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在顫抖，呼吸也guntang。

    旁邊還在放著歡快的生日歌。

    他冷白的臉上有一瞬間迷茫，張張嘴，想說什么，可過早的懂事，卻讓他什么也沒說。

    那是他mama來景城對他最溫柔的一晚。她一點一點跟他講著小時候的事。溫柔哼著歌哄他睡覺。

    他吃過甜膩的蛋糕，一直也緊繃著精神，馬上沉沉睡去。

    但到底是內(nèi)心的不安掙扎生長，半夜朦朦朧朧醒來。

    外面下著很大的雨，房間里的燈關(guān)著，陽臺上站著他的mama。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動靜。

    他mama回了下頭，神情倉惶，再怎樣的美在死亡之前，其實都是灰頹的，不好看的。

    他整個人如墜冰窖。

    張嘴想?yún)群啊?/br>
    只是真的有一瞬間巨痛失聲。

    他跌跌撞撞抹黑往前跑。

    但他mama已經(jīng)閉上眼睛，轉(zhuǎn)身義無反顧跳了下去。

    他就光著腳，站在客廳里，目光愣怔。

    沒有驚聲，沒有大喊，沒有痛哭，像是在夢中，迷茫不真實，

    甚至后面尖叫喧嘩，警車響起，各類人的指指點點，在耳邊都非常遠。直到陳奶奶把他抱在懷里，用帶著景城方言的話嘆息，安慰著他時。他才驟然驚醒般，心口一陣驚悸，焦急地抬頭，張口想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卻在老人憐憫的目光里，把話鎖在喉中。

    記得初來景城的時候，他mama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他一個人蜷縮在破舊的居民樓，陳奶奶發(fā)現(xiàn)，憐他可憐，每天會給他們送一點吃的。陳奶奶說：“勸勸你mama吧，這世上除了生死，什么都是小事。有什么是過不去的呢？”

    后來，他七歲，親眼目睹了他mama跳樓，發(fā)現(xiàn)生死，其實也是小事。

    他的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

    時隔很久，他冷靜審視。

    美麗又高傲，天真又浪漫。她是許家傾心多年培養(yǎng)出來的名貴花朵，精致脆弱，卻從來認不清自己的定位。不甘心于家族的安排，于是放肆追逐自己的愛情，說是無畏也是蠢。

    一見鐘情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交往、戀愛、定下終生，甚至瞞著許家生下他。

    最后被人撕開血淋淋的真相，發(fā)現(xiàn)她純潔無暇的愛情，自始至終是場笑話。信念崩塌后，再也沒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一輩子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也死在自己的幻想里。

    七歲，和十七歲。

    同樣的雨，同樣潮濕、冰冷、喧囂?；蛟S是流言蜚語磨滅了鋒芒，或許是他mama的死給他的打擊過重。

    他從到景城開始，就一直是沉默而孤僻的，惡意充斥四周，長久行在噩夢中，喪失了很多本能。

    不然，怎么會被秦陌一點溫柔騙到。

    他把他當做唯一的朋友。

    高三畢業(yè)，被下藥，困在最惡心的人公寓。

    拿酒瓶直接砸在王辭頭上，鮮血濺進眼中，在王辭的尖叫中，他覺得一切索然無味，又可笑。

    時間線開始拉長。

    他在大學(xué)也上過一次當。酒店工作的時候，以為是溫和的上司，誰知道是想要包養(yǎng)他，因為一張和他喜歡的人相似的臉，后面他也查清了，那個喜歡的人就是他死去的母親。

    多惡心無聊。

    他拒絕了，接連而來的便是各種報復(fù)，涉及他的工作他的學(xué)習(xí)他的生活，似乎不把他逼到退學(xué)走投無路不會罷休。

    謝家就是這個時候找上他的。

    回到謝家，面對的是居心叵測的一群兄弟姐妹，神神叨叨視他為洪水猛獸的秦秋蕓，還有挑剔厭惡的爺爺奶奶。

    a城起初關(guān)于他的流言，私生子三個字猶如烙印，恥辱刻在身上。

    當然，這三個字后面再也不敢出現(xiàn)在他耳中。

    在一個午后，謝思年跟他解釋起了以前的事，男人的聲音平靜而遙遠，字里行間卻掩飾不去的悲傷遺憾。

    “我沒想過騙你mama，我和秦秋蕓，本就是敷衍家族的一場婚姻，逢場作戲罷了。我是想處理完一切后，再跟她坦白，娶她回謝家的，沒想到……她沒能等到那一天。阿綏，欠你的我來補償，你不要恨你mama?！?/br>
    他那時候低頭，微笑地想，可真感人

