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褚盈盈冷下臉。 老爺子一病,什么妖魔鬼怪都現(xiàn)形了。 褚盈盈冷笑說:“和您沒有關(guān)系?!眲e以為她不知道,就是她這好三叔極力促成她和徐明輝的婚事。要不是怕刺激到爺爺,她昨晚就直接把徐明輝掃地出門了! 褚家三叔冷嗤一聲,也沒再多說。 褚盈盈就一小丫頭片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嫁人,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倒是旁邊這年輕人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褚盈盈沒理會褚家三叔的探究。 聽人說褚老爺子還醒著,精神似乎挺不錯,褚盈盈稍稍安心,領(lǐng)著陸則往里走。 陸則走進褚老爺子的臥房,入鼻就是一陣藥味,最近褚老爺子似乎是在用中藥進行調(diào)理,他能從屋里的藥味分辨出好幾種藥材。 床上半臥著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他已經(jīng)非常瘦弱,再瞧不出陸則記憶中那微胖的模樣。 褚盈盈看到褚老爺子的模樣有些鼻酸,但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歡快一些:“爺爺,我?guī)ш憚t來看你了!” 陸則上前喊人:“褚爺爺。” 褚老爺子精神確實挺不錯,拍拍床沿,示意褚盈盈和陸則坐下說話。 瞧清楚陸則的俊眉星目,褚老爺子很是感慨地說:“是小則啊,你小時候我可還抱過你?!?/br> 陸則認真說:“我記得?!彼驯е幕ǚ诺脚赃叺目兆郎希斑@是我給您帶的花,小時候您帶我去您的花房里玩,里面有很多蘭花,我想您應(yīng)該很愛蘭。” 褚老爺子不太相信陸則的說法,當年陸則才那么大一點,能記得這么清楚才怪,肯定是他孫女提點的。 褚老爺子看了看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又看了看陸則,不得不承認,光是看臉的話陸則確實遠勝于昨天來探病的徐明輝。 可是有些東西光看臉也不行啊,這么明顯的偏幫更是不應(yīng)該。 褚老爺子正琢磨著,目光突然凝注于那盆蘭花根部的小花苞上,不敢置信地睜大眼。 褚盈盈一直關(guān)注著褚老爺子的神色,見褚老爺子臉色不對,立刻問:“爺爺你怎么了?” 褚老爺子嘴唇抖了抖,半天沒說出話來。等他安按捺住翻騰的情緒,才激動地問陸則:“這是‘秋歸’?會開花的‘秋歸’?!” 蘭花品種繁多,一年四季都有可能開花,可“秋歸”不一樣,“秋歸”開花還是民國時期的一段記錄,傳說當時有位養(yǎng)花能人找到一株“秋歸”,當年它就開花了,花香清絕,花姿秀麗,當?shù)孛她R聚一堂,寫了無數(shù)錦繡詩文把它夸得天上有底下無。 可惜這株“秋歸”后來絕跡了,建國至今還沒有人找到過它,更別說把它養(yǎng)到開花。 這大概就是張居正所說的“幽蘭之生空谷,非歷遐絕景者,莫得而采之”。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越是找不到“秋歸”,愛蘭的人越是對它思之欲狂,每次蘭花展會但凡出現(xiàn)疑似“秋歸”的蘭花都被人抬出高價。 真要是真正的“秋歸”,出價幾百上千萬蘭花主人都不一定肯割愛! 絕對的有價無市! 褚老爺子愛了大半輩子蘭花,早在心里描摹過無數(shù)次“秋歸”的模樣,看到眼前這盆蘭花后十分確定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秋歸”。 也許是因為太過驚喜,褚老爺子居然從床上起來了,他兩眼灼亮地下了病床,伸手小心地撫摸著“秋歸”的葉子。 觸碰到那綠瑩瑩的枝葉,褚老爺子眼眶居然不爭氣地濕潤了:“活的,活的!這是活的‘秋歸’,今年就能開花的‘秋歸’!” 不知什么時候跑出來的葉老頭飄到“秋歸”彎彎的翠綠葉片上頭,仰起頭觀察著褚老爺子的臉色。 觀察完后,葉老頭轉(zhuǎn)頭對陸則說:“你倒是誤打誤撞救了這老頭一命?!?/br> 對于有些病人來說,只要他們自己撐過來了,剩下的就算換個傻子醫(yī)生來治都能治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我是來探病的 第三十八章 你得謝謝它 褚老爺子情緒波動太大, 褚盈盈不太放心,讓把醫(yī)生請過來給褚老爺子看看。 陸則雖然是個現(xiàn)成的醫(yī)學生, 但還是太年輕了,哪怕褚盈盈挺喜歡他,也不敢讓他給褚老爺子診病。 褚盈盈叫完人,才和陸則解釋:“江老先生不太愛別人接手他的病人。” 陸則聽到“江老先生”, 眉頭跳了一下,想到了上飛機時遇到的江老。 會這么巧嗎? 陸則說:“你說的那位江老先生住在這里?” 褚盈盈說:“對, 前幾天剛到。啊, 我想起來了, 江老先生也是你們那邊的人,你們可能認識?” 陸則說:“如果是江老師的話,見過幾次, 沒機會請教?!?/br> 葉老頭飄在陸則肩上,冷哼著說:“有我在你都不請教, 請教誰去?” 陸則沒回應(yīng)葉老頭的不滿。 