一體,默契自如。 在陸晅面前,或在她面前,都是逢場作戲。 玄微以一圈硬幣護(hù)體,繼續(xù)往外跑,也不管是否沾上火苗。 她竭力躍動,躲著地裂、飛枝,卻又被一截碗口大的木干撞了回來。 她整個人重?fù)サ綁γ?,滑趴到地?/br> 萬木入火從,一時間,火光耀天。 寸步難聽,她決定與他們倆周旋,她在濃煙中賣力大喊:“九嬰——你為水火之獸,我只是個金水雙修的小妖,為何偏偏看中我軀殼——?” 九嬰忽然大笑,面目猙獰:“玄微,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你前身了得,當(dāng)年清河水患,你可是快淹死了一縣百姓。龜是離卦,離卦為火,我們苦苦尋覓,卻沒想到你是最好的盛器。今世玄武老兒壓著你,只有我能替你重拾當(dāng)年威風(fēng)了。至于焉潯,他不過是金修尚弱,看中你的聚斂能力。” “什么——?”玄微周身熾熱,嗆到難言,她聽不太清。 男人忽然發(fā)力,火海橫流,熾烈灼氣熏得玄微幾乎睜不開眼。 她衣衫盡毀,鼻端都是焦味,不知是烤眼還是心疼,玄微眼眶濕潤,這還是陸晅買給她的衣裳呢。 火舌肆無忌憚舔舐著她的rou身,不管她去向何處,都是熊熊大火,紅光刺目。 耳畔傳來焉潯平和的勸撫:“小姑娘啊,勸你束手就擒,燒壞你身體,九嬰他可得沖我發(fā)脾氣?!?/br> 周身灼燙,如百蟲嚙咬。 玄微痛苦蜷縮起身體,神思也混沌起來。 萬籟俱寂。 火焰倏往兩處排開,似割海為路那般,漸次消散殆盡…… 周遭漆黑無音,玄微感覺自己變得輕盈,仿佛深海中水母一朵。 “涴涴!” 忽有人這般叫她,撕心裂肺。 玄微一驚,神智登時清明,身側(cè)仍舊烈焰滾滾,透不上氣,也是此刻,她聽見一聲“九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