    他后面又遇到了秦陌。

    在一次宴會上。

    秦陌像個瘋子一樣，紅著眼執(zhí)著地跟他解釋，跟他道歉。

    謝綏似笑非笑。真的沒必要道歉，因果報應(yīng)，總會來的。

    秦家在他手上跌了狠狠一個跟頭，幾乎傷及根基。秦家老爺子視線復(fù)雜看著他，嘆了口氣。

    秦陌一串信息發(fā)過來，問他是不是在報復(fù)他。

    謝綏覺得，小時候會栽在他手里，自己就是個蠢貨。

    甚至那個愛慕他母親的男人，之后連見他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事情的又一個轉(zhuǎn)折點。在他的爺爺，年紀越大越是糊涂，連同他的jiejie，一起擺了他一道。

    他對謝家本來就沒什么情感，也是想徹底解決謝家內(nèi)部這群人，演了出戲，離開謝氏。

    沒想到，那段時間，他又重新遇到了那三個人。

    在外人眼中，他是被謝家趕出去，又落入仇人手中。

    天之驕子，一朝墜下神壇，從前越是高高在上，現(xiàn)在越是任人蹂躪。

    a城傳得曖昧無比。

    什么惡心的言論他都聽到過。

    似乎從出生開始，一直都是這種惡意，如影隨形。

    后面的記憶，飛快加速。

    謝思年死了，死前把整個謝氏留給了他。被困荒島，他開槍跳海離開，搞垮三家，手刃仇人后……也是死在一個雨天，在公路上，因為車禍。

    ……宋喻。

    一直沒出現(xiàn)。

    他上次就覺得自己的記憶出了些問題，現(xiàn)在更加確定了。

    被一條狗而牽引出一段青梅竹馬的記憶，在噩夢還沒開始前，相遇都在他最干凈的時候。浪漫又天真。

    他確定，上輩子，宋喻對他而言也該是個重要的人。

    記憶里他們在國外重逢。

    只是他什么都記不得了。

    ……他怎么可能不記得呢？

    ——怎么可以不記得呢。

    第69章 穿過終點線

    運動會。

    升旗儀式之后，是各個領(lǐng)導(dǎo)的致辭，校長副校長站在主席臺一講就是半個小時。

    足足站了一個小時后，四方怨聲載道，老師咳了聲，也通融地允許他們原地坐下休息。

    一班的隊伍在中間。

    盤腿坐在草坪上，宋喻撕開一顆薄荷糖塞在嘴里。

    他看著堆在自己面前的一堆粉色小信封，神色有些許驚訝，挑眉：“這些都是啥?。俊?/br>
    奚博文朝旁邊的人群看一眼，努努嘴，小聲說：“信啊。你的小迷妹們送來的，我猜都是為你下午的比賽加油吧，喻哥趕緊拆開看看?！?/br>
    馬小丁在旁邊數(shù)。

    “1，2，3……14，15，16，媽耶十六封?！彼嫘膶嵰獾馗锌寺暎骸坝鞲缗Ｅ鞲鐝姛o敵，受歡迎的程度，放眼整個一中，也就只有謝神能與之一戰(zhàn)了。”

    宋喻昨天沒睡好，現(xiàn)在困困的，聞言嗤笑一聲。含顆糖，清涼的薄荷味散在嘴里，精神才好一點。

    他把拉過一封信：“都是情書？別吧，大清早的，還挺讓人怪不好意思的?！敝皇撬燮ま抢?，懶散扯著唇，臉上除了“我好困”就是“想睡覺”，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馬小丁左看看右看看，發(fā)現(xiàn)了亮點，幸災(zāi)樂禍說：“喻哥你看，上次你拒絕了一封情書。這下子大家學(xué)聰明了，名字都不寫全，讓你找不到人，想還都還不回去?！?/br>
    宋喻定眼一看，果然信的上面都是化名，不是美美就是夢夢，或者小淺晚晚，怎么敷衍怎么來。

    唇角一扯，最后一點困意都被弄沒了。

    宋喻隨便拆開了一封，掃了一眼。

    彩色的紙上畫著可愛的顏文字，然后一行字“老公加油，今天你最棒哦”。再拆開一封，就文藝了很多，詞藻很優(yōu)美，落款卻是“你未來女朋友”。當然這不是最過分的，后面的落款一個比一個有個性。

    “下一任一中?；ā?/br>
    “今天睡到喻哥了嗎”

    “校霸哥哥看我一眼”

    “八點領(lǐng)證吧老公”

    宋喻嚼著糖，覺得有些眼熟，這估計都是她們的論壇id吧，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實名表白。

    他心里分析一通，笑著說道：“現(xiàn)在的高中女生是真的太閑了，隨隨便便就喊人老公。為了校風(fēng)校紀，我決定要在我以后的擇偶標準中加上一條，不接受總分低于六百的女生示愛。”

    “嘶?！瘪R小丁倒吸一口涼氣，身為學(xué)渣他感覺受到了傷害，“能打個折嗎？打個五折，三百分?！?/br>
    奚博文哈哈哈笑起來：“怕到時候年級平均分出來，高了以前十多分，校長要發(fā)你一面錦旗?！?/br>
    宋喻：“別，為學(xué)校做貢獻，深藏功與名?！?/br>
    這時，馬小丁忽然開始激動地拍草。