醫(yī)學是不斷發(fā)展的, 古人累積下來的智慧結(jié)晶很重要, 后人的繼承與發(fā)展也很重要。 這一點葉老頭自己其實也很清楚, 所以才經(jīng)常抓住機會觀摩學習。 江老確實是陸則所想的那一位,他這幾天都住在褚家老宅。 聽人說褚老爺子情況有變,江老立刻拿起藥箱跟著過來。 見到陸則, 江老微微一頓。 陸則主動喊:“江老師?!?/br> 不管是什么前輩,先喊個老師總沒錯。 江老朝他輕輕頷首,算是回應(yīng)了他的問候。 褚盈盈第一時間把褚老爺子剛才下床看蘭花的事告訴江老。 江老轉(zhuǎn)向被褚盈盈扶回床上的褚老爺子, 面上難得露出了訝異之色。他坐到床前給褚老爺子看診,先看脈象,再看五官和氣色,心中更加驚異。 江老問:“感覺怎么樣?” 褚老爺子覺得孫女有點大驚小怪了,江老給他調(diào)理了幾天,他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松快。剛才下床走了一遭,他更是覺得渾身病痛都消失了! 褚老爺子說:“我感覺從來沒有這么好過?!?/br> 江老說:“是好事?!?/br> 本來褚老爺子的情況非常棘手,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褚老爺子的病治好,頂多只能保證吊住褚老爺子的命。 現(xiàn)在褚老爺子的情況卻大不相同了,如果說原來是“淤塞”,現(xiàn)在卻是“通達”! 他在褚家停留這么多天,找的其實就是一個讓“淤塞”變“通達”的契機。 若是普通人還好點,褚老爺子這種什么風風雨雨都見過、身居高位兒女俱全的人,還真難找到適合的刺激。 江老看了陸則一眼,說道:“我換一個藥方,明天開始喝,喝上十劑就能行走如常了。” 褚老爺子喜出望外。 人越老越怕死,他也不例外,要是能好好活著,誰不想多活幾年? 今年病倒之后他能明顯感覺出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一天不如一天,明顯有油盡燈枯之相。 褚老爺子也焦急、也難受,可生老病死是誰也無法避免的事。 身居高位、家財萬貫又如何,還不是說病就病,說倒就倒? 直到請動江老出山,褚老爺子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褚老爺子高興地說:“謝謝江老哥了?!?/br> 要不是身體實在撐不下去了,他也不會豁出臉讓人去把年紀比自己還大一歲的江老出山,勞動江老一把年紀了還長途奔波。 江老說:“沒什么,我也只能給你調(diào)理調(diào)理。”他看向陸則帶來的那株蘭花,“你得謝謝它。” 褚老爺子看向被他挪近床邊的“秋歸”,雖然一開始的激動已經(jīng)過去,但每看這“秋歸”一眼他還是覺得十分歡喜。 白白收下晚輩這么貴重的禮物,褚老爺子臉有點熱,可要他把“秋歸”還給陸則,他又很舍不得。 琢磨完江老的話,褚老爺子也明白過來,自己的病愈可能真的和這盆蘭花有關(guān)。 到了他這個年紀,有時候撐不過來人就沒了,撐過來了可能還能多活幾年。 褚老爺子這才有心思問陸則“秋歸”的來歷:“小則你這盆‘秋歸’哪來的?” 陸則說:“我有個認識的朋友喜歡養(yǎng)花養(yǎng)草,每年都會進深山老林找些野花野草來培育,這可能是他在山里找到的,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br> 對方脾氣挺古怪,花草養(yǎng)了一堆,從不拿去賣,也不拿去參展,任由它們在自家庭院里開開落落。 當年陸則是在人跡罕至的山林里遇到那人的。 當時他們由直升機直接送到目的地,也不知那人怎么一個人走那么遠。 那人獨自穿越叢林時被蛇咬傷了,算是意外被他們救下。 那會兒陸則算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期,對這種特立獨行的人特別感興趣,時常湊上去看看對方怎么搗鼓花草,一來二去也就有了交情。 這次他想要一盆蘭花,對方就準備好這盆“秋歸”讓他自己過去拿。 看褚老爺子看到“秋歸”時的反應(yīng),陸則大致猜出這可能是某種十分珍稀的蘭花品種。 具體珍稀到什么程度,陸則一個門外漢實在不太了解。 陸則說:“花送有緣人,既然您能認出它,它以后就由您照料了?!?/br> 褚老爺子說:“那我就不要臉一次,收了你這厚禮?!彼荒槾群偷乜粗憚t,“以后小則你有什么事只管來找我,只要是我老頭子能做到的你盡管開口就是?!?/br> 就算陸則開口要娶他孫女,也不是不行。 咳,他不是覺得孫女不如一盆“秋歸”,而是覺得這小伙子正直有大方,人品很不錯。 人品好,長得帥,還很聰明,這樣的好孩子外面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陸則說:“您安心養(yǎng)好身體就好?!?/br> 他對褚老爺子的好印象不僅源自于小時候的記憶,還在于這位老人做過很多值得敬佩的事。 哪怕英雄遲暮是在所難免的事,他也希望病痛能遠離他們。 人看過了,時間也不早了,褚盈盈又親自送陸則會研究所。 一直到車停在研究所門口,向來驕傲張揚的褚盈盈才坐在駕駛座上默默